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关系》雨兮玉兮

53、（十二）

　　（十二）
　　“苏先生，”柳柳笑着叫他，按下轮椅上的按扭，轮椅停到他面前才仰起脸，“刚才听覃先生说您升职了，恭喜你呀！”

　　苏晟渝把手机塞给她，“拿着。”怕她不要，他又说：“记账啊，以后还我。”

　　柳柳张了张嘴，把准备推辞的话给咽回去，转而笑了，“嗯，谢谢！”

　　“你这是要出去？”苏晟渝左看右看，没看到陪护的覃阿姨。

　　柳柳重重的“嗯”了一声，看看手机，又仰起脸看看苏晟渝，笑得嘴都合不上，“阿姨要打扫病房，把我赶出来了。”

　　苏晟渝空了双手，反而有点儿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摆才恰当，他把手放进兜里，垂头与柳柳对视了一会儿。

　　“算了，我推你出去走走。”

　　“好啊！”这回嘴是真合不上了，“麻烦苏先生了。”

　　“把你那表情收一收！”看到她笑得甜，苏晟渝也跟着不自觉地笑开，“你对谁都这么客气？”

　　他想起来，和她在一块儿呆着，她就没停止过对他说感谢的话。

　　像是他缺她那句谢谢似的！

　　“也不是，跟乔叔就很少说。”

　　“你跟他熟，跟我就不熟啦，以后别老说了。”

　　“乔叔说受人恩惠就得说谢谢，我们这种人报达不了什么，只能说谢谢。”柳柳握着的手机偏了偏，目光放在漆黑的屏幕上，隐隐能看到折射在上面的苏晟渝的轮廓。

　　真好看啊，越看越好看，能天天看就好了，要不拍张照？柳柳这样想着，默默打开相机。

　　“你们这种人？”苏晟渝把她推到院子里的花坛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柳柳垂头的样子加上她的话，让他觉得她在自怜自艾，“哪种人？乞讨？流浪人？还是穷人？”

　　“咔嚓！”

　　哦噢………手机的相机声音怎么这么响？柳柳做贼似的收起手机。

　　“苏先生，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柳柳刚才只是随意说那么一句，也没注意苏晟渝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生气。

　　“拍什么呢？”

　　“没什么啊!”柳柳把手机贴在胸口抱得紧紧的，“你继续说继续说。”

　　“你……算了，总之你记住，不管是哪种人，你现在都是我苏晟渝的朋友。别这么卑微，自信点儿，你的人生反正都这么倒霉了，也霉不到哪里去了。”苏晟渝也没打算追究她拍了什么。

　　其实她不卑微，一点儿也不。哪怕小心翼翼的时候她身上也感觉不到卑微。他要她一直都不卑微，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不会卑微。

　　“我不倒霉，倒霉的话就遇不上苏先生了！”倒霉的这句她要否认！

　　“你真是……”苏晟渝有些无奈，指向一边，“看到那些花了么？”

　　“嗯嗯，看到了。”柳柳握着手机点头，还好他没追问她拍照的事，“那是月季吧，挺好看的，我拍下来？”她看了眼他的神色，“对，拍下来，这个手机相素很不错。”

　　“嘁！说不定它们都不知道自己好看，只管到了季节就开，开完了就凋谢，明年再开，周而复始。有些人还自以为是的赋予它们诗情画意，觉得可怜什么的，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人家只想着生存，哪里管好不好看可不可怜啊。”苏晟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从自己嘴里居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总之呢，你别老这种人那种人的挂嘴边，怎么？想招人同情可怜啊，没必要，也挺没劲的。”

　　有劳资一个人可怜就行了，还想谁可怜？苏晟渝想。

　　柳柳的脸随着他的话渐渐的浮现红晕，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终于听明白了。
　　她没有要卖惨的意思啊！也没有要跟他博取同情可怜。可是被他这样一说，可能是这样的自己的确让人不舒服。

　　“我知道了，苏先生，以后我不会在您面前那样说了。”柳柳认错态度还是很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嗯，跟谁都别这么说，自信起来你就是这院儿里最靓的小乞丐。”苏晟渝微微俯下身端详她，“跟你说个秘密，我以前得了一场病。”

