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邪 ...
-
自打操场散步事件过后，我就对刘艺伟这小子更感兴趣了，初次见面是觉得他看起来这么有素质，怎么会主动沾染我这种混不吝的人，从风水学角度看也不符合气场的规律，散步过后我对这小子如何把一身的叛逆与不安分完美隐藏很是好奇。我也感觉到刘艺伟对我一样产生了兴趣，几次写作业的时候我不经意抬眼扫他一眼都能迎上他不经意的眼神。直觉告诉我，这小子不一般。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更可怕的一点是，我的直觉，好的不灵，坏的灵。
我们的小学校叫村坟小学，听着名字就简单直白，顾名思义，就是在村里的荒坟上建的，直白的让我这个粗人都觉得还是换一个风雅点的名字更为好。我这学习生涯真是哭笑不得，从小学到中学最后到大学，校址全都在坟地上。发到网上吐槽，竟然还吸引了一大批同病相怜的人，都说什么学校建在坟地上是希望用青少年的阳刚之气压住阴邪污秽，可是我们儿童幼年哪有那么多浩然正气啊，我看纯属是为了省钱找的托词。有时候学校老师会在自习课的时候带着我们一个班的小孩儿离开学校去村里面溜达溜达散散步，之前都是沿着马路走走，就算夕阳西下至少也是人间大道，再加上一群孩子天真无邪还有个老师当领头羊，自然也没那么多忌讳与畏惧。可那天我们却到了一个废弃的砖窑旁玩耍。
严格的说，这里并不算砖窑，砖窑离我们玩耍的地方还有两三百米远，这就是曾经烧砖经常挖土的地方，荒土坡被挖掘机的铁爪铲出了刀切般锋利的断层，坡下附近是片高耸的密林，秋后了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有的粗且遒劲，有的细且密集。这场景和我姑给我看过的一副明末清初断发易服后内心苦闷的文人画的嶙峋怪石图颇为相似，美，倒也还是美的，可就是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刘艺伟这小子才几天我就认清了他的本质了，这厮就是个中央空调，跟谁都客气，跟谁都能侃两句，这开学才几天啊，就跟全班的同学都熟了，鬼知道他是真熟还是假熟，反正他就是没皮没脸的自来熟。有个女同学从土里捡到了一个破了的就剩下半个的瓷盘，觉得好玩儿就给别的同学也玩玩。我对女孩子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继续独自一人那个小树枝划着地上的黄土发着呆。突然，；刘艺伟这小子大叫一声，吓得我本能地把树枝都给扔地上了。
逮——！你中邪了！
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噗嗤笑了，也准备过去看看这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只见他拿着脖子上用红绳拴着的观音放在一个女同学的眉间，真够中二的！要是搁在现在，估计人家姑娘会左右开弓抽他两个大嘴巴，再甩给他一句“神经病”，可在当时这么低劣愚蠢的把戏竟然唬住了多半个班的人。
你们碰过了那个盘子碎片，那是给死人上供用的，你们都会中邪的！
这小子说得还真跟真的似的，可也不动动脑子，咱们村儿虽然坟地多，可也不是遍地都是坟头啊，你说这是上供用的，你倒是找个坟头子出来啊！
只见不只刚刚碰过盘子的小女生去找他检验是否中邪，连根本没碰过盘子的男同学也将信将疑去试试了。我懒得理他，更懒得拆他的台，就准备继续用树枝在土地上写字了。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请自来了。
他拿着他的“玉”观音装模作样地对着我的脸一脸严肃地告诉我说我也中邪了，还说他看见我眉宇间有煞气，这是被鬼缠上了的症状。我心里寻思着，这小子哪儿那么多幺蛾子啊，我自认为没少钻研怪力乱神，可都没他这么神神叨叨的，他这些个胡言乱语从哪里学来的啊？我中邪没中邪他肯定是看不出来的，但我可看出了他这号称翡翠碧玉的观音就是个绿塑料。
我笑笑，转身便走。他见我不以为意，便变本加厉：
你不让我帮你化解妖法，七天之内会死于非命！
我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我那时候没他那么多四字成语，只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我没有中邪，自身难保的人是你，你——中——邪——了！
