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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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程程反应大，在程程短暂的上一世里，大伯母这个角色，分量虽轻，却没一次让她好受过。
对于这个能说会道，看起来好说话容易亲近实际上喜欢暗暗讽刺煽风点火的大伯母，程程是打心眼里不喜欢。
程程的大伯母是程子民大哥的老婆，没怎么上过学，文化水平不行见识也短，还有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就是因为她一个劲儿撺掇程子民女孩读书无用，程程高考失利后，差点连大学都没上成。
还是后来住在城里的程程姑姑打电话来，说确定不复读的话，可以去上师范学院，不仅学费便宜，每个月学校还发钱。
当时要不是这通电话，程程的学生生涯就完了。
“你怎么吃东西都不让着耀扬，自己吃那么多，就给耀扬吃那么一点。”曾东萍脸上笑嘻嘻的，说出口的话却暗中带刺。
程程这幅身体里已经不是被一句话就被挑起火的小孩子了，她并没有像曾经那样急赤白脸的为自己辩解，而是在心里骂了一句，面无表情地看着大伯母进了厨房，也起身跟了进去。
“妈，这是你叫给你买的药。”曾东萍把一盒药递给程奶奶，砸吧着嘴道：“我本来还以为这药便宜，没想到就这么一盒药居然要十块钱。”
程奶奶活了这么多年了，一下就听出大儿媳妇拐着弯跟自己要钱呢。当下就手伸到棉袄里，摸出个手帕，一层层打开，取出一张十元，递给曾东萍。
曾东萍也不客气，直接就把钱接了过去。
“你买的时候问大夫了没，这药一天喝几顿，一顿喝几个啊。”程奶奶很要强，并不因为大儿媳妇跟自己要一盒药钱就闹脾气，而是大方付了药钱，拿着药盒问。对于自己的身体，程奶奶还是比较上心的。
“和别的一样一天三顿吧。一次一两粒都行。这药可以随便喝，又不是□□，闹不死人。”
程程听到曾东萍敷衍的语气，就知道曾东萍肯定没问医生，明明做儿媳妇的，为快七十岁的婆婆买药合情合理，她不仅不出药钱，还这么的不负责任。
“奶奶，我看下。”程程上前，从程奶奶手中接过药盒，扫了一眼就指着上面的说明道：“这里写着一日两次，一次一粒，就是一天最多喝两顿，一顿最多喝一粒。”
“是吗？你仔细看下。”程奶奶虽然不识字，还是认真的瞪着眼睛打量。
“就是的。一天喝两次，一次喝一个。”程程认真的解释完，转头看向曾东萍，皱着眉头道：“大伯母，你就算忘了问大夫，也不能跟奶奶乱说啊，再治病的药，也不能乱吃的。”
曾东萍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在程程这里吃瘪，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但程程并不打算就此算了，她很清楚，反正大伯母也从来没看起过自己，既然现在已经明面上得罪了大伯母，索性就得罪到底。而且，当她看到药盒角落用圆珠笔写的6圆时，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着大伯母打算离开，程程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还有，我前段时间才帮我们老师买过这个药，明明这一盒才六块钱。”
“啥？”听到没问大夫乱说药的吃法都没反应的程奶奶，听到一盒药才六块钱，脸色立马变了。
程程不着痕迹的弯了下嘴角，眼神凌厉地逼视曾东萍。一双鞋垫几块钱，奶奶每天抽空闲时间绣鞋垫，绣完一双少说也得小半个月。
这女人帮忙买了一次药，就打算坑走四块钱，未免心也太黑了。她今天，一定要治治大伯母这坑老人钱的毛病！
程程对曾东萍的恨与厌恶，除了上学那事，还有一件更让她难以释怀的往事，那件事如同一根刺梗在程程喉头，让她想起来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
那还是程程刚上高一的那年，大伯母的儿子上大学，钱不够，大伯母便向程程爸妈借钱，程程爸妈人好，二话不说就把家里压箱底的一万块存款都借了出去，供大伯母的儿子上大学。
半年后，程程妈妈生病，去看医生，医生让程程妈妈去做个全身检查，那时候刚开春，家里的钱在给程程交了学费后，剩下的都投到菜地和塑料大棚里了，家里拿不出要做全身检查的钱。
没办法，程程爸只能问大伯母要钱，当时话还说的很软，就说不全要，只先要个一千块，凑上去市里做个检查。
本来欠钱还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大伯母不仅找各种借口不还钱，还一个劲儿拐弯抹角的说去医院就是浪费钱，程程妈就是矫情事儿多。
程程爸气的不行，但又实在没办法。到底是亲兄弟，撕破脸闹大了，到时候钱没要来，程家倒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那个时候，程程他们省省会城市一平米房价还不到一千，普通工人上班一个月工资才八百，对于一个靠土地吃饭农村家庭来说，一千块很多了。
程程妈本来就舍不得拿这钱去看病，眼见闹成这样，索性咬着牙说不去检查了，只到村里大夫那抓了点中药。
后来，程程妈病情恶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如果早点去检查，肠息肉便血这种病，根本算不上什么大病。
一拖再拖，才癌变了。
程程记得很清楚，那一万块钱，大伯母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回来，后来大伯母的儿子在市里买了房子，大伯母被接了过去，从此就装作不知道借钱的那回事了。
程程越想，越来气。她气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她重活这一世，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让爸爸妈妈受这个女人的窝囊气。
被戳穿的曾东萍愣了会后，立马大着嗓门吼了起来，“你个瓜娃子胡说啥呢，大夫就跟我要了十块钱。”
“不可能的，这药是大家经常买的，大夫不会乱收费的。”程程本来只凭着药盒上的数字还不是百分百确定大伯母有没有坑奶奶的钱，此刻看到大伯母神色慌张，眼神乱飘，她已经确定无疑了。
