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02]旁观的开始~Onlooker~》浮游浮洛格

30、番外四：归来

　　数周后，数码世界总算全部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经过漫长的等待，各种不可思议的经历，及川终于在身心的蜕变下迎接敞开的数码世界大门。
　　他没有被黑暗利用，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蛊惑，没有违背自己的初心，他那颗纯洁的童心和实现梦想的力量始终伴随着他。
　　这样的及川，是无罪的。
　　他能够挺起胸膛直视着光明，亲自踏上一直向往着的数码世界的土地。
　　“已经不再是孤独一人了呢…今后也……”
　　及川感受着伊织手心传来的温度，温柔地笑了。
　　他有家人，有朋友，有伙伴数码宝贝，这样的他还有什么不满吗？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吗？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的不满哦！感觉像是试炼一样…突破了内心的阴影迎接新生，这种感觉…听起来就像是动画片里才会有的情节呢……”
　　及川抬起头，看向敞开着的数码世界大门。
　　“浩树…你看啊…我已经能跨越悲伤，和伊织一起进入数码世界了，不会再让天之灵的你担心了。我会连你的份一起，继续我们的梦想，所以…请祝福我们吧……”
　　及川把伊织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过于激动的内心以至于步伐过快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痛得他停下了脚步。
　　“及川先生！”伊织也赶紧停下查看及川的伤势，“医生不是说过了吗？不可以做剧烈的动作！离拆石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不记得了吗？”
　　“唔……”及川就像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头看着伊织，“对不起，不该让你担心的，我只是…太激动了……”
　　“唉……”伊织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再发现你明知故犯的话，我就要告诉爷爷了。”
　　“饶…饶了我吧！叔叔他自从发现我失恋后哭了一宿以至于把被单都咬破后，罚我整整三天每顿饭前都要头顶20个盘子跪着不动一小时还不能打碎盘子，否则没饭吃！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担心了！绝对不会伤到自己的！求求你别告诉叔叔——！！”
　　那一天，及川终于回想起了，一直以来和浩树一起被叔叔所支配的恐惧，还有那份被各种惩罚凌虐时的屈辱……
　　“啊哈哈哈……”伊织被及川害怕的样子逗笑了，“总感觉及川先生你小时候没少被爷爷教训过呢！”
　　“没、没有的事！明明是浩树那家伙经常被叔叔教训，只不过我总是被他拖累啦！”
　　“不要这么激动…当心又牵扯到伤口……”伊织走上前扶住了他被吊起的左臂。
　　“额…抱歉……”
　　他们一路走向了久违的数码世界的大门前，在那儿遇见了玄内。
　　“恭喜你，及川。”玄内握住了及川的右手露出了笑容，“想必你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嗯…感觉就像雨后的彩虹那样…经历了许多可怕的记忆梦和关于高岛的事…眼前的数码世界大门，就像是胜利的美酒一样呢。”
　　“是吗…..”玄内沉思般地看着及川，“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品尝这份美酒，享受胜利的喜悦——”

