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一号——洛阳》Okiya十六

11、秋末的公主

　　宋子鹤一来早有准备，二来虽然没什么武功，但是行走江湖多年，加上又是个大夫，对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只待李元芳到了水廊边上，他便有所感觉了。但他也不看李元芳，只是径自看着公主，不愿意公主去看李元芳。
　　李长歌去拿伞时也已经知晓有人来到，又是功力如此深厚之人，便能够轻易猜出来人是谁，心中有些疑惑，只是也便敌不动我不动，安安稳稳地向外走去。
　　宋子鹤看着面前的男子，那男子比他要高一些，面容也较他成熟许多，显出正直而沉稳的气质来。他轻甲中还染着一丝血腥的气息，仪态刚毅硬气，神情却有些疲惫。
　　宋子鹤心中暗暗有些讥诮，心想世人都说年纪大的男人懂得疼爱女人，看这个哪里是了。揣度了许多遍，终究不敢过多猜测李长歌的心思，宋子鹤便还是没有假装没看到李元芳。
　　李元芳看到眼神讥诮的少年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暗色的画筒，敷衍地欠了欠身子，道了句见过大将军，便扬长而去了。
　　他眼神一黯，哪里看不出这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追求李长歌。顿时来时想了一路的说辞便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沉默地看着天青色莲花伞下秀丽温和的女子。
　　李长歌眉间一抽，有些不解，不知李元芳来此所谓何事，但是毕竟是礼貌与往日情谊，倒不可能恶言相向，便耐心而探究地看着他，半刻后先缓声开口，声音轻松道：“李将军？来苏州有什么事吗？”
　　李元芳顿住，心中似乎有些安定，公主并未对他心存芥蒂。
　　他便低声说道：“日前是我失忆，我才……签了那和离书，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公主……”
　　他话未说完，公主便笑着打断道：“李将军，你不必因心生愧疚而勉强自己，说来也是本公主当年自行其是，拘了李将军四年，反而是本公主自己该愧疚罢了。”
　　李元芳听着公主的声音，只觉得那音色柔软动人，仿佛天籁，像是什么安神曲，将他连日的疲惫都按了下去。
　　他又要开口，却只听公主说道：“李将军，你虽然不再是本公主的驸马，本公主也敬你是本朝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你在苏州有什么事要办，若是能说，尽管开口便是了，本公主这里好歹还有这许多卫士，原本你都见过的，自然也可以听你差遣的。”
　　便是李长歌觉得李元芳绝不会不是为了公事而自个儿跑到苏州来的。
　　李元芳听闻此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见细雨轻轻敲打着公主的青伞，弹起一首首温婉的属于江南的清曲。公主礼节性地向他一笑，梨涡粲然，竟然比周围行馆花园的任何一处景致都动人许多。随后她便执着裙摆，领着两个侍女快速离开前往楼厅去了。
　　李长歌心里想着李元芳必然是在苏州有事要办，然而办案之事，机密最为紧要，她从来不会在李元芳查案正当时询问相关事宜。因此也想着李元芳毕竟辛苦，方才从扬州回来，便要再来苏州办案的。又想兴许是扬州之事与苏州有所牵扯，李长歌也便不细想下去，只是吩咐侍女不要因李元芳与自己的恩怨而阻碍他办事。
　　李元芳立在莲花池边许久，一名侍女便前来问他是否要住在行馆。
　　做了这许多年的驸马爷，李元芳原本一直想摆脱这个身份，至今他才发现，这个身份能阻止多少像宋子鹤那样年轻俊美的少年走近李长歌。他自是不愿意出这行馆的。即使他短时间内讨不了好，也不能让宋子鹤得逞了去。
　　于是他便按着刀，从善如流地说道：“带路。”
　　到了房间便看到已有热水浴盆放着，床上又是整齐码着两套衣服。
　　洗过身子，李元芳稍感疲惫少了些，便换了常服出了房门，问侍女道：“公主在何处？”
　　那侍女回道：“公主正在膳房备晚膳。”
　　李元芳一怔，心中以为是李长歌仍旧习惯了在他在府里的时候下厨，便不知是什么滋味，心里只想去见公主，要自己知道这许多年来公主是怎样辛苦的。
　　只是未到膳房，李元芳便仍旧听到了宋子鹤的声音，言明某种药材如何如何放置能为菜肴加上如何效果，又说着这药材难料理得很，让我来就好之类的，一听便知他正与李长歌一同在膳房，假借了教做药膳的名义逗留。
　　李元芳不禁一阵气短。
　　宋子鹤第一次来行馆用晚膳，侍女便在与他开玩笑时说出晚膳是公主所做。宋子鹤欣喜之余，便想李长歌必然是长于庖厨，因此便拿着十几年学医的资本，说是与李长歌探讨药膳如何制备，其实当然是为了与李长歌能多亲近一会。
　　听着膳房内融洽的对话，李元芳竟不知自己进去后能说些什么。毕竟作为除了李长歌自己外吃过李长歌做的饭最多的人就是他。可他却从未想过李长歌在膳房的情形，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是有多少幸运，轻易能得到别人需要用尽巧计才能达到的。
　　膳房内李长歌已经听到李元芳气息，然而过一会人却没有进来，她便没有在意，尽看着自己手上在煮的参汤。宋子鹤在旁边耍着机灵，她便也促狭地开几个玩笑，只是若是到了暧昧的地步，便万分不再往前了。
　　宋子鹤看得出李长歌如今是心如止水，并不欲与他交往过甚的，然而宋子鹤能于医学一道潜心钻探十几年，哪里会因为李长歌的拒绝而心生退意，只是一日日在李长歌的日常生活中出现，要李长歌习惯自己。
　　事实上这正是李长歌对李元芳所做的。宋子鹤已经看出来，李元芳后悔了。此时李长歌并不是对李元芳完全没有感情了，毕竟要李元芳习惯，她自己就已经先习惯了李元芳，不过是一直克制罢了。但是如今李长歌还是觉得李元芳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公事，短时间内与李元芳重修旧好的可能性不大。而这段时间，宋子鹤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