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三意》绿A螺旋藻

42、记忆2

　　神又等了很久，久到她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看多多少花开花谢，但是空岐让她等，她便一直都不走。这座山灵气充沛，她的神力也在渐渐恢复，却还是没等到空岐回来。

　　神又在这座山待得久了，山里也出现了山灵，她也不无聊每天看着山灵对她叽叽喳喳时间便那么过去了。
　　“神女，为何你的神力总是恢复不了啊。”山灵是个小男孩儿，绑着一个小辫子翘到了天上，整天光着脚丫子在空中走来走去，身上火红的小棉袄显得他格外喜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间不比天界吧。”神又温柔地回答道，她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山灵。
　　“哦～”山灵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便扑向了神又的怀里，“那神女姐姐是不是要回去了？”

　　神又捏捏他的小脸蛋儿，没有回答。什么时候回去呢？等他来接她，她就会回去。

　　蜀山的每一天都笼罩在生机里，神又开始逃避，她害怕空岐再也不回来。但凡看见枯萎的花草她便祭出神力让枯木逢春，若是没有草木枯萎，便是没有过太久吧。

　　神又的力量一日比一日衰微，直到她再也站不起来，蜀山便笼罩在漫天大雪里。她只是感叹道冬天来了，还好只了一年。

　　空岐早就回来了，但他不敢出现，这幅样子如何去见神又。他看着神又大肆浪费所剩无几的神力，看着她一天天衰竭，他依旧不敢出现。

　　神又渐渐失去了意识，殒灭吗？如果是这样不痛不痒她倒是不怕，但是有些不甘心，没有等到他回来。眼皮越来越沉，闭眼之前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突然好不甘心，明明等到了，却再也见不到了…

　　空岐抱着神又，将他从封魔海找回的青阳神火放回她体内。想必不久神又便会醒了吧，希望她不要醒得太快，他还想多看看她。

　　神又醒来时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她没有逃没有害怕，但他却慌张至极，推开她落荒而逃。

　　“若你走了，这世间便再无青阳氏神又了！”神又大喊，她是青阳氏乖巧的五公主，也是朱雀神尊座下的弟子，她是任性的，她也是他的。

　　“求求你，不要走。”神又再也忍不住，千百年的委屈终于在今天化为泪水，那是她孤单的眼泪，也是她日夜思念的象征。

　　空岐再也走不动，他却不敢回头，双手握拳却最终无力地舒展开来。

　　“神又，忘了我吧，回去做你的公主。”神又不再闹腾，空岐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如今神魔疏途，忘了他也好。

　　“我怎么忘。”下一刻他便被神又从背后抱住了身子，他感受到了，神又在哭。果然还是狠不下心，他还是很自私。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满头银丝也无所谓了，空岐转过身轻轻地拍着神又的背，“对不起，对不起…”

　　神又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手臂越收越紧，空岐不再有顾虑，大不了就当个任性的魔君吧。

　　空岐看着怀里的人眼底盈满笑意，能瞒一日是一日，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怀里的人睡不安稳，动来动去，就是不起来，她怕起来了空岐就不见了，如果是个梦她就这么一直做梦吧。

　　空岐捏捏她的鼻尖，“小懒虫。”神又哼哼了两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所有小女儿的姿态都只让他一个人看。

　　睡了好些天，神又再也装不下去了，小心地睁眼，发现面前的人正忘情地看着她，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可是又不想离开他的怀抱，便扭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红脸蛋儿。
　　空岐笑笑，脸皮这么薄？“你睡了五日了，不饿吗？”他只是想看看她娇羞的样子，实在是没看够。
　　“不饿。”神又头都没抬，“你饿了吗？”

　　“饿。”

　　空岐翻身将神又压得死死的，神又羞红了脸，“等等！我…”空岐不给她反抗的机会，擒住她的手，压在身旁两侧。

　　“不！”青阳氏从小到达严苛的教导使得神又对空岐的行为产生了巨大的抵抗。只是亲还好，若是更进一步便不能接受了。

　　空岐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揉揉神又的头发，翻身到一侧。
　　“去吃饭吧。”