　　“不过，就在及川品尝这份美酒之前，他还要经受最后的试炼吗？”
　　森崎坐在及川一直坐着的病房椅子上，看着躺在床上的高岛。
　　“没错。”高岛的目光转向了森崎，“不过不得不说，能够面对事情的真相并保持冷静的，在现实世界的人们当中，像你这样的人也算是极少数了吧。嘛，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能放心地告诉你这些。”
　　在森崎通过发现高岛的邮件来到医院后，玄内和高岛将关于及川的一部分事实告诉了她，森崎在震惊之余也对高岛的决定感到很不解。
　　“可是…居然你们已经让及川脱离了过去的阴影，那你们应该没有理由继续测试下去了吧，为什么非要归还原本的记忆不可呢？让这样的及川保持现状，快乐地活下去不是更好吗？”
　　“你不明白……”高岛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如果及川就这么继续以目前的状态活着，清清白白没有一丝的污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所以，为什么你们非得——”
　　“森崎，居然你我都和及川一样是生物研究部门的人，那你应该明白我所研究的黑暗抗体的重要性吧。这种不可思议的抗体，平时并不会自我合成，更别提被提取并研制疫苗。但只要一接触黑暗面，抗体便会迅速地合成并消灭内心的黑暗。”
　　“及川不是已经通过你的记忆梦经历了这些黑暗吗？为什么还不终止测试？”
　　“你也明白的吧，及川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所体验的，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打个比方，如果A被狗咬了，然后去注射狂犬疫苗，那么旁观这一切的B身上会出现抗体吗？”
　　“用在这个比方上，那自然不可能。”森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是，居然及川所经历的这些都无法让他重获黑暗抗体，那记忆梦的意义又是什么？从一开始就告诉他真相，让他的经历重回到他的身上不是更加便利吗？”
　　“……如果不打麻醉直接在你身上开膛破肚，你乐意吗？”
　　“唔——！！”
　　看着森崎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的表情，高岛露出了笑容。
　　“看来…你也稍微察觉到了吧…看似极其残忍的记忆梦，实则是在及川面对真相前的，最后的仁慈。”
　　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两人的身上，双方都默不作声，半晌，森崎才无奈地开口道：“所以…让他接受真相，让他真实的记忆回到现在这种状态的他身上，痛苦会稍微减轻一些吗……”
　　“如果是过去那个消极濒临崩溃的及川，直接告诉他真相的后果，某种意义上我已经体验了不下九十多次，也正是血淋淋的教训让我坚定了采用这种方式的决心。”
　　高岛冲森崎眨了眨眼，示意她帮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2003年的世界，没有吸血魔兽的存在，两个世界一片安宁，及川也遇见了正确的人们，生活得很幸福，早已不再是我们所认知的那个悲观不合群的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对及川是有利的么……”森崎闭上了双眼，若有所思。
　　“对他来说，记忆梦就是一种麻醉的方式，现在让他重新获取原本的记忆，相当于逐渐退去麻醉。”高岛转过头望着森崎，“如果及川接受了真实记忆并敢于面对黑暗的过去，抗体便会自我合成，我们也能得到宝贵的研究素材，所有人都会迎来幸福的结局。”
　　“如果及川没能接受这些呢？这样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森崎回忆起曾经那个因失去朋友而消沉到无法正常上班的及川的样子，不禁心有余悸。
　　高岛低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我让你来这儿的理由了，玄内必须留在数码世界观察及川的情况，而我——”他看着自己半身不遂的狼狈样苦笑道：“只有你能够留在现实世界帮助及川了。”
　　“我能做些什么吗？”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做法有些过头，到头来还不得不依靠作为同事的你来帮忙……在最后，我只想请求你做一件事。”
　　“……说吧。”