　　“苏先生，你 ……”柳柳的声音突然高了两度，身子也不自觉地往上，想要起来，差点儿就怼上他的鼻子。

　　“你激动什么，坐好！”苏晟渝按住她，真怕她从轮椅上摔下来。“都说了是以前，现在我大概是好了，大概是因为遇见你以后好了，又或者不是。总之我得谢谢你，所以我们两清了，之前的账你不用惦记着还了。”

　　“我不懂！”柳柳抠着手指头，确实不懂，什么叫“大概因为遇见你以后好了？”
　　他这是来解释他这两个月不来看自己，刚才也不太愿意见自己的原因么？

　　意思就是他们再无瓜葛，分道扬镳了？
　　加上刚才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在教她以后和人相处时怎样说话才不会引起人家的反感？
　　不，她欠的，苏先生可以不计较，但她必须计较。

　　“苏先生……”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脸，“你放心吧，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不管我在哪里，也不管你在哪里，只要苏先生需要，一个电话，翻山越岭我也会到您身边。苏先生，您……”

　　“什么跟什么？”苏晟渝打断了她，“搞得生离死别似的，我的意思是你好好养伤，别整天想七想八……”

　　“我没有想什么啊，最近我都在念书，线上学习呢，名师辅导。”柳柳很疑惑，能动以后她都没闲着的好吗，每天学习是很忙的。

　　“行行行，是我多虑了，你不是花，你是那里面的草，除不净的那种。”

　　“嘿嘿！”柳柳偏头看着他笑，“苏先生……”

　　“什么？”

　　“你真帅！”

　　“那是当然！”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自从那日过后，苏晟渝不会刻意的去躲避柳柳了，但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医院陪她。
　　他这个人只是懒散，不愿意继承家产也不愿意做生意，但不代表他不会做或者说做不好。

　　相反的，他做得很好，不然也不会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就从小职员升为项目经理。他现在所在的公司和自家的产业没有半毛钱关系，是家小型企业，濒临破产，他力挽狂澜谈成了几单这才救了公司，不然他也不会升职升的这么快。

　　“站住！”詹启航推着眼镜叫住苏晟渝，他的视线扫过考勤表，“小苏啊，这个礼拜过了三天，你就迟到四次，这……”

　　“詹总！苏经理！”覃浩宇打断了詹启航的话，“苏经理，刘总让您来了以后给他回电话，前两天谈的合同他同意签了。”

　　“哪个刘总？”这话是詹启航问的。

　　“还能是哪个刘总，新风的刘总啊。”覃浩宇回道。

　　“好，我知道了，你去把合同打印两份出来，一会儿约刘总吃个饭。”苏晟渝看向詹启航，“詹总，您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詹启航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是这个月的第几个合同来着？

　　“说什么？”詹启航脑子懵了两秒，随即想起来，“哦，对了，你以后不用打卡了，这点儿小事浪费时间。请刘总吃饭的酒店一定要订最好的啊，钱不够跟我说。”

　　“好的，詹总，我先去忙了。”

　　“多休息啊，别累着啊。”詹启航在他身后喊。

　　新风是A市一个大集团投资的企业，是东城设计行业里的拨尖尖儿，能拿下这个合同够苏晟渝吃小半年了。

　　苏晟渝陪刘总多喝了几杯，现在他倒在车上有几分疲惫，最近加班改合同有点儿费神，得请助理了。

　　“去医院吧！”他揉着眉心对覃浩宇说道。

　　“啊？”覃浩宇透过后视镜看他，这是得喝了多少？居然都要进医院了。

　　“开车！”

　　“哦哦哦。”覃浩宇突然想起来了，柳柳还在医院，今天好像是做手术。

　　＊

　　“这是最后一次手术，前两次的恢复情况来看，你恢复的不错，这次恢复的好的话，两个星期以后就能出院了。”夏秋冬已经换好衣服要下班了，他不放心柳柳又过来看她。

　　“谢谢夏医生，你这要下班了吧，谢谢你特意来看我。”柳柳忍着疼笑了起来。
　　麻药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是真的痛到骨子里。

　　夏秋冬看她忍着没吭声，从一旁摸了本财经杂志给她，“看看杂志转移一下注意力吧，实在疼的话我可以……”

