《妖怪先生的书》木糖苏

31、第三话

　　“佐藤先生，能否安排我与野村先生见一面？”神原请求道。
　　“可以，但是需要等几天，等野村的情况好一点，我再做安排。”
　　“好的，谢谢，麻烦了。”
　　“佐藤先生，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吗？”及川纪香拿着钢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佐藤将头垂得更低，缓缓地摇了摇，“很早以前，听村里高寿的老人提过，战乱饥荒年代，有人逃进深山再没出来，说是被山姥带走了，但是这一百多年还从未发生过。”
　　纪香继续问：“那位逃回来的野村先生他有没有带回什么东西？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这倒是没有。”
　　“不过……”佐藤的妻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不过什么？”纪香赶紧追问。
　　“他老是哼着一首歌。”

　　窗外的夜色已完全笼罩山村，远山仿佛巨兽匍匐，山风穿过林隙和屋宇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极了一个女人的悲泣。
　　及川纪香合上笔记本，“佐藤先生，我们今晚的住处？”
　　“已经准备好了。”佐藤连忙说，“我带你们过去，只是各位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他们住的屋子离村长家不远，佐藤再三叮嘱锁好门窗后，便匆匆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个村子真够奇怪的。”绫真检查着窗户的插销，忍不住说。
　　神原坐在榻榻米上，若有所思，“我们晚上出去看看吧？”
　　“神原老师，你终于疯了吗？”纪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神原笑了笑，“白天村民们都避着我们，问不出什么。山姥的传说通常都发生在夜晚，不是吗？”
　　“可是佐藤先生说过……”及川纪香试图劝阻。
　　“中土有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光是等待和遵守规矩，只会与真相失之交臂。”
　　绫真冲纪香眨了眨眼，“安心啦，有苍夜在，没事的。”
　　苍夜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坐在窗边，一言不发。
　　及川纪香看着这三个人，忽然感觉自己好正常。
　　“好吧，”她妥协地叹了口气，“但是我也要去，万一神原老师因为这件事出了什么意外，我也难责其咎。”
　　“纪香果然是乖孩子。”绫真笑眯眯地说。
　　“绫真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纪香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翻看采访的笔记本，“神原老师，你说过山姥原本是守护山林和稻田的女神，那是不是当地曾经有过供奉山姥的传统？我怎么没听佐藤先生提过这件事？而且这个村子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出过事了，为什么现在又出了事？”
　　“等等及川小姐，你的问题太多了，何况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在出发前，我也调查过一些山佬的传说，感觉和当地的传闻并不符合。”
　　“及川小姐，有没有可能，其实根本就不是山姥。”
　　“怎么说？”
　　“山中的光线并不好，那个东西也有类似山姥的高大外形，所以村民误认为是山姥。”
　　“神原老师认为是什么？”
　　神原单手托着下巴，微微歪了歪头，“是熊吧！”
　　“小光，你这个猜测也太离谱了吧，熊怎么可能一口气杀死十几个人，还有很多是猎人，他们可是拿着枪的。”
　　“嗯，说得有道理。”神原沉思了一下，“那是成精的熊？”
　　绫真和纪香扶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夜色渐深，山村静得好似坟墓，连犬吠声也听不见。
　　他们等到午夜时分，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今夜的月色明亮如水，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刚踏出门外几步，这片寂静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震破。
　　啼哭声来自一间低矮的木屋，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压低的呵斥声，“闭嘴！让他闭嘴！你想把那个东西招来吗？”
　　女人哄着孩子，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似乎被什么捂住似的。
　　纪香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她一侧头，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路旁阴影里，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啊！”她短促地惊叫出声，又立刻死死捂住嘴，心脏狂跳，剧烈得像要撞出胸腔。
　　“什么？”神原眯眼望去，原来只是一户人家晾在屋外的旧被单和几件浅色衣物，挂在竹竿上，被夜风轻轻拂动，远远看去，确实像一个人影。
　　“吓死我了。”纪香喘了口气，脸颊发热，为自己过度的反应感到尴尬，但恐惧的余悸仍旧没有消退。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这个村子不大，但是绕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风声中，夹杂着一丝断断续续的歌声，调子古怪，音节含糊，听得并不真切。
　　“这难道是佐藤夫人说的、野村先生唱的歌……”及川纪香脊背发凉，悄悄攥紧了衣角。
　　哼唱声飘飘忽忽，似乎来自前方不远的树林深处，又好像就在他们身边围绕。
　　神原径直朝声音走去，纪香害怕极了，小声地问：“神原老师，真的要过去……”
　　“害怕的话，我陪你留在原地吧！”绫真握住纪香的手，目送苍夜跟着神原离开了。
　　他们走入树林里，神原拨开一片浓密的灌木，眼前出现一座小小的神龛，显然荒废已久，瓦片破碎，红漆早已斑驳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