　　“我这是…在哪……？”
　　及川诧异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除了一片黑暗外什么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及川的大脑飞快地思考着，回忆起他来到数码世界后的事。
　　那个时候，他和伊织，玄内三人一起进入了数码世界，看到久违的梦想中的世界的美好景色，他非常的激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蝴蝶映入了他的眼帘，对此感到好奇的他用手触碰了蝴蝶的翅膀——
　　然后，及川意识中的下一秒便出现在这儿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亦或者可能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完全不知道。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数码世界吗？不…不可能的，数码世界怎么可能只有一片黑暗？！”
　　及川不安地看着周围，对于突然发生的状况显然感到不知所措。仿佛是由于内心的恐惧传到了身上，吊着的左臂也开始隐隐作痛。
　　“对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伊织。”
　　很快，及川便意识到不能再害怕下去，他立刻振作精神，一边谨慎地向前走，一边大喊伊织的名字。
　　“伊织——！！你在哪里？听到了回答一声啊！！”
　　然而，及川的呼喊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回应，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他回忆起了玄内所说的话，难道是高岛搞的鬼吗？是他在暗中把他们囚禁在了黑暗中吗？
　　正当及川思索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定睛一看——
　　“伊、伊织？！”
　　及川欣喜地看着伊织的背影，不顾左臂的疼痛奋力跑了过去。
　　“终于找到你了……”及川关切地看着伊织，将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没事吧？”他松了一口气，“半天没有找到你，担心死我了！”
　　然而，伊织却默不作声地低着头，没有回答及川。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哪里受伤了吗？”及川焦急地查看伊织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伤痕。就仿佛当初伊织一家照顾自己一样，现在的及川也笑着安慰着伊织。
　　“没事了，伊织，我就在这里，别害怕。”
　　及川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但伊织却没等用同样的微笑来回应。
　　“及川先生……”伊织终于抬起了头，及川看出他的表情有些落寞和难过。“接下来…就是最后了……”
　　“最后？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的冒险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接受还是不接受，就要由及川先生你来选择了。”
　　“……什么意思？”及川从刚才起就不明白伊织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而伊织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向前方，及川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去，竟发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门。
　　“奇怪…刚才明明没有看见有门啊…伊织你知道些什么吗？”
　　没等伊织开口，黑暗中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玄内先生？你们…究竟要……？”
　　“那是…通往真实的记忆之门，它会向你展示这三四年来的种种过往，接不接受真相，取决于你自己。”玄内用极其沉重的口气回答了及川。
　　“那个啊…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已经知道高岛是幕后黑手了，为什么还要…难道说还有其他的敌人？”
　　“……算是吧。”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只因为在这里有无论如何都需要我去接触的记忆吗？”
　　“需不需要接触并接受，这取决于你自己。及川，我们只是将属于你的记忆归还于你，你的东西自然要由你来使用。”
　　“这样啊……”及川原本有些不安的内心逐渐平复了。
　　“这些记忆的碎片被保存在这扇门的后面，你会在碎片中零零碎碎地知晓真相，当然…并不是要强制性的让你接受这些……如果你不愿意接受现实，随时可以——”
　　“玄内先生。”及川平静地打断了玄内的话，“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们口中的真实记忆究竟是什么，不过......”他转过头看向那扇门，“我住院的这三四年来，数码世界和现实世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我也非常在意，听说的再多也不如亲自看一看，而且这看上去是非常重要的记忆，否则你们也不会把我带到这儿来了。”
　　及川把手搭在门上，静静地思考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望向一旁的伊织，“说起来…如果只要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就会觉得你偶尔会有点不对劲呢。”
　　“诶？”正当伊织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玄内则说道：“看来你也隐约察觉到什么了吧。”
　　“看见亚基利兽和木乃伊兽的画时的举动，吃蛋糕的时候很不开心，在照顾发高烧的我时也说过不太对劲的话…我不应该记得这些…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你早就知道了吗……？”
　　“并没有那么敏感哦，只是在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及川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高岛住院后，我才逐渐察觉到了这些不太对的地方，但我…没有追问……那种感觉好像是如果问了便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后果那样…就像碰到了滚烫的热水般赶紧收手。”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我总觉得这扇门后的记忆能够带给我答案……”
　　“及川先生……”伊织伸出手搭在了及川的右手上，“那你现在就要接触真实的过往，你难道不害怕吗？”
　　“不清楚…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害怕还是平静，碰触到这扇记忆之门的瞬间，反而觉得内心轻松了不少…也许这是真实记忆带来的亲切感吗？我也说不清呢。”
　　玄内走到及川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进去吧，去取回你真实的经历，然后作出选择吧，我和伊织会在记忆之外等着你。”
　　“我明白了。”
　　“另外…如果想回来的话，就重新打开这扇门离开记忆碎片的空间吧，当然，代价是你永远无法接触到关于自己的真实经历了。”
　　“……谢谢。”
　　及川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轻轻转动门把手，伴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他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伊织和玄内后，径直走进了门内。
　　大门很快便被关闭并消失了，门外原本的一片黑暗也渐渐散去，恢复了数码世界原本的景象。
　　“好了伊织，接下来就等及川从门内出来了。”
　　“如果及川先生拒绝接受真相的话，他的下场会怎样？”
　　“在回答你之前，先回到现实世界吧，森崎小姐应该已经在实验室了。”玄内看着怀里沉睡着的及川，这样说道。

　　“等一下，把我也带上吧！拜托了！！”
　　及川仰起头朝着被选召的孩子们的方向大喊道，然而无论他喊得多么大声，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那个就是…四年前的我吗…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我的确是这样的。”
　　半透明的及川看着那个时候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他接下来的经历将会是被袭击然后住院治疗吧，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而已，那还有进入这扇门的必要吗？
　　正当及川感到疑惑的时候，一个听起来和自己一样，但却更加低沉而邪恶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你想去数码宝贝世界吗？”
　　及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居然是一片浓雾！
　　“奇怪…当时有过这样的景象吗？”
　　没等及川反应过来，记忆中的那个及川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想去！如果可以的话，太想去了！”
　　“那么，只要把你的良心扔掉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能去数码世界！！”
　　面对那个时候的自己的反应，及川的脸上满是诧异。
　　“这不是…高岛的经历吗？怎么会……难道…我……”
　　就在及川惊讶于真实记忆的画面呈现和自己的反应时，那团雾气则进入了记忆中的及川体内。
　　“怎么会这样…被利用的人不是高岛…而是…是……！！”
　　及川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居然是自己一直以来认为是幕后黑手的人——高岛兰迪！
　　那之后，无论高岛怎样劝说，记忆中的及川都没能听进去，反而将其推进了水中，自己则盗取了高岛的仪器后逃离了。
　　及川飞快地跑向水边，试图伸手把高岛拉上来，直到高岛挣扎着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后才反应过来，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自己仅仅是存在于名为真实记忆的录像带内，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高岛……”及川落寞地看着高岛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在地上大口吐着呛进喉咙里的水。“我和你的位置…从一开始就是颠倒过来的吗？我在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相反的吗？你…没有盗取我的资料…真正这么做的人，居然……”
　　他似乎是在和高岛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吸血魔兽已经进入了他的体内…一定要…阻止……！！”高岛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自己湿透的衣服离开了，只留下几乎无法相信这一切的及川。
　　他害怕地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我的身体…被……为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扔掉良心什么的……为什么啊？！”

