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凉堇V

3、颠沛流离

　　不知去处，无依无靠。

　　顾陵逃出第一个清晨，旱情不曾退去，反而俞加隆厚。

　　炽热的温度，弥漫的黄沙，如黏稠的蛊虫布满周身一般昏沉难耐。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

　　于是在沙漠中挣扎，刨出植物深埋在地底的根茎，沙漠中的总是扎根极深，也不知许久，待他的手糊满血肉泥沙，才挖出饱满的湿茎。

　　他将茎掰开，挤出汁液在瘦小的手心。

　　捧到唇边，贪婪又小心的舔舐着仅有的甘霖。

　　半分没有意识到，身边何时来了一个巧笑央央的及笄美人，手中握着一指长萧，一个鼓囊的水壶。

　　美人道；“公子，需要水吗？”边说边将水壶递到他的面前。

　　顾陵闻声抬眸，墨目流连一阵，迟缓的接过水壶，抿了抿干渴的唇，打开瓶塞，只倒了少许在手心，沾湿了喉，又将水壶归还，道，谢过姑娘。

　　美人纤手接过水壶，笑道；“ 这西荒道是少见公子这般斯文儒雅之人”

　　顾陵闻言不语，拂袖起身，便踉跄的背道而行。

　　美人见这人如此寡言，又道，在下苏青离，公子如何称呼，去往何处？

　　顾陵随口道；“亓光”

　　他不曾想过他该去往何处，只是亓光一直是他向往之地，如今，全家人都赴了祭天之路，唯独他一人侥幸苟活，他早已心无所求。

　　书中记载的亓光国，一程山水，遍野桃花，婉约的郎，纺纱的娘。

　　苏青离笑道：“正好，我也是去往亓光游玩.’

　　旅途并不如顾陵所想，而是颠沛流离。

　　一程风雨伴着一程山水，虽有美景，却也吃尽苦头。

　　那年他说的确实不错。

　　亓光的确是个好地方。

　　顾陵心无所求，但却心有一念。

　　再见当年小少爷一面。

　　苏青离姿色不凡，却也只被他当做同行的妹妹，爱笑的好姑娘。

　　还能吹欢快的曲子解闷。

　　数月之后。

　　亓光灭西荒的事传遍市井街坊。

　　顾陵没告诉苏青离，数日前，他亲眼望着常仡身披戎装在号角声中行远 ，，，

　　他，来赴约了。

　　若他不在，他便收了这个荒漠之地。

　　对吗？他自问

　　又兀自摇头，恐又自作多情了。

　　后话，顾陵再未听过欢快的萧声 。

　　而是换了一首《离人伤》。

　　苏青离道；“离儿还是离儿，西荒却不是西荒了。”

　　顾陵道，“离儿，你可记得你对我说过你心中所愿？”

　　苏青离道:“记得”

　　“待我长发及腰，良人娶我可好，你砍柴打猎，我煮饭炊茶，执手一生，白首不分。”

　　语罢，她趴在木栏之上，问；“顾陵，你可不曾说过你心中所求。”

　　顾陵坦然道：“我心无所求”。

　　苏青离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淡淡道，‘以前，你说这句话时，我以为你是谪仙之姿，看破红尘。现在才知，这世间何来无求之说，分明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我终归只是普通女子。

　　苏氏王族最小最刁蛮的大小姐。

　　常仡，屠亲之仇，不共戴天。

　　许久。

　　顾陵等她哭累了，就将她抱到榻上小憩。

　　然后独自翘首望着窗外，淡言道，“那么，我的仇，谁来报。”

　　话语很轻，如落叶一般不被人留意。

　　转眼三年。

　　顾陵几乎走过了亓光每个繁华的街市。

　　留意了每个华灯初上的凉夜。

　　端详了常住小客栈的一砖一瓦。

　　和青石阶边刚刚萌生的绿苔。

　　淙淙没过脚踝的溪流。

　　还有最爱吃的老板娘做的肉包子。

　　老板娘做的豆腐花。

　　做的芹菜炒鸡蛋。

　　小鱼干，小虾仁，小皮蛋，酸黄瓜等。

　　街角武大哥的烧饼，他新媳妇西姐的臭豆腐等。

　　上次离儿做的炖野蘑菇。

　　陈大爷家偷来烤的鸡。

　　不知那屋田地里的烤大地瓜，两灰毛乳兔肉。

　　隔壁的青枣子越界了，替掌柜的老板娘吃了一篮子。

　　等……

　　也算是不留遗憾。

　　一叶扁舟，

　　太阳沉底了，才飘飘然到了岸。

　　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原点。

　　沙烟四起，重回故土。

　　顾陵正想四处多看看，抒发一下思乡之情。

　　却被一声 ：“哎，公子，你还没付银子呢？彻底打破了。

　　他查看袖口，只剩两股清风。

　　掩饰尴尬的咳两声，目光望向苏青离。

　　只可惜某人红着脸，特别不好意思的溜走了。

　　“能不能，看在老乡的面子上，下次一块儿给啊，哥哥 。”顾陵柔声道。

　　“不能，而且，我对男的没兴趣。”划船小哥红脸道。

　　什么反应，我做了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吗？顾陵扯出一丝冷笑道；‘我也是，我对女的没兴趣，咋俩差不多。

　　“那啥，我娘想抱孙子，再见”划船小哥脸更红了，一溜烟消失在茫茫烟波中。

　　“那啥，我娘不想要孙子”顾陵呐喊道。

　　船划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