“说了十块就是十块，你这么个口气是啥意思？你意思是我多跟你奶要钱呢是吧？我好心帮忙带着买药，还买错了是吧？还买出是非来了？”
不打自招，越是心虚就越是声音大。
“大伯母，你干嘛这么凶，我就是实话实说。”程程的声音虽然没有曾东萍大，却也掷地有声，语气十分坚决。
“你什么意思？啊？你这话里话外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曾东萍手指头戳到程程面前，好几下都戳在了程程脑门上，疼的程程闭了闭眼。
“大伯母，既然你这么肯定你是十块买的，那就是大夫乱收费了，咱们现在一起去村上卫生院找大夫要钱吧，把他贪的那四块钱要回来，他这么乱收费，可是违反规定要被罚款的。”
曾东萍本来想靠自己的大嗓门唬住程程，她没想到程程居然不吃这一套，反而要和她去诊所对质。她当然不能去诊所对质，这药确实卖六块，医生给她药的时候还给了她手写的发票单子，就在她衣服口袋里呢。
曾东萍气的脸红脖子粗，程程突然的发难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应对。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程奶奶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挡在程程与曾东萍中间，打圆场：“算了算了，你跟一个娃计较啥啊。”
程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不识字，但人并不糊涂，这听来听去，她已经听出来是谁的问题了。但她也知道，自己这大媳妇不好惹，闹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就装作听不懂，吃个暗亏买个教训好了。
“不是我计较，她说话也太难听了吧，这才多大就这么多坏心思，谁教的啊！我今天要等她妈她爸来了好好问问！我是她的长辈！她怎么跟我这个长辈说话呢！有没有一点礼数了！”
曾东萍一看程奶奶站起来说话，又来了劲，叉腰一迭连声地数落起程程。
程程偏头躲开大伯母喷溅出来的唾沫星子，视线落在糊在墙上的旧报纸上，她有点想冷笑，大伯母这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本事，跟记忆里一模一样。
等大伯母骂够了停下来，程程才扭头，直视大伯母，一字一顿道：“大伯母，现在天还没黑，去诊所还来得及，我们一起去一趟吧，跟大夫把多收的钱要回来，还你一个清白，也还我一个清白。”
“什么清白？你又胡说什么呢？我不跟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啊？”曾东萍有点慌了，她没想到，她以往的招数不顶用了，程程的执着让她诧异，也让她怒火中烧。她下不来台，一把拽住程程的胳膊，“走啊，走！今天一定要去问问，现在就去！”
她嘴上这么喊着，脚下却一步都没挪，趁机狠狠捏着程程的胳膊，捏的程程疼的皱起了眉头。
曾东萍是下地干活的人，手上劲大，程程咬紧了牙关，忍住痛没吭声，反拽着大伯母出了厨房，往门口走。
就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曾东萍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大声嚎哭起来。“作孽啊！我真是作孽啊！程子民你来看看你姑娘，空口白牙造谣我！欺负死了啊！”
程奶奶一看曾东萍这样，满是皱纹的脸皱的都快成抹布了。再过一会地里干活的人就都要回来了，这要是被邻居们听见，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程程大伯父叫程子福，和程程家对门，隔着一条丈宽的土路。程子福是和曾东萍一起上街去买药的，他回家后在院子里为羊铡草，铡着铡着听到了老婆的哭声。
程子福性格懦弱，被曾东萍吃的死死的，平时家里的事大大小小根本不敢发表意见，只知道闷头干活。但对于自己的老母亲，他还是挺尊敬的。当初曾东萍不让他赡养老母亲，他拗不过，一直为这事愧疚着。眼下一听对面又闹了起来，连忙放下铡刀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出了门。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这是谁教的！啊！我不相信没人教，她能说出那种话来！”程子福进了程子民家，一看曾东萍这架势，头都大了，他快步上前，手足无措的问：“喊啥呢，这又咋了啊？”
程程看到大伯父，赶在曾东萍开口颠倒黑白之前，先说了：“大伯父，大伯母给奶买来的药，说是十块钱，我说那药就卖六块，要和大伯母一起去药店讨个公道，大伯母不知道为啥就突然气成这样了。”
药是程子福和曾东萍一起去买的，程子福在场，的确是六块，他听程程说完，立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肯定，是曾东萍说贵了，想多要几块跑路费。他有点生气，但他也知道，自家婆娘脾气大，肯定不会服软认错的。
程子福怂惯了，他当即从裤兜里掏出十块钱，塞到程奶奶手中，“不就十块钱嘛，就这么点小事，闹啥闹啊，叫乡亲们听了笑话。这十块钱我出，都别再说了！”
“程子福！你什么意思，我被冤枉了我还不能替自己鸣冤啊！这小兔崽子不知道是谁教的，故意磕碜我！”
程程看大伯母挥舞着胳膊撒泼，怕误伤到自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冷眼看着大伯母哭闹。
这样的场景，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放在十几年后，这样的手段早就没什么用了，但程程知道在这个年代，泼妇撒泼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但就在程程冷眼打量的时候，她看到了大伯母上衣口袋，冒出来的一小截纸条。
那分明是村卫生院的发票单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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