　　【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脆弱…现在看起来，只要它稍微诱导我一下，我说不定就会义无返顾地跳进那个陷阱……】
　　【我…其实并不能够很自信地说出，当年的我一定会果断拒绝它的要求，那个只需要轻轻地一推就会变得支离破碎的我，如果面对这么大的诱惑，搞不好也会……】
　　【那种无助和被抛弃的感受，我也曾经有过。你…大概把黑暗当作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了吧？身处在那种环境之下…面对任何人对你伸出的手都抓得义无反顾……】
　　自己在现实世界曾说过的话，不知怎么的，仿佛是要给自己的疑问作出回答般地回荡在了脑海里。
　　当及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碎片之外。
　　记忆空间还有各种各样的碎片，然而光是第一片碎片就已经颠覆了及川的认知，他几乎快被残酷的真相压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如果不继续接触更多真相的话…不就永远只能活在谎言中了吗……那和过去那个无法接受浩树离开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及川这样想着，鼓起勇气伸出手触碰了第二片碎片——

　　耳边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及川闻声望去。
　　是高岛，身受重伤地趴在了水泥地上，尽管及川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还是立马跑上前查看高岛的伤势。
　　“是谁……？”疑问的话语脱口而出，“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是谁？！”
　　他目送着医务人员用担架将高岛抬进了救护车内后离开现场，始终无法相信他所看到的。
　　尤其是，无法相信是自己和浩树所创造的数码宝贝重创高岛一事。
　　“被数码宝贝袭击并住院的经历…是源于高岛的真实经历吗……如果我和高岛的位置真的完全对调的话，那接下来的一切…全部都……”
　　碎片中的场景逐渐淡去，又一次将及川送回了碎片之外。
　　“是我干的啊…被吸血魔兽利用做坏事什么的…都是我干的……”及川无法逃避真相对他带来的打击，眼眶渐渐地湿润。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对漫天的碎片伸出了手。
　　“已经…不能再做回那个脆弱的自己了…必须接触全部的真相……”

　　现实世界中，及川正躺在高岛实验室的保护舱内，他头上的设备里传来的场景，通过屏幕展现给了众人。
　　玄内，伊织，森崎，三人都用复杂的表情看着熟睡的及川。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必须回到数码世界，如果及川接受了一切，他将会回到记忆的门扉外，要由我来将他的意识带回。”
　　“辛苦你了，玄内先生。”
　　“当然，如果失败的话…森崎小姐，就拜托你把最后一件事做完吧。”
　　“我明白的，交给我就行了。”
　　玄内离开后，伊织略带不安地问道：“最后一件事指的…是什么？”
　　“这个。”森崎从实验台中取出了一管针剂。“如果及川无论如何都想逃避现实，无法承认自己的罪过的话…高岛所研发的甜梦针剂会给他一个永久性的麻醉……”
　　“永久性？那及川先生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是啊……”森崎有些落寞地看着针管里的液体，“这种药剂会让及川脑内的一切都受到影响，他会在梦中坚信自己是无辜而清白的，有罪的是被黑暗利用的高岛…他会幸福快乐地在梦中度过每一天，直到永远。”
　　“那样的话，他的一生都将活在梦里吗……”
　　“对于无法接受罪孽深重的自己的他来说，活在梦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吧。”尽管森崎这么说，她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欣慰。
　　“当然，对高岛和玄内先生来说，黑暗抗体的整个研究计划也将以失败告终，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怎么会…这样……”
　　“我…最初也反对高岛的这个决定……”森崎转过头忧伤地看着伊织，“我问高岛为什么不告知及川黑暗抗体一事来让他履行义务般地接受全部的真相，可他却这么说了——”
　　“的确，如果告诉及川关于黑暗抗体的事，那么热爱数码世界的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接受真实记忆，从而达到产生黑暗抗体的目的，这种方法更加的便利，只不过……及川接受真相的原因是什么？为了配合我们完成实验而已吗？那不是他自己的选择，那是强制性的举动。这么做的话，及川和小白鼠又有何异呢？他能真正意义上的在过去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并成长吗？”
　　高岛的话语回响在了她的脑海中。
　　“所以，才会让及川自己选择是否接受过去的罪恶吗……”伊织看着及川的睡颜，喃喃自语道。
　　“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如果用不上这管针剂，那再好不过了。”森崎将手中的针剂放回原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因为自己的脆弱而永远沉睡在编织好的美丽谎言里…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及川先生……”伊织闭上眼默默地祈祷着，如同他们刚进入数码世界那样。
　　“你…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伴随着一阵光芒，及川再度从记忆碎片中离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可是脑袋却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这是…第几次了？直到现在为止，碰触了多少个记忆碎片呢？接触并目睹了多少残酷的真相呢？自己的双手…又沾染上了多少份罪恶呢？
　　及川已经记不清了，也根本不愿意去细数。
　　被吸血魔兽利用并扔掉良心的，是他。
　　利用一乘寺贤的黑暗种子将其引诱的，是他。
　　创造数码兽并下令让他们破坏数码世界的，是他。
　　利用黑暗塔和黑暗种子改变数码世界环境的，是他。
　　绑架孩子们并亲手将黑暗种子植入他们体内的，是他。
　　从吸血魔兽口中得知了真相，身体被其摧残至濒死的，还是他……
　　“浩树……”
　　及川看着漫天的记忆碎片，那记载着自己种种罪过的点点滴滴，明明是那么痛苦的回忆，但每当自己回到碎片外的时候，反而觉得莫名的轻松……尽管脑袋依旧因为罪恶带来的悲伤而感到沉重。
　　“这样的我…居然在这之后和你的家人一起幸福快乐地活着…居然还有资格进入数码世界，迎接阳光……”
　　及川的身子背靠在了记忆空间的门上，“为什么…在犯下了这么多的罪恶后…还要给我一个幸福的未来呢？为什么心灵曾经被玷污的我还能拥抱伙伴数码宝贝？为什么——”

