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有女初长成》柯小胖

2、一见倾心

　　香港，钟鸣鼎食许家。
　　晨起打完高尔夫的许卿玮站在花洒下冲凉。水幕流过胸前，顺着腹肌的纹路往下。瀑雨般的水声下，映衬着一张俊朗却毫无表情的脸。简单的冲洗，擦干，穿上严肃的商务装，一丝不苟地把袖扣扣上。下楼到餐厅吃早餐。母亲已经坐在餐厅等他了，他有些意外：“妈，今天这么早？”
　　许太太看着他下来，慈爱的微笑中掩不住的小得意：“卿玮，我一早起来逮你的。”
　　他很无奈：“妈，今晚又有舞会？我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不会跳舞、不喜欢跳舞，求求您放过我好不好。”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尽管内心写满了不耐烦。
　　“哎，我又不要你跳舞，你就坐着看好不好？”许太太的语气更为讨好，对这个自小就倔强的儿子，她也是没有脾气了。
　　许卿玮不吭声，坐下来吃早餐。
　　“今晚是你妹妹的生日party,来了很多人的，你这个大哥不露面不好，嗯？”许太太还在努力说服他。
　　“妈，你们总是搞这些像选秀一样的舞会，我真的是烦不胜烦。”他的语气里满满的克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卿雅变着花样在家里开舞会，每次请若干个名媛小姐。他清楚母亲和妹妹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觉得他总是单身，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或者说，给许家选一个儿媳妇。
　　果然，许太太终于不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都28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知道别人怎么看你吗？人家说你……”她停下来，一脸说不出口的无奈。
　　许卿玮倒觉得好笑，我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单身也有罪了？他很不屑的语气：“说我啥，说我性无能啊。”
　　许太太倒惊讶，有些不敢置信：“你都知道啊？”
　　许卿玮感觉面包里好像混进苍蝇渣，这一口差点反胃。他终于不再克制了，放下手里的面包片，深深呼了一口气，却依然保持温和：“妈，我很忙，没有时间参加这些舞会。而且，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头配种的猪，随便上大街拉几个人看顺眼的就能凑一对，好不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等个儿媳妇等得头发都快要白了。”许太太又开始常规套路的唠叨。
　　“妈，您不是已经白了吗？我八岁你就叫我帮你拔白头发了。”
　　“你……”许太太真的想抽他了，尽管她从来没舍得。
　　“好了，妈，心平气和啊！我遇到喜欢的人，自然会结婚的，您且放宽心！张姐，给太太上早餐啊！”他边喊着女佣过来，边拿起西装外套准备出门去上班了。
　　许太太却站起来拦住他：“儿子，妈跟你说好话了，好不好！”
　　许卿玮叹口气。他是孝顺的，一般对父母的要求，他都是努力去满足。“好吧，妈，今晚最后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们不搞了好不好。”他作揖求饶。
　　许太太笑：“好，那今晚你要坐满全场！不许玩失踪。”
　　“行，最后一次，我今晚坐到9点，好不好！”他下定决心，要告别这些消磨时间的舞会。他怕许太太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我工作了一天，很累，下班就像清清静静看会书，你们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被吵得头疼，嗯，妈，再这样我要搬出去住了！”他放出杀手锏。
　　许太太也无奈：“好，今晚要参加啊，我会派人看着你的。”
　　他满心无奈地出了门，弯腰进了黑色迈巴赫。许太太看着儿子干脆利落地上车走人，也摇摇头，她一直想做开明的妈妈，不曾想也走上了这俗套的逼婚之路。人呐，终将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是不是。
