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逐火》简狂

15、-Mark-05-（中）

　　-Mark-05-（中）

　　黑尾前辈的愿望到后来自然没有实现。
　　月岛萤在对他的称呼上寸步不让，在公开场合不肯越雷池一步。他使出浑身解数，只换来半个月的怏搭不理，终于明白在小恋人这里吃软不吃硬绝不是一句空话。

　　卡捷琳娜的总部行直到八月底都没有结束，偌大的东京基地由他们三人牵头管理，更添忙乱：研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半分体恤热恋情侣的心思，常常一转眼就找不到人；月岛更加没有有了家室的自觉，忙起来好几天私下见不到面，也不主动亲亲抱抱高高，通信反比原来的次数还要少；黑尾为基地的财政、防御的部署、武器的效果等等一堆大事小情发愁，连驾驶员的训练时长都有所缩短。
　　而一对热恋情侣，大部分碰面的时间都是公事中，谈的也是工作，不得不说成也办公室恋爱败也办公室恋爱。
　　不过一旦有条件了——没条件更要创造条件——黑尾铁朗总积习难改地跟月岛黏黏糊糊黏黏糊糊，他大概已经尝到了当家做主和月月好面子带来的好处。
　　比如说，工作汇报完成后，黑尾总是单独把装备部负责人留下来讨论。他一开始也的确说工作，特别是专业对口的重武制造，但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动嘴动脑。于是月岛被迫单独留下的时候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偏偏还要脸，对可恶的“职场骚扰”忍气吞声——当然享受是一辈子不可能享受其中的。
　　充其量也就是胁从犯。

　　幸好恋爱的甜蜜还没尝尽。
　　连回味的余甘都足以暂时抵消扑面的压力。

　　修正算式和监控波段后，下一次怪兽袭击预测在九月中旬。

　　九月月初，赤苇再度造访，对奥罗拉之影的两位驾驶员进行最后的实机检测。

　　为确保安全，孤爪关闭了所有的武器线路，调整至测试模式。赤苇一早就在控制室等着，看起来对磨磨蹭蹭的两人有信心极了，并不催促。准备室内，月岛在为他的首席确认操作服的穿戴，调整神经传导的回路。最近，他们调整了所有操作服的参数，加大信号增幅，借此减轻驾驶员驱动机甲的负担。这也是黑尾调整后第一次入舱。
　　月岛掌心的温度透过皮革的外层传导到他的背上，衍生出奇怪的灼热，他忍不住脱口调侃，“真贤惠啊，这么给我穿一辈子你觉得如何？”
　　恋人的掌心离开肩背，自后颈脊柱一顺下滑，摸了他个激灵，回答的话也足够不动如山：“伺候你两年了别得寸进尺，下回安排鲜嫩的新人帮你。”
　　“月你真无情！”确定关系后，黑尾反而更爱拿正经的称呼调戏人。
　　调试完毕，月岛把头盔塞到他怀里，对这无情的指责大方应下，并宣称“反正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或许得益于某种关系的确立，他们的测试顺利得不可思议。
　　尽管月岛对过往缄口不提，黑尾本人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但一旦通感开始，彼此连接逐渐强化，一切话语都不必再过多表达。
　　几番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画面在脑内倏忽闪过，像两卷毫无关联的胶片，被拼接、剪辑，终于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起始画面在九岁的夏天。东京的夏天极其平淡，黑尾甚至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记忆。台风天几次三番，雨水欻欻飞落，雷暴频频，附近的小学因此几多停课。年幼的研磨因为不用上学不出门显得格外有活力，光难玩的街头格斗游戏都通关了好几回。黑尾却觉得躲在屋子里等风暴过去很逊，不知死活地乱跑企图做迎击命运的海燕，不出五步就浇成了落汤鸡。
　　然而天空阴云低垂，风雨漫卷，连夺目的太阳也要为之退让。
　　那是他人生的起点。

　　月岛萤则与之相反。
　　他出生在日本并不沿海的宫城县，周围的山连绵起伏，上学都要走上下坡。他自小就长得高，头脑灵光，体质畏冷，因仰慕帅气高大的哥哥过早地与周围的小屁孩划清界限，没有伟大理想，不想成为英雄，自认平凡度日，只热爱自己的太阳——除了所属国籍是一个海岛国家，原本与环太平洋沾不上丁点儿干系，怪兽入侵也好像只是不断闪跳的电视新闻和演习用长鸣的警报——直到有一天他的太阳想挺身而出，保卫整个世界。
　　他追赶着哥哥的脚步，去往严寒的阿拉斯加，去往封冻的海参崴。
　　然而冻原广袤无垠，风雪交加，他奋力追逐，不止一次在丛林叠嶂中迷路，头顶的太阳终究坠落，再也没有升起。
　　月岛萤想不清，这到底是警示，还是惩罚。

　　他躲在堆砌加固的雪窟中，眼前烧着仅以照亮的营火。
　　那画面是他进入军校后的第一年，他在艰苦的行军中与同学走散。傍晚雪势变大，他动作迅速地掘开积雪生火，为过夜保存基本的体力。四周光是雪的声音、风的声音、树叶的声音、燃烧的声音，和他脑袋里宁静的声响。他冻得几乎不冷，只感觉皮肤刺痛，却并不想任何人来救他，想凭自己的力量完成剩余十公里越野；
　　即便最后未能如愿：月岛明光顶风冒雪地过来找他。

　　而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那高声呼喊顺着风，飘荡的由远及近，一直持续。
　　那声音唤着他的名字；
　　起初是「萤」，后来叫他「月月」。

　　男人成熟的轮廓从雪窟外探进来，好奇地望着冰凉纯白的室内，伸出手去暖他冻僵的脸。
　　翘起的黑色头发替代浅茶色，月岛明光明晰的身影渐趋模糊，由狡猾的、调侃的、轻浮的、虚伪的、挑衅的——动情的黑尾铁朗所填满，好像他费尽半生绞尽脑汁，拼出的却是另一幅画。

　　「神经元对接成功，通感完成，同步率100%。」
　　“信号稳固而坚定，驾驶员精神状况良好。”
　　孤爪研磨稳定的声音从通信器那头毫无感情地播报，仿佛这不过是一次日常的基础测试。
　　两个人从记忆的洪流中登岸，彼此心脑合为一体。

　　奥罗拉之影的新任首席驾驶员朝他伸出手来，语调温柔得近乎哄诱，“来，萤，嘴儿是不能亲了，击个掌。”
　　月岛萤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人，抬起手，亲亲自己的指肚——随后撤离，认命地将它们交到了黑尾铁朗掌心。

　　眼前的连接实况突现紊乱的图样，血压心跳飙升，控制室那头的监控滴滴响起警报。

　　一直沉默不语的赤苇京治不由得微微笑起来，明知道通讯器正在公放：“要是因为害羞而连接失校，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良久，才传来黑尾克制的求饶：“放我一马吧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