　　【悠纪夫，如果你没有成为浩树的朋友，他的梦想无法和任何人分享，那对他来说…该有多么痛苦……真的很谢谢你…能成为浩树的朋友......你给他的人生带来了快乐，带来了梦想，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谢谢你……】
　　“叔叔……”及川抬起了头，静静感受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爷爷的话语。“是啊…浩树和我做朋友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们正是一路为了梦想才走到了最后，因为，因为我——”
　　【所以…请不要再用玷污这样的话来…贬低你自己了，你有实现梦想的力量啊！】
　　“……因为我有实现梦想的力量…伊织，那孩子这么说了啊。”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说明你的内心还是存在良知的，你不需要太自责，无论是谁被吸血魔兽利用都是很让人悲伤的。】
　　“我的良知…曾一度被我抛弃的良知……”及川将右手放在了胸口上，“现在出于过去的黑暗经历而心痛…这份痛感…正是因为我还能感受到这种痛，伊织他们才……”
　　一个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在耳边柔和地响起——
　　【你也明白的吧，梦想什么的从来不会拒绝我们…是你自己拒绝了它。】
　　“那是…我说过的……对高岛…不，对曾经的自己说过的话吗？”
　　【只要你还有残存的一丝光明，你就有驱散黑暗迎来新生的希望。你的行为无法被原谅，但这并不代表你不能进入胜利者的行列。】
　　“……原来如此啊。”
　　原本沉重的头脑和动荡不安的内心，渐渐在回忆中的话语下平复了。
　　“至今为止，玄内和高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因…为……”

　　“是因为想让现在的你不会像过去一样脆弱，最终战胜黑暗的过往，你也开始想通了吧？”
　　及川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无论是发型还是着装，除了左手没有和他一样吊着纱布，全身上下都和自己无异。
　　“你是——？”及川有些惊讶地望着对方，那个和自己一样的声音，也是他发出来的吗？
　　“这片记忆的空间里，不仅存在有关你被吸血魔兽寄生后的记忆，就连四年后的幸福的回忆也存在于此。”另一个及川略带感慨地微笑着，“而我，就是这段时间你和伊织一家相处时，留下的各种美好回忆的结合体。”
　　及川静静地听着另一个自己的话，伴随着一群蝴蝶的出现，逐渐形成了第三个及川。
　　而这一个及川，尽管发型和衣着都是记忆中被吸血魔兽寄生的模样，但那双清澈的瞳孔也让自己感受到了一丝亲切。
　　“这么一来……”及川看着一旁的长发及川，“你应该，就是我这三年来的记忆结合体吧？”
　　“我的出现…会让你感到痛苦吗？”长发及川用认真的表情看着及川。
　　“尽管一开始觉得很难过，甚至无法去接受…但在我因为罪恶的过往而感到悲伤的同时，我也松了一口气。”
　　“……是吗。”长发及川温柔地笑了。
　　“如果没有接受这份真实的记忆，继续怪罪真正的受害者高岛的话，那我难道不是在延续自己的罪恶吗？”
　　及川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因为怪罪别人，就可以继续舒适地活下去，而我只能一直饰演被害者而哭泣……这么做难道不更加可悲吗？”
　　“很了不起嘛，不过总觉得好像在自夸一样呢。”承担幸福记忆的及川也笑了出来。
　　“你那充满绝望和不甘的过去，是残酷而真实的。”
　　“可你后来和大家一起相处时的种种快乐也没有半点虚假。”
　　随后，长发及川伸出了一只手，一块记忆碎片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最后的碎片了，及川悠纪夫。”
　　他将碎片递到了及川的面前，“当你看完了这块碎片里全部的内容后，就是你作出选择的时间了。”
　　及川郑重地看着长发及川手中的碎片，这块记忆碎片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有一种令人怀念的情感包含在内。
　　他向这块碎片伸出了手，从碎片中飞出的一大群蝴蝶将他包围了——