　　上午没啥安排，下午约了言溪喝茶。Chanel冬款也到店了，可以去看一下。许太太给佣人布置了一下，便回去睡回笼觉了。
　　晚上，华灯亮起。许宅耀目得好似欧洲古堡。许卿玮一脸了无生趣地坐在角落里。他只想安安静静坐到九点，却不停地有人过来邀请他：“一起跳个舞吧。”他一脸生人勿近的客气：“不好意思，我不会。”次数多了，他也有些尴尬，想起身溜走。刚刚站起来，两个穿白制服的安保过来了：“少爷，太太一早吩咐了我们了，不要为难我们了好吗？”
　　他忍住了想一把撂倒他们的冲动，点点头坐了下来。他从不为难下面的人，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又有位女士，状似无意地坐到他身边，向他举了一下酒杯：“许先生，心情不好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他敷衍地点点头，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却见那娇艳的红唇在清透的玻璃酒杯上印了一个刺目的红斑。他蹙眉，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来对那两个保镖：“我反胃，要去洗手间。”
　　言罢，直接大步往侧门走去。洗手间就在大厅侧门的长廊上。
　　厚重的古铜大门隔开了大厅里的喧嚣，长廊安静得仿若另一个世界。从洗手间出来，他一手一个按住那两个保镖的肩膀：“你们在这里休息，让我也休息一下，嗯？如果我妈过来，你们就说我在洗手间，一会回去。”他拍拍他们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都是男人，别为难男人，啊？”
　　两个保镖尴尬地笑了：“少爷，不好吧？”
　　“没事，跟我妈说我拉肚子！拜托了兄弟！”他又亲切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堂堂许家大少爷，居然沦落到要求助两个保镖，也是逼急了。他安抚完便转身往园子里走去。
　　许宅历经三代人的扩建，依山傍海，是香港有名的古堡豪宅。11月的香港气候甚是宜人，清冷的晚风迎面拂来，拂却一身疲乏，只觉神清气爽。长廊上亮着橘黄色的八角灯，园子里大片的草地传来的蛐蛐声伴着远处的海浪声。他信步往前走，想着消磨一下时间，如果溜回房间肯定会被母亲抓下来的。
　　碧绿的草地在夜色中更显幽绿，远处海湾里星星点点，不远处还个人，举着相机往海边拍。卿玮忽然有些警惕。这个人是谁，这么晚在这里拍什么？他回头看了一下，保镖还在，便径直朝那个黑影走去。近看身形是个纤弱的姑娘，一身素衣，大概是哪个偷懒的佣人吧。
　　卿玮放松了警惕，近前过去：“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温和中有些冷冽，一如这11月清冷的晚风。
　　那姑娘受了一惊，猛然转脸过来，一双桂圆般的乌黑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卿玮是见多了美人的。只是这姑娘，美得有些神秘，好素净，却又自带着盛势的威严气场。细看脸盘圆润，杏目柳眉天然流露着一股艳丽，一身的素灰布衣布裙也掩不住的艳丽气势。
　　“你在拍什么？我看一下。”他的声音习惯性地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手也伸出来等着。
　　姑娘看着他，也不说话，小鹿受了惊一样杏圆澄澈的眼睛瞪着他。而后，轻轻地、慢慢地，又怯怯地，把相机递给他。
　　他接过来，扫了一眼，拍的是星空。他把相机还给她。声音刻意放温和一些：“你是谁？”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看这女孩一直不说话，反而有些好奇想跟她说话。便又引着她：“我知道哪里拍得好看，我带你去？”
　　姑娘不说话，却也跟着她走。他带着她往园子深处走去。许宅在一个半圆的高崖山，转过去，是一片开阔的海湾。默黑的大海，在漫天的星辰照耀下，蓝得幽秘。
　　他带着她到栏杆前：“这里你拍一张试试。”
　　姑娘拍了，又递给他看。
　　“你拍得真好，你是专业摄影师？”他问。
　　姑娘还是不说话。却也不走，就像一株娇艳的丹红郁金香一样静静盛放。
　　他蓦地心动了。觉得这姑娘好神秘，像神话里的仙女。
