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三意》绿A螺旋藻

43、最终章

　　闭着眼的檎目流下两行泪水，力气一点点恢复，他却不敢醒来。消失的记忆已然回到他的脑中，心伤也全然恢复。

　　禾律上神看着碎成两半的青神果核，不发一言。神又呆呆地坐在一旁，戊舒神女强忍着泪水，尧阴神女用帕子捂住嘴低低啜泣，烛阴帝后还是低下了她那颗头，烛阴帝君揽住帝后的肩，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禾律上神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大家仿佛说好了似的，各自离去。

　　神又带着碎掉的青神果核回到了望舒殿，有熟人也有新人。文乙先行作礼，初云、百雨还有小丫头也跟着行礼。神又摆摆手，走进望舒殿庭院中央，将果核埋了进去。

　　初云紧紧捏着袖子，害怕自己哭出声，文乙护住了她也护住了自己的女儿。百雨换上了淡漠的脸，像是从不曾听闻噩耗。

　　神又知道，青神树只能在青丘生长，何况果核已碎，但她心中难受，如果说有一天奇迹发生，发芽了呢？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绯云？想想自己幼稚的想法，神又不禁自嘲出声。

　　三人很理解神又的反应，只有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扯着母亲的袖子问神又：“神女姐姐还会回来陪我玩吗？”

　　神又怔了怔，转头对她笑了笑：“会。她会回来的。”两行热泪淌下，神又再也扛不住了，她很难过，既然不是青阳氏的公主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在别人面前放声痛哭了呢？然而下一刻她便转身向殿中走去，任凭眼泪掉落。

　　戊舒神女回到毕方山，继续做她的女帝；丘白神君也已经出来，他见过了神又，也见到了望舒殿中的那个…土包，他想可能神又想给绯云做个坟，毕竟神已殒灭，不再回头。烛阴帝后仿佛失去了光彩，她不再为难任何人，但是绯云已消失，檎目再也不会幸福了。

　　尧阴神女做了天界第二个女帝，其实只要有檎目在，她不必做那无聊又令人烦躁的女帝。但是檎目自甘下界历练，经历无数轮回，直到解开心结。烛阴帝君爱妻心切，带着烛阴帝后出门踏青，尧阴神女自然责无旁贷当起了钟山的女帝。

　　禾律上神不曾向桃玄提起任何事，但是空落落的扶灵殿告诉了所有人，绯云神女殒灭了。避尘固执地不肯离开，要守着绯云神女的扶灵殿，终究在岁月中老去，最后化为尘土，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多少世，檎目还在人间经受轮回之苦。每次经过孟婆桥，他总是毫不犹豫地饮下孟婆汤，不知道他是为了历练还是为了忘记。但没有一世是成功的。

　　有一世他是个乞丐，被好心的官家女子所救，收入府中做下人。官家小姐看上了他，欲与他私定终身，他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告诉了家主，落得乱棍打死的下场。

　　还有一世，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是却无欲无求，皇上和母后塞了无数个女人在他府中，他看也不看。就在所有人都怀疑他的性向的时候，他看上了一个农家女子，女子因为常年劳作，肤色黢黑，手也是粗糙不已，脸蛋被晒出了红晕，可他就是死心眼一般爱着那个女子。皇家当然不同意，悄悄处死了那女子，他毫不犹豫地欣然赴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世，他干脆做了和尚，无欲无求。整天守着寺庙，因为他长相英俊，身姿挺拔，庙里的香火不断。说到庙，他在一个叫舒月寺的寺庙里生活了十年，五岁就被住持所救，他也对红尘无意，但莫名喜欢这座古寺，虽然古寺供奉的是一个女子。

　　他听说这座寺庙已经存在了千年，但是因为寺里真的有神仙庇护，所以即使没有人去维护寺庙也几百年如一日的崭新。

　　听人说，这舒月寺是一名状元郎所建，据说他见过神仙，而这神仙就是望舒神女，不能直呼神女的名字，便取“望舒”的“舒”字，和“月殿”的“月”字组合一起成了这舒月寺。

　　寺内的佛像是石头刻的，神女挽着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有一根碎玉簪子，住持告诉他，这碎玉簪子是神女的东西，古往今来有许多人想要盗取它，却无一人得手过。神女的衣衫是火红的红色，戴着面纱，只有一双赤红的双眸，但那双赤红的双眸却一点都不骇人。其他人都说他脑子不正常，饶是在寺里生活多年，只要见到这石像都会害怕，却只有他一人说美。