　　玄内在记忆的门扉外等待多时，此刻无论是他，还是现实世界的伊织等人都在默默等待及川的决定。
　　虽说无论是怎样的决定他们都不会阻拦，但他们还是在内心祈祷及川能够在现实世界苏醒，而不是活在虚无缥缈的“无罪”的梦境中。
　　门开了。
　　玄内看着及川从门内走出时的表情，比进门前要沉重的多，却又不可思议般的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就像是…那个时候的及川表示为了守护数码世界，心甘情愿成为研究素材时的表情。
　　“你…已经取回重要的记忆了吧，并没有一次性把三年来全部的细节都交还给你，但你应该大致了解了真相吧。”
　　“玄内先生……”及川抬起了头，“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吗？其他的记忆碎片在哪里？”
　　“先别急。”玄内伸出手示意及川安静下来。“你的记忆会被全部归还…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及川认真地点点头，最终，玄内开口问道：
　　“有罪和无罪的人生，你选择哪一个呢？”
　　“你的意思是……？”
　　“你也看到了吧，过去的你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因为一个错误的决断而被吸血魔兽利用了三年，身心陷入黑暗无法自拔，直到最后才以生命为代价偿还了自己的罪恶。”
　　“是啊……这一切都是我内心的脆弱所付出的代价，我无法…为此辩解的。”
　　“看来你已经对这份罪恶有了一定的自觉。”玄内注视着及川，“对你来说应该几乎无法接受吧，这种事。”
　　“的确和你说的一样，有一瞬间都快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压得透不过气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洗刷罪孽的机会，你会好好把握吗？”
　　“机会？”
　　及川的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洗刷已经犯下的罪孽？这怎么可能？”
　　然而，玄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现在的你拥有两个选择，有罪和无罪，如果你不愿成为这个背负了许多苦难的，罪孽深重的及川，你也可以将它抛弃，选择无罪的人生。”
　　“无罪的人生？”
　　“这大概是你…不，是所有人所向往的人生吧，从最初就没有犯下任何错误，不会在身上留下伤痕的人生。”
　　“玄内先生…我不太明白，难道刚才那些记忆都和之前的梦一样是假的吗？”
　　就在及川提出疑问的同时，脑中的记忆迅速给了他解答。
　　“不……”及川看向自己的手，“我能感觉到的，记忆空间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自己的直觉也是，那个时候伊织的反应也——”
　　玄内默默地看着这样的及川，闭上了双眼。
　　“即便如此，从这份罪恶的过去中逃离出来也是有办法的。只要你选择了无罪的人生，那么——”他再度睁开双眼，直视着及川，“至今为止的一切都会离你远去，你会开始崭新的人生，你不是那个被吸血魔兽利用并出卖灵魂的及川，只是一个怀抱梦想的普通人，和浩树，和伊织他们永远在一起好好相处，大家一起前往数码世界。你是无罪的，及川，你将会昂首挺胸地来到你的理想乡，忘记这儿发生的所有事…亦或者说，所谓有罪的人生，在你一觉醒来后将全数忘却，无非是个被遗忘的梦罢了。”
　　及川听着玄内对无罪的人生的讲话，默不作声。
　　“你…向往这样的世界吗？”
　　听见玄内的问话，及川眯着眼笑了。
　　“当然向往了…无罪而幸福的人生…尤其是，还能和浩树在一起的人生，听上去相当诱人啊。”
　　浩树在世，伊织没有失去父亲，自己也没有失去最好的朋友，也没有出卖良心，在数码世界得到拯救后，和大家一起被选召并与皮皮兽相遇，最终以清白之身实现梦想的人生，那大概是最理想的状态了吧。
　　“不过呢……”及川背靠着记忆之门，“如果我真的有这个机会，然后选择了无罪的人生，那…我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又是什么呢？我的罪恶，我受过的伤…还有现在和伊织一家相处的种种记忆，这一切都将成为虚无缥缈的梦境吗？”
　　“你难道，不憎恶过去那个出卖灵魂的自己吗？即便有从头开始的无罪人生，你也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个机会，选择继续背负沉重的过往吗？”
　　“的确，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如果可以重头再来的话绝对不会再错下去，可是……”