　　“没关系，这点儿疼不算什么。”柳柳拿过杂志翻了起来。

　　柳柳住进来以后，这间病房里就多了很多书，是她叫陪护阿姨帮她买的，每次夏秋冬来查房
　　都看到她在埋头看书。

　　挺刻苦的一女孩儿！

　　“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覃阿姨就来了吧。”

　　“嗯，谢谢你夏医生，我没事的。”

　　夏秋冬走了，柳柳往后一趟，把书盖在脸上，是真的疼。安逸的日子过久了，这些疼痛她都有些快受不住了。夏秋冬再不走的话，她可能真的会让他给自己开阵痛的药。

　　苏晟渝进来的时候见到就是捏着拳头用书盖住整张脸的柳柳。他走过去把书拿开，“你这样能透气儿吗？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苏先生！”眼前突然一亮，苏晟渝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柳柳惊喜极了，“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能能能能，太能了！”柳柳能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她举着手坐起来。

　　“你这什么操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诈尸。”苏晟渝脱下外套，松了松领结，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这是我练出来的，这样就不会扯到伤口了，还能练腹肌呢。你看，我马甲线就这样练出来的，好几块呢，我厉害吧！”柳柳又来回做了几次，看着苏晟渝，像极了在老父亲面前表现的孩子。

　　“行了，”苏晟渝拉住她的胳膊，制止她在往下倒，“你家的马甲线是白菜价大甩卖，买一送一，还好几块。”

　　“嘿嘿！”柳柳傻傻的笑了起来，“苏先生，你喝水么？我给你倒。”

　　“我自己会倒，你瞎折腾什么，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儿了，本来挺疼的，这不你一来我就不疼了，真的！”柳柳笑得嘴已经合不上了。“我觉得我现在下地单脚起跳都没问题。”

　　“得了吧你，小心成残疾，到时候不用你说话都有人同情可怜你。敢情我还活成止痛药了！”

　　“嘿嘿！”柳柳摸着鼻尖吐舌头，“苏先生就是我的止痛药！”

　　苏晟渝呛了一口，他掀眼看向柳柳，她知不知道这种说法很会让人误会？

　　“你这腿医生怎么说？”苏晟渝转移话题。

　　柳柳捏着手里的杂志，她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话很不对，她悄悄打量苏晟渝的神色，发现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夏医生说我恢复不错的话两个星期就能出院了。”她回答说。

　　“哦！”苏晟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柳柳脸色开始泛起红晕，突然说道：“我怎么发现你好像长胖了。”

　　“啊？”柳柳摸着脸茫然两秒，“我……”

　　“是长胖了，气色也好了，比以前好看多了，你之前那个样子半夜出门都能吓死人。”苏晟渝说摸着下巴说。

　　“苏先生，不兴这么人身攻击的，就算你是我尊敬的人也不能这么打击我。我虽然丑，但我自己也看不到啊，再说我也没有半夜出去吓人。”柳柳鼓起脸颊，两只大大的黑亮黑亮的眼睛里全是对苏晟渝的控诉。

　　“行行，我错了，你丑你有理。”

　　“你帅你没品。”

　　“嘿，小姑娘，你飘了啊，敢这么跟哥说话。”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由于声音太大，遭到了巡房护士的严厉批评，苏晟渝等到陪护阿姨来了以后就走了。

　　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了，柳柳丝毫没有睡意，加上刚才和苏晟渝聊天的愉快劲头还没过去，空气里似乎都还留有愉悦的气息。

　　“柳柳啊，别乐了，快睡觉吧。”陪护覃阿姨关了灯，“柳柳喜欢苏先生吧！也是，像苏先生这样高大帅气还体贴的人换我我也喜欢。”

　　“嗯，喜欢，但是我现在还配不上他。”柳柳枕着胳膊应下，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喜欢就是喜欢。
　　她喜欢苏先生，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她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哪怕最后苏先生拒绝了她。至少这样她的人生没有遗憾，她争取过，努力过，这就够了。

　　“柳柳这么善良可爱的姑娘，哪里配不上苏先生了？我看他对你这么好，身边也没有女朋友，想来也是喜欢你才是。”

　　“阿姨，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千千万，苏先生身边又不缺这样的女孩子。”柳柳望着天花板，捏着拳头发誓似的说：“等我变得优秀了以后我就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