　　是啊，不止是美，他还觉得熟悉呢。他就这样守着这尊石像，这座寺庙，一直到少年长成，一直到弱冠，再到不惑之年；再到住持去世，花甲之年的他继承了住持的衣钵。他一直守着这座寺庙。

　　一日清晨，他打完板做过早斋，行至寺院中，像是看见了白光现世。旁的弟子却是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或许是大限将至了吧。

　　白光由强变弱，落至他跟前，一双秀气的脚出现在眼前，再至衣裙，腰身、手臂、肩膀、再到头，碎玉簪子乖乖地落在她发间。

　　苍老的脸上早已布满泪水，但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前的神仙一身红衣，笼罩在微弱的白光之中，她渐渐回头，夺目的赤瞳、脸上的绯红，令他感到一阵眩晕。

　　绯云转过头，看见檎目，抿嘴一笑：“你来啦。”

　　无数的记忆涌来，灵魂脱离年迈的身躯，原身现世上前一步拥住她，怕再晚一刻她就会消失。
　　良久，从喉间挤出一个音，“嗯。”

　　“娶我还算数吗？”绯云顿了顿，“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妖了。”

　　檎目越搂越紧，怕他稍不留神，怀里的人就溜走了。

　　“算，只要是你，一定算数。”

　　众弟子护住了倒地的住持，不可言喻的悲伤在寺里流窜，让这个秋天过的格外凄凉。

　　就这样，檎目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年的情劫，在他当完寺庙住持后结束了。

　　……

　　顾春风跌坐在地，久久没能回过神，等他回过神来，神女的痕迹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手里有一只碎玉簪子。他握着簪子，脑海里蹦出一句话：“你命中的劫数，簪子替你挡了，也算是我欺骗你的补偿。”

　　顾春风轻笑出声，有些无奈，但没有办法，身边的人都以为他只是来八宝楼吃饭，谁也不记得那个貌美如花的红衣姑娘了，连陈大夫也失去了记忆。

　　来年，他按照绯云的话，前去亲慈寺。远远一眼便看见了手提香篮的姑娘，正如当日他看见绯云一样，但二者给他的感觉却是大不相同。绯云给他惊艳到挪不开眼的美丽，眼前的姑娘却是让他想张开双臂保护她到老的决心。

　　姑娘扶着婢女的手，抬头正好对上了顾春风的眼睛，眼波流转，耳根染上一缕桃粉，遂低下头，慌忙逃去。

　　绯云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只是她看见了顾春风和那姑娘的红线，该死的月老系了一个那么丑那么花里胡哨的蝴蝶结，她不能毁了这对鸳鸯。

　　顾春风是书香门第，但是早已没落，弃文从商。但是那日起他便开始发奋图强，要进京赶考，说到底也是争气，一次就高中状元，成了众考生中的传奇。衣锦还乡，第一件事就是迎娶当年的姑娘。

　　姑娘为等顾春风生生熬成了老姑娘，终是等到幸福来临，全城都被这件喜事所感染，来宾纷至沓来，门槛都快被踩坏。而顾春风也给了姑娘旁人不能给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至临终，顾春风嘱托后人将亲慈寺改为舒月寺，并将他收藏了一生的碎玉发簪供与寺庙。
　　为寺庙的佛像拟画，终是了了他的心愿。

　　因着月神发簪的力量，舒月寺一直香火不断，生生不息。即使经历战乱，经历岁月，也还是那样光鲜。

　　在众人虔诚的祈祷下，舒月寺的石像成了仙。

　　年幼的檎目被住持领回寺庙，月神发簪闪了闪，光芒转瞬即逝，旁人揉揉眼睛，只道是看岔了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