　　【人是要在积累错误中吸取教训的，你明白的吧？】
　　及川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如果抛下了现在的人生，对自己的罪孽视而不见，这种做法不是罪上加罪吗？就算我忘却了一切，难道事情被遗忘就等同于没有发生过吗？”
　　玄内有些欣慰地看着这样的及川：“继续？”
　　“……即便所有的黑色记忆都可化作虚无，能够以洁白无瑕的灵魂迎接新生，和重要的朋友一起实现梦想…这样美好的日子真的能持续到永远吗？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漫长的人生中保持一尘不染吗？”
　　周边的黑暗再一次缓缓散去，恢复了数码世界的原貌。
　　“浩树没有离开，我也不会面临崩溃的边缘，更不会被黑暗所奴役…只不过，这样的我什么都没有经历，始终保持着最美好的状态，但我明白的，那不是真正的我。事实上，在浩树和我成为朋友之前，我一直都很孤独，而且寡言少语，几乎没有人愿意和这样的我相处，只有和浩树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在他的光芒下掩盖住自身的黑暗。”
　　“掩盖……”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对吧。所以在浩树离开后，我身上的黑暗就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了。”
　　及川看着数码世界美好的景象，感慨般地说道：“就如同玄内先生你说的那样，我也渴望能以清白之身进入数码世界。不过，绝对的光明是不存在的，那样一个脆弱的灵魂再次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挫折，不也还是会被打回原形吗？与其选择逃避现在的自己，躲进那个一戳就会破掉的美梦中，做回那个只能依靠浩树来直视光明的可怜人，倒不如继续在这样的人生中走下去。”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被吸血魔兽寄生并违背了自己的真心整整三年，最后也因为脆弱而付出惨痛代价，对这样的我来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教训…虽然很多人和数码宝贝都因此而受到了伤害……”说到这里，及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哀，但很快便恢复了原貌。
　　“我对不起很多人，对不起浩树，更对不起我自己的真心，正因为如此才更不应该选择逃避。”
　　玄内看着及川坚毅的目光，那是一种非常熟悉的眼神，和当初的他下定决心用异世界的力量来拯救数码世界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你…接下来会背负无法被宽恕的罪孽，会有人厌恶你，憎恨你，甚至否定你的全部，你的良心会受到谴责，即便如此也要面对现实吗？”
　　“无法原谅这样的我，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们就这么原谅了我的罪行，那曾被破坏过的数码世界和现实世界算什么？被我亲手陷害的孩子们和数码兽又算什么？”
　　“看来你也做好觉悟了啊……”
　　“正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才磨练出了对抗黑暗的勇气呢。”及川抬起了头，“我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感到不齿，但…我也因为现在这个能够正视过去的自己…感到有些自豪呢，已经不会再出卖自己的良心了，今后也——”
　　“所以…你决定好了吗？要做回那个因心灵被玷污而被数码世界拒绝的自己吗？”
　　“啊哈哈哈——”及川的一阵笑声让玄内愣了一下。
　　“玄内先生，这你可骗不了我哦！”
　　及川略带幸福地看着数码世界的天空：“最后的碎片，已经告诉了我那个时候的一切了——”

　　高岛躺在病床上，默默地祈祷及川能够作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艰难地拿起了手机，发现是森崎打来的电话。
　　“喂，高岛？”
　　电话那头，森崎用有些愉快的语气问候道。
　　“森崎，听你那边的声音，貌似我研发的针剂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吗？”
　　“怎么样？很失望吧！”
　　“咳…呵呵呵……真不甘心呢，本来还想利用针剂再好好捉弄一下及川那家伙的。”
　　高岛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及川在实验室醒来后一切正常，确认他的情况后，我们已经让他和伊织回家了。”
　　“辛苦你了，森崎小姐。”
　　“不过……”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虽然及川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记忆，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心里还是很难受，毕竟真正的他犯下滔天罪行，想要立刻调整好自己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高岛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带着平静的口吻回答道：“你们也看到了，及川完全是凭自己的意志回到了现实中，居然他有了面对现实的觉悟，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还会向我们展现自然的笑容。”
　　“也是呢…这样的及川，尽管在过去有那么多黑暗的经历，但现在却足够坚强到主动接受黑暗……嗯，和这样的他交往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呢，只可惜——”
　　“可惜…什么……”
　　“那个啊…及川在2002年的年龄，是34岁吧。”
　　“是啊，这个年纪也不算太老吧，如果连这都算老，那我这个单身45年的魔法师该怎么办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森崎打断了高岛的话。“现在的及川身体年龄不是被逆转回1999年的状态了吗？”
　　“说的没错…诶，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及川今年…31岁，比我还要小，我这个人对姐弟恋可没有兴趣啊…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要依靠一个比自己小的弟弟…这我办不到。”
　　“额……”电话这头的高岛已经满是汗颜了。
　　“居然及川已经不符合你的标准了，那…考虑一下我怎么样？年龄财产性格什么的都很符合择偶标准哦！”
　　“不好意思，我对老男人没兴趣。”
　　“噗——”一口老血从高岛的口中喷涌而出……