我或许并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很肯定，这里不会有一个人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了解。我从小就能看到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异样。我一开始时非常害怕，吓得一动不动，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本能地大声尖叫。大姑闻声迅速赶来，把我抱紧，抚摸着我的头来安慰我。我只觉得大姑周围有一股气环，那些东西也想入侵她，却被气环挡住，只得围在她身边、附着在气环上，变成扭曲的弧形。从那时起，我便发觉我们两个，甚至我们家族的人，都并非凡人。大姑告诉我，我们和那些东西处在不同的世界里，你不主动招惹他们，无冤无仇的话，他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后来我也经常看得到，但想想鬼不犯我，我不犯鬼，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就强迫自己不害怕了。这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还真不是件容易事。久而久之，我不做亏心事，不去招惹他们，也就不害怕了。可是刘艺伟这小子偏偏作死，主动贱招，于人间、于冥界那都是犯了大忌了。再者就是他那塑料观音，大姑说过，法器必须要真材实料，有高人制作并且要德高望重、心正品端的人使用才能发挥效力，否则非但无功，反而被视为对邪异的挑衅，招来祸端。俗话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充分说明了尊塑、法器的材质的重要性。你这一个塑料的东西非要装大尾巴狼，强行要揽人家通灵宝玉的活儿，就好比拿个柳条儿硬当桃木剑，恶鬼没驱走，邪灵自请来。我当时就看到了刘艺伟手里那塑料观音有点变化，眉宇间真正被黑云笼罩的不是我，而是那观音。但我谨记大姑的教诲，万万不敢暴露出自己的异质，就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至于我回头警告他，也并非是被他顺口胡诌的诅咒给惹怒，而是我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而郑重地提醒他一下。他只是觉得不太服气，全班那么多人都成了他的信徒，独我剑走偏锋不吃他这一套，不过他可能想想算了，一个学前班的小孩儿能够妖言惑众已经不错了，恰好老师打电话回来，手里的大哥大还没来得及放进随身的背包里，我们也都不在窃窃私语，男生女生各一队站好，老师数完人数后，我们就男女牵着手一起返回学校了。学前班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这种后知后觉的孤僻男人才发现那时候简直是我的人生巅峰啊！当时排队不按高矮个儿而是就近原则、自定义组合，全班一大半女生的手可都被我牵过了，有那么两三个女生，不是太胖太丑就是太邋遢，我看不上眼，每次都能躲则躲。谁料想长大后连女的一根头发都很少粘身上过。好汉不提当年勇！话都扯远了，我说我这张臭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果不其然，周一开学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刘艺伟。
我家要是没换院子，那住的地方和刘艺伟他家也就隔着一条胡同。但现在要有一条街长街的距离了。平时周六日放假我们俩都一块儿出去玩，偶尔还叫上胖子李。胖子李是个妈宝男，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几乎都是独生子女，孩子少本来就更加稀罕，这胖子李还遗传了他爸爸的眼疾，天生一只眼几乎看不见东西，他父母因而对他心生愧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雨淋，恨不得走到哪儿都要跟着。所以我们找他玩儿的话基本上就被圈在他家了，顶多打打牌，看看动画片，或者叫上他再带上她妈妈一起去刘艺伟家玩玩红白机。时间久了，我们俩要想出门走走的话就不再拉上胖子李了。这个星期日我本来也想去找刘艺伟的，我刚得了个带魂斗罗游戏的卡片，想跟他换个新鲜的玩儿，整天玩超级玛丽也该腻了。但我大姑说天气越来越冷，要带我去镇上定做个羽绒服，怕不合身要带着我一起去。小孩子火气旺，按理说是不怕冷的，但大姑开出了两根山楂冰糖葫芦的条件来诱惑我，我哪里扛得住，立马墙头草顺风倒，比她还要着急忙催着她别再打扮了赶紧带我去镇上。至于游戏嘛，磁条在手，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中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