　　神又看着极尽克制的空岐，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便出去了。

　　幽龙谷内转醒的烛阴帝君很快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神又，看了看周围，还是那个熟悉又可怕的幽龙谷，脚下如镜花水月般倒映出他的真身，而神又还在昏迷中，脚下映不出她的真身。

　　烛阴帝君上前扶起神又，青神果核就掉在不远处，还散发着幽幽绿光，看样子绯云神女应该还能活下去。幽龙谷若是没有走出幻境，对于幻境里的人来说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若是走了出来，其实就是一片普通话的山谷，只是没有什么生物，两侧只有凹凸不平的峭壁，脚下也是幻境的本体。

　　烛阴帝君自然也是无法使用神力，他将外衫脱下把神又牢牢系在自己背后，收好青神果核，便徒手开始攀岩，幽龙谷落下来自然是快得很，但是想出去却是难上加难。

　　钟山神殿

　　虽说是想办法，但是真的没什么办法。青神果核虽是被拿去做了绯云的心，可是若是绯云殒灭，留着那粒果核有什么用呢？种一棵青神树吗？

　　禾律上神与毕方女帝相顾无言，便也不看对方，他们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么慢。

　　尧阴神女还没缓过劲儿来，心里有震惊，但更多的竟然是伤心。

　　她第一次与绯云见面便为难于她，但是她却并不讨厌绯云，可能绯云给人的感觉虽然是与众不同但是心底却永远都是温暖善良的。此次母神将绯云骗进幽龙谷，若是绯云殒灭她一定不会逃避责任。

　　烛阴帝后再也没有说什么，她当然后悔，想必当年那些为难她的人也是这样后悔吧。
　　“禾律上神。”毕方女帝先开口，虽是很平常的语气，但是紧锁的眉头出卖了她此刻焦虑的心情。
　　“青神树早已开花，证明那颗青神果核已经被绯云所接纳。”毕方女帝还未问出口，禾律上神便开始回答，“若是青神果核也不幸消失于此，那这世间真的没有绯云神女了。”

　　尧阴神女闭上眼睛缓缓低下头，烛阴氏虽嚣张跋扈，但是从未做出这等无理的恶事，她难受并不是因为烛阴氏又会背上骂名，她只是很难过，难过再也见不到那样可爱又倔强的神女了。

　　毕方女帝什么话也没有说，右手叠在左手上，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左手。她只觉得又冷又怕，曾经的同窗竟落到反目成仇的下场，哪有什么亘古不变的神仙，大抵不过是小民的幻想罢了。
　　禾律上神不再解释，若是青神果核真的就此消失，绯云便再无生还的可能。青神果核若是还在，哪怕大家拼尽全力也会为她聚集残魂，重塑神身，怕就怕事实太过无情。

　　还处于幻境中的神又睡的还挺香的，眉头都没皱一下，烛阴帝君看她的样子，估计是还没有被幻境触碰到痛处。

　　神又与空岐在蜀山不知道躲了多少年，因为空岐身上魔气太重，山灵早已陷入沉睡，蜀山也不复当年的生机。但是神又一点都不在乎，当然，只是现在不在乎。空岐也很清楚，神又是高傲的凤凰，青阳氏严于律己，象征着世间的光辉，若是他们被发现，神又不止会抛下他，可能还会“大义灭亲”。

　　想到这里，空岐嘲讽地笑了笑，果然薄情的人能互相理解，但是若说薄情，神又真的薄情吗？心甘情愿在这里等了他这么多年，从不曾离开，甚至见到了堕魔的他也不曾反悔，这倒是让他有些不安起来，他不怕殒灭，反正魔物被诸界所唾弃，但他怕拖累了她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空岐和神又失踪了上千年，魔界的魔尊也失踪了上千年。神又从不曾过问，空岐也从不曾提起。等到戊舒神女找到他们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神又没有反抗，她是青阳氏最好最听话的五公主，她不可能放弃神位转而投身于魔道。已经入魔的空岐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是啊，无论哪一界都对魔界恨之入骨。人、妖皆可修仙，仙可化而为人，而入了魔却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他们仿佛达成了不成声的共识，互相钟情，又瞬间放弃；相互了解，所以相不拖欠。
　　戊舒神女何等聪明，却何等自私，她爱自己，却又保护神又。她不打算把神又和空岐的事说出去。

