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诡录》百里斜阳

6、火状元

　　大伙儿一听有法子治，都急忙凑过来想听听细则，赶紧把这小子给治好了，他家人也早点工作，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谁也不敢坐吃山空，万一有个灾祸周转不开，谁家也都自顾不暇，借钱都没地儿借去。大姑说那废弃的砖窑附近还真埋着一位尊者，但都是清朝时期的老故事了。尊者姓火，生前是河西火家的长公子，不但人品一流、作风端正，还是个难得的大才子，也是我们这附近十里八村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状元，远近闻名。别说清朝了，就连现在我们这片儿的也没几个文化人，能识字的就相当可以能拿得出手了，哪个村儿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那名声可就能传遍十村八甸。火状元已作古尽百年，之所以埋在这儿了，还是因那土坡。百年前这可不是土坡，而是座丘陵，墓址还是状元公生前亲自选定的。这里依着个丘陵也算取“性本爱丘山”的雅意了。起初还有火家后人来此祭扫，到了民国时期日本侵华，这里在宛平城外，正好成了日本鬼子的屯兵之所，起初日军那是烧杀抢掠、坚壁清野，附近的穷苦老百姓都赶着往门头沟、房山的深山里逃命，火氏一族小有家产，家族里又有个从东洋留学回来精通日语的人，靠着祖上的古玩、家里的金钱和巧妙地口舌斡旋，终于打通了几个底层军士举家南下从天津逃亡香港了。乱世之中活人都顾不过来还哪里管得着死人，火状元的坟也就再也没人扫墓了。后来日军不肯放过躲在残垣断壁中的国军，派飞机轮番轰炸，整个村子连同这状元坟都被炸成了平地。所以我们那天看不见坟头是很正常的了，大概的位置都不一定清楚。我们听大姑讲了这么多，还是想不通，火状元生前儒雅博学，生当作人杰，死后也定是鬼中之雄了，怎么会跟刘艺伟一个小孩子计较？大姑说这火状元自幼受孔孟之道影响，对孔老夫子的话更是奉为圭臬，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那么疼爱学生子路，都因为子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而动怒训斥他，艺伟他一小小少年踩着火状元的坟头公开怪力乱神，能不惹他生气吗？说到这儿，我们都恍然大悟，明白了上那天晚上他发烧的原因，原来是火状元在惩罚他的出言不逊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再加上医院的大夫确实医术高明，当晚高烧边退了，他也就可以在家优哉游哉打游戏了。可是他也为自己的这张贱嘴受了惩罚了，火状元也放他一马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姑坦白相告，她对晚清民国往事的了解，也多是源于我奶奶和奶奶的父亲，奶奶的娘家王氏也算是大户了，晚清时候迎着洋务运动的时代潮流，在京西南第一咽喉要道宛平城开了店铺，攒下了点祖业，日本人来了以后又在长辛店开了洗衣房，专门给日本驻军洗衣服，在乱世中不但保全了姓名，还没有受颠沛流离、忍饥挨饿之苦。姻亲之事讲究门当户对，要搁在现在火家乃书香门第，我奶奶的先祖也是商贾大户，那两家儿女若是喜结连理可是要羡煞旁人的。可中国人士农工商的偏见在骨子里流淌了几千年了，那个时候虽然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但社会地位却没有本质的提高。本来奶奶的姑妈二八芳龄、貌美如花看上了火状元，王家的长辈也托扬名乡里的贺媒婆上门提亲多回，但都被婉言拒绝了。他们读书人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商人以小博大的赌徒心态，就算再有钱，人家也看不上你。这就跟后来热播的电视剧《我爱我家》里一个道理，保姆小张下海南发财后也永远不会和穷困潦倒的干部子弟贾志新结合。王家的姑娘也通情达理，王家的长辈们也不愿再自取其辱，就和火家断了联系。现在的问题难就难在年代太过久远，当事人都早已作古，恐怕没人知道火状元的脾气禁忌喜好了，这刘艺伟到底哪儿得罪了他老人家，我们也难以得知。碟仙、笔仙这种不靠谱的事大姑是不会在这上浪费时间的。
　　火这个姓很少见，要不是火状元当年名声大噪，恐怕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人姓火。很多人套近乎的时候都爱说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和你同姓是本家”这类的，我一听到这种言论心里都默默地给他们一个白眼，你们姓张姓李的满大街都是，唐朝的皇帝还经常给人赐姓，血统种族说不定都不一样，还有脸说是一家！要说这话起码也要人家羊舍、微生、百里、漆雕这种小姓的人才有资格吧！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邻居火老大妈！

作者有话说

　　火状元确有其人，清朝人，早已作古。为了保证隐私，一些地名、人名都会做小小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