　　“你喜欢看星星吗？我有个天文望眼镜，带你去看？”他问她，倒像小男孩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献宝。
　　女孩还是不说话，但是依然静静地跟着他走。
　　他带着她，从花园绕到自己书房。开了灯，带她进屋，姑娘怯怯地跟了进来，有些好奇地四处看。
　　柔和的白光灯下，这个女孩真的很漂亮！不着一丝粉黛，天然的婴儿般白嫩透红的肌肤，转眉垂眼时，长长的睫毛扫下来，映出两弯阴影，精致秀美得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他盯着她看，有点琢磨不透这女孩的身份。
　　姑娘看他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有些羞涩。
　　他也觉得有些失礼，忙引着她到书房外的露台。露台正中就摆着一台长筒白色天文望远镜。他先看了一下，转了个合适的角度：“嗯，你看看。”
　　姑娘站前去，垫着脚尖扶着镜头看了一下。停下来，又看着他。他想留住她，又说：我有我拍的星星照片，给你看？”
　　姑娘轻轻点点头。他忙又到房间，从书柜下层翻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他多年前去北极旅行拍的照片。他那时挑了一些好看的星空照片，洗出来整理成一盒。读书的时候，他喜欢天文，爱好旅游，经常一个人拿着相机四处拍摄。现在，感觉那些都好遥远，连同这铁皮盒子，都有些斑驳了。他打开盒盖，把照片拿出来，一张张摆在书桌上，好像在摊扑克牌。
　　姑娘看得很认真。每一张都拿起来看了，又放回去，再换一张。她看得认真，很专注地看着，目光流转之处，自成秋波。他看她喜欢，便说：“你可以挑一张带走。”
　　姑娘选了中间一张，是均匀的满天星辰。朝他羞怯地笑了一下，大概是谢谢的意思吧。
　　“给你倒杯水？”他试探地问。
　　姑娘点点头。
　　他到茶水台前，取了一个细长圆柱玻璃杯，给她倒了杯温水。又带着她到沙发上坐。
　　他看她一直不说话，想着她可能不好意思，便也不呱噪，坐下来静静看着她。
　　姑娘时候感觉到他的目光，捧着杯子微微低着头，脸上有些羞怯的红晕。
　　也不知是不是早先抿了一口红酒的关系，他觉得有种抑制不住的悸动。他伸手过去，想拉她的手。
　　忽然，闹钟响起来了，安静的房间里瞬间刺耳的铃声大作，是他设的九点离场闹钟。姑娘显然被这动作或者是声音惊吓到了。慌地水杯掉到地上了，厚厚的地毯一声闷响，居然没有碎。姑娘也顾不上看，站起来慌地开了门闪身出去了。
　　他忙追出去，却只见那姑娘正从走栏上的圆形楼梯一路小碎步跑着下去，沿着来时的道路跑出去了。他有些吃不准她的身份，觉得她好神秘，甚至心底暗惊，自己难道遇到神话小说的狐女？再一回神，姑娘已经不见了。
　　卿玮是不信鬼神的，他看她出去的方向，应该是往大厅方向去了。自己也跟了过去。
　　进了大厅，还是刚才的歌舞喧嚣，哪里还有那素静的身影。卿玮不自觉地伸着脖子到处张望找寻。他是今晚最瞩目的主角，这样的表情和动作自然引来了人群的关注。
　　大妹妹卿雅在几个女宾的拥簇下朝他走来，打趣地问：“哥，怎么了，看上的心上人不见了？”卿玮正要推说，却见刚才那素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大门外。
　　他不顾人群好奇的眼神，不顾自己有失形象的怪异行为，拨开人群往门口追去，却只见一列车队正缓缓驶出大院门。核心车辆已经走了，后面跟着的几辆保姆车应该是随行人员。
　　妹妹在身后跟来：“哥，怎么了？”卿玮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没什么，我累了，回去休息了。”说完便自顾自从花园绕道回房间。
　　这一晚，他在心里问了无数次：“她是谁？”
　　也是这一晚，他少有地失眠了。他甚至冷笑自己：难道真被妹妹乌鸦嘴说的“心上人不见了”，所以自己这么辗转难眠？
　　清晨6点闹钟响后，他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漫长的嘟嘟声把秘书从被窝拉起来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查一下车牌1719是谁的车。”
　　1719，最后面的那里黑色埃尔法的车牌号，和那个女孩明艳又素雅脸庞在一起，在他的心里纠缠了一晚。这一晚的纠缠，让他决心要找出这个神秘的女孩。好素好清静的人儿，又好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