　　在神又离开前，空岐上前伸出手，递过去一节指骨。

　　“谢谢。”神又收下穷奇的指骨，头也不回地和戊舒神女离去了。

　　空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目送太久，转身化出原形一头扎进蜀山，开始了他的万年沉睡。魔界也安静了下来。

　　神又和戊舒一道回去的路上，望着夕阳下的那片红云，想起了空岐绯红的脸，她笑了笑，“好美的彩霞。”

　　灵智初开的小云朵也红了脸惊道：“好美的神女。”

　　钟山神殿
　　檎目早已醒来，但是他动不了，这种无力感让他觉得熟悉，却让他一点都不难过。绯云殒灭了吗？如果他的心中所爱永远消失，不是应该痛不欲生吗？可是他却没有一点伤心的感觉。曾经的记忆好像要涌来，他却头疼不已，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些景象，却是扑了个空…

　　幻境中的绯云渐渐找回了自己的记忆，她两千岁便开了灵智，五千岁修的人身，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是她太强大了吗？所以没有人和她做朋友，云朵都不愿搭理她，却不得不听命于她。看着人间，她纵身而下。

　　于是她遇见了檎目，在她孤苦无依的生活里，终于出现了光芒，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丝温暖，这一缕希望。

　　……

　　檎目的伤没有好，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绯云的小木屋已经没有什么大雪了。直到有一日，魔兽闯入，绯云小小的身子在灰兔兽的面前那么秒小，檎目被绯云施了禁制，无法离开她的庭院。明明是他教的仙法，却被她第一个用在了他的身上。

　　“区区万年小妖，竟敢挡我去路，你可知我是谁？”灰兔魔兽长得稚嫩可爱，但是得忽略他尖锐的獠牙和猩红的双目。绯云觉得有些恶心，她竟然和魔兽一样长了血红的双眸。

　　“滚。”绯云脚踏红云，灰兔兽刮起的黑风把她的衣角吹得要飞起来一般，瘦弱的身子在大风中却纹丝不动。

　　灰兔兽不再忍耐，深吸一口气，从嘴里吐出飓风，绯云眼睛都不带眨的，轻轻抬起手，转瞬便隔空扼住了灰兔的咽喉。猩红的双目仿佛滴出鲜血，“让你滚！”

　　再抬一只手，风向陡变，扇了他一巴掌。只是一巴掌，便把灰兔扇回了原形。黑气散去，灰兔躲在树木间瑟瑟发抖。

　　怎么这小妖这么厉害！他是幸存下来的魔兽，区区一万岁的小妖竟然压制了他，让他无所遁形。
　　绯云眯起眼，双手抬至腰际，泥土里蹭蹭蹿出十道水柱，不给灰兔逃跑的机会，便将他捆住。
　　“大王饶命！”灰兔兽狼狈出声。

　　“饶命？你来的时候有打算留下我们的性命吗？”绯云手指霎时间收紧，水柱变为无形的锁链，勒得灰兔几欲吐血。

　　“大王饶命，小的只是觊觎神力，那烛阴氏小龙命不久矣，故才自不量力前来犯事。”

　　“你胡说什么！”绯云银牙都快咬碎，听到他这句话更是向前出手，亲手扼住了灰兔的脖子。如山的妖力压来，灰兔快要晕死过去。

　　“大王…咳咳…”绯云光是用手臂上的力气，便快要掐死灰兔兽了。

　　下一瞬，绯云便将灰兔兽给扔了出去，力量之大，把山地砸出了一个大坑，整座山都为之抖动。
　　山顶的檎目心揪到了极点，莫不是绯云出了什么事？可是禁制完好，说明绯云无事。

