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未知的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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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新学校正如我之前所说，也是建在坟地之上的，而且还是个乱葬岗。起初这片地是我们这地山丘陵地带里难得的平整地，西边又有条毛驴河，是块难得的良田。你别看现在毛驴河上游被工厂截流下游河床上的草长得比人都高，放眼桥底下各种被丢弃的食品包装纸、瓶瓶罐罐品种简直比商店货架上的还要多，成了垃圾大集会，整个儿一臭水沟，当年可是澄澄碧水、源源不断。看桥头上钉了个木头牌子，历经多年风吹雨打日晒，牌子上的漆早已斑驳，余留的青色也已经翘起了皮，牌子的右下角还有一片霉菌附着的乌黑。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有道，不忍生民涂炭，驭驴开河。我能看清的也就这几个字了，作为一个小学生很难理解涂炭是什么意思，连蒙带猜应该是说一个驴开了这条河，这听着就跟应龙摆尾开山河泄洪水一样真假难辨、玄而又玄了。有一天我们三个小孩和家长都凑到了一起吃个饭，席间，我们都跟大人吐槽学校阴森森的感觉不舒服，这时，刘艺伟的奶奶也给我们讲起了身边的野史。话说在抗战初期，附近的村民都忙着逃荒，人们的思想虽然愚昧落后，可关乎民族大义还是坚持“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能的东西都带走，能赶的牲畜也都赶走，剩下些带不走的就坚壁清野，恨着心流着眼泪一把火都烧了也不给日本鬼子留下一针一线，让他们反过来屠杀同胞，结果这好好的富饶的平原就成了一片白地。但是有个地主老财，家大业大，他留过东洋，还在冯国璋手下做过官，后来因不善察言观色被仇家陷害一夜之间权势散尽被打回了原形。人就是复杂的矛盾体，本以为他接受过新思想，又历经宦海沉浮应该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可没想到他倒比平头百姓更加固执保守，安土重迁，宁死也不肯离开这生他养他的小平原。他遣散了仆人，带着阖家老少驻守在此。挺过了炮火连天的七七事变，挨过了满目疮痍的一九四二，眼看着四五年了日本兵快不行了，本以为黑夜将尽、晨光微熹，却没想到他因私藏了两个八路伤兵和一个搞宣传的爱国学生被日本人发现了。他不愿死在枪下，带着全家人和那三个同胞躲进了自家的地窖，可能是乱世流血太多，连神明都选择闭上了双眼不去看那人间疾苦，不再降福庇佑他的信徒，几天后地窖的入口被日本鬼子发现，老地主不肯出卖同胞苟且偷生，狠毒的鬼子便放浓烟熏死了地窖里几十户老老少少，又一把火烧了地主的家宅，那火整整烧了四天后才被瓢泼大雨浇灭。后来解放了，当初逃进山沟里的百姓又都回到了故园，可那地主老宅的废墟却总冒鬼火，还经常有起早贪黑的务农人说看到了鬼魂飘荡，一传十、十传百，就算这小平原是个富饶之地，人们也不敢再从这里耕种了，这里的草木格外茂盛，人们都觉得是那在战争中惨死的同胞的骨肉在滋养着土地，葳蕤深绿的叶子透着阵阵鬼气凌人。再后来文G十年动荡，那些无辜遭受批斗含冤惨死的人都被扔到了这里。有个富商被红wb抓住吊在房梁上没日没夜地殴打，身上皮开肉绽，满口的好牙全被一颗颗拔了下来，养尊处优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也背一根一根地掰断，他临死前发毒誓诅咒那些殴打欺凌他的人，说要变成厉鬼绝对不会放过他们，那富商死后尸体也被扔在这乱葬岗上，他提前逃跑保全了性命的儿子偷偷潜回来想给他收尸，却发现尸体已经被动物吃去一大半，真是惨绝人寰！大姑见我们仨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一个个毛骨悚然，明明关着窗户却觉得阴风阵阵，连忙给我们“破除迷信”，说所谓的鬼火其实就是人体骨骼中的磷在作怪，所谓阴魂不散更是河边雾气浓重光线变化使人产生的错觉。我们可不懂什么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也分不清光的折射反射与色散，就知道自己年纪太小，阳气太少，学校是个不三不四的危险地。本来我们就贪玩，这下更不敢上学了，甚至希望得水痘的同学把病传染给自己，这样就能连续好几个月都不用上学去了。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上学都是就近划分校区，转学都不能，吃完这顿饭后就被家长们送上了去学校的班车了。
我们小学的房子建的很奇怪，老校工说这房子建的是一座八卦，镇着底下的亡灵。不知是富商惨死尸骨无全怨念太神，还是地主满门忠烈魂气太重，这钢筋水泥外加几百少年阳刚锐气的八卦，似乎并不像人们预想的那样管用。自从开学怪事儿就接二连三没断过，经常有半夜起夜的学生被吓得轻则精神萎靡、重则神志不清。操场西边那排平房是杂货间，里面堆放着一些只有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才会用到的运动器材，可阴天下雨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里面似有人在走动。好多个同学上学之前身体健康地很，可来到学校以后就三天两头、隔三差五地生病。学校领导猜测这学校以前是乱葬岗，见校挖地基的时候还挖出过不少白骨，可能是卫生不过关，细菌微生物什么的太多，于是便派人把教室挨个喷药消毒，连土操场也喷了药，可也并没怎么奏效。我们三个可坐不住了，觉得空气中都是不安的因子，各自想了办法来躲避灾难。胖子李算因祸得福，他是我们班第一个得水痘的，满身都是水泡，情况非常糟糕，老师赶紧让家长把他送去医院了。这胖子以前最怕打针了，见到医生就跟见到刽子手一样，不过就是扎个小针眼而已，到他这好像有人割掉了他一块肉似的那么邪乎。可这次他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跟着家长离开了，终始不顾——把我跟刘艺伟俩难兄难弟给抛下了。我俩面面相觑，也不能坐以待毙。尤其是我，本来就能看到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天我起夜看到厕所外一匹被烧得都没有后肢的马靠着前腿拖着残缺的身体向我走来，把我吓得跟三九天被泼一头凉水一样，赶紧撒丫子头都不敢回就跑回了宿舍，也不敢声张怕吵醒别人，我一夜都没睡，在被窝里偷偷拭去眼泪，瑟瑟发抖。刘艺伟还经常指给我西边那排器材室的窗子里有萤火虫在飞，可是这都十月底了哪还有萤火虫，那星星点点的黄色光芒跳得我们俩毛骨悚然。终于熬到了周五，晚上我终于回到家了，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大姑，大姑也知道我受惊了，当天晚上特意多做了两个我喜欢吃的菜，还没阻挠我看动画片。看完动画片，我见大姑拿出了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木盒，那木盒中有个十分精致的布袋，上面绣了一只黑色的鸟，图案虽小，却连鸟的眼睛都很有神，用的是金丝五色线纤边儿。我咋不知道我家还有这宝贝！大姑从锦囊中取出了一块古玉，那玉青中带红，表面上是一个圆环，实际上是套在一起、不可分离的两个环，这东西还真是新鲜，头一回见。大姑拿出一根红绳，把古玉编成了一条项链，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告诉我说这是我们家的传家之物，凝聚着家族的亲情与团结，可以抵御邪气，我的天眼闭得晚，就算能看见脏东西，有这块古玉护着，它们也不敢近身。我把古玉贴近胸口，如获至宝，对大姑也更加钦佩了。
这回可就剩刘艺伟了，我还挺担心他的，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小子是个狠角色，为了请假，竟然把自己一条腿给摔折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未知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