　　“你说他命不久矣？”绯云冷静了不少，但是眼里的杀意一分未减。

　　灰兔兽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不敢磨蹭，“回大王，我与百年前遇见这烛阴氏小龙，那时他身负重伤，咳咳，我想吞下他来提升修为，咳，但他实力太强，我只能伤他皮毛。但他也是强弩之末，于是我决定一旁看着，等他不行了再出手。”

　　绯云的眼神愈发地冷了，眼底的肃杀使整座山都安静了下来，没有生物敢出声，连路过的风也只是悄悄从缝隙穿过，不敢久留。

　　“他…咳咳，他伤了心脏，神力早已耗尽，如今也是强撑着残躯罢了……”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绯云，顿了顿接着说道，“能救他，但是只有大王能救他。日月之力温和又强烈，能起死回生，但是大王却要…”

　　绯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云朵从不告诉她这些事，因为绯云一旦死了，他们便失去了庇护。她是云朵间自古以来最强的妖，面前的魔兽至少比她大好几万岁，在她面前却不堪一击。真是难以想象，她竟然也有这一天，那些排斥她的云妖竟然都是在惧怕她。

　　灰兔兽从绯云的表情里看出了她的心思，煽风点火道：“大王莫要伤心，大王这样厉害，天界没有几个人是您的对手，他殒灭便殒灭吧，不过只是个小人物罢了。”

　　“我不是什么大王。”绯云低低开口，再一伸手，便是杀招。

　　灰兔兽还未出声，便已在水链中灰飞烟灭。

　　绯云知道这个灰兔兽是想先让她赴死，再去抢夺檎目的神力。若是她真的救活檎目都还好，若是无用，便只能双双赴死。

　　罢了。

　　禁制消失，檎目的脑子乱成一团，那个小妖还在吗？若是他没有受伤就好了，那灰兔魔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非他身有伤也不会让绯云出去冒险了。

　　看着款款而来的那抹身影，檎目嘴角挂上了无力地笑容，他有些累，但他还想再撑一些日子。
　　“绯云。”他向前迎了出去，直直倒下。

　　绯云在他倒下前稳稳地拖住了檎目的身子，“你这个傻瓜。”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但是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檎目，绯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别哭。”檎目想抬手提绯云擦掉眼泪，却被绯云在半路截下，放到脸颊旁边，“本想等我好了，便带你去钟山，父神母神待我极好，我还有一个很可爱很温柔也很倔强的姐姐。别哭，我心痛。”

　　绯云眼泪依旧不见停下，“你哪里还有心？”

　　檎目一怔，旋即笑了，“你都知道了。对不起，不能带你去钟山了…神仙殒灭连尸骨都无法留存，我只能教你一些仙法了。我其实还想娶你，是我太贪心了，我怎么会有资格呢。”

　　檎目的身体渐渐笼上白光，从手指开始一点一点地消散。

　　“忘了我吧，檎目。”绯云吐出红雾，松开抓住檎目的那只手。指甲霎时变得长而锋利，没入血肉，对上檎目吃惊的双眼，绯云只是淡淡地笑了，她记得，要笑不露齿。

　　砰砰跳动的心落在绯云手中，稍稍一用力，血肉便被捏碎，纯白的妖丹显出了身，与檎目心脏的空缺融为一体。

　　“烛阴氏万法无用，遇见我你真幸运，不过你以后都记不得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绯云闭上眼，化作了一团雾气，而那团雾气也最终随风消散。

　　红雾笼罩着檎目，百年的记忆从檎目的脑里被抽出，随着红雾一同消散在山林中。

　　烛阴氏找了许久的烛阴小龙终于回来了。回家的檎目带着少年归家的笑容，他说他和壬巾神君打得累了，下了界睡着了，醒来也没有什么伤了。

　　但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烛阴帝君终于爬出了幽龙谷，因为满身都覆盖着龙鳞，他身上并没有伤，但是却累得够呛。神又在一旁也幽幽转醒，烛阴帝君有些诧异，面前的小神女好像并没有被幻境伤到多少，不过也罢，现在应该将绯云的心送去给禾律上神，看看还有救否。

　　许是烛阴帝君累极了，许是神又神女还没有回过神，两人都没有听到“咔嚓”一声，烛阴帝君袖子里的青神果核裂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