　　“谢谢你，及川，我们很感谢你愿意为这次的黑暗抗体研究作出贡献。”
　　“请别这样说，玄内先生，我能为守护数码世界尽一份力，也能多少冲淡一下内心的负疚感。”
　　及川和玄内望着数码世界里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色，而皮皮兽则有些不舍地看向及川：“悠纪夫…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嗯，当然了，而且会比现在这个我更加的美好，我相信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能挺起胸膛，用纯真的心灵来拥抱你…在那之前，就稍微再分开一段时间吧。”
　　经过对研究计划的诸多了解和商议后，玄内开始了对及川身体资料的转移。
　　“你会在现实世界被逆转回1999年的状态，那是最好的状态，同时，也是最糟糕的，我们会尽可能地引导你走出阴影，也希望那个时候的你能好好努力。”
　　“但愿如此吧……”
　　临别前，及川饱含泪水地看着眼前的皮皮兽。
　　“你知道吗，在我以这样的姿态游离在数码世界时，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我没能…和被我伤害的人…和伊织…还有叔叔…和浩树说声……”

　　“……对不起。”
　　及川脸颊上的眼泪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悠纪夫……？”爷爷停下了给及川的后背擦药的动作，“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
　　及川用右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小声地抽泣着，他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珠后，回头看向爷爷。
　　“叔叔…那个时候，你劝说我成为你的朋友，可是我却——”
　　“我看出来了呢。”爷爷柔声地打断了及川。
　　“诶……？”
　　爷爷用棉花蘸了蘸药水后，轻轻涂在了及川因坠楼而造成的伤口上。
　　“在我和你谈到浩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你那张脸上露出了柔和的表情…那个时候我就相信你一定能迷途知返的。”
　　“可是…我居然…差一点就…就……”
　　“嘘——”爷爷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伊织和富美子都睡下了，你可不能吵到他们。”
　　“咳咳…对不起……”及川急忙把声音缩小。
　　爷爷沉重地看着及川：“今天你本来和伊织一起回家的，中途你去了哪里，我大概能猜到……你是去看望高岛了吗？”
　　及川默默地点点头：“那个…笨蛋……明明没必要那么为我拼命的。”
　　爷爷伸出手轻轻靠在及川的肩上，而及川则慢慢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那天我真的伤害了叔叔…那我就……”
　　“我明白的，悠纪夫，那是你身体里的吸血魔兽在作祟，看到你被它伤成那个样子，我们也很难过。”爷爷为及川涂好药水后，从抽屉里取出了几块纱布。“不过，就因为你在被它彻底操控意识前露出的那个真诚的微笑，我才会下决心好好把握这次与你重逢的机会，让你留在这个家。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所以这一次……”爷爷眯着眼笑着看向及川：“一定要珍惜好另一个重要的人才对，不是吗？”
　　“叔叔…谢谢你们……”及川含泪微笑着，“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重要的人失望了，绝对。”
　　“有这份决心是很了不起的哦！”爷爷为及川右上臂的伤口包扎好最后一块纱布后，为他换上了睡衣。
　　“悠纪夫今天也听到了吧，伊织和我们一起聊天时说的话。”
　　“是啊，那孩子…长大想成为一名律师呢。”
　　“律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犯罪嫌疑人辩护，毕竟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恶意，那孩子经常和我讨论关于你的事情，他虽然无法原谅你，但更愿意去了解你的想法，想弄明白是怎样的缘由造成了你的罪恶。”
　　“为像我这样的人…辩护吗……”
　　“当初你面对高岛的时候，比起拳脚相加更愿意和他好好谈谈，相信他和你一样怀抱梦想而尝试着挽回他，对吧。如果悠纪夫仔细想想的话，就能够明白我们为什么愿意接纳你了。”
　　说完，爷爷开始收拾起药箱里的东西，及川也上前一块帮忙。
　　“早点睡吧，悠纪夫，明天还要和伊织一起去数码世界呢。”
　　“稍微有些不甘心呢…成年人不像小孩子一样有长假。要不是受伤请假提前下班就没有时间和伊织一起去了…果然我还是出生太早了啊。”
　　“用下班的时间去不就行了？”
　　“下了班都快累垮了，去了也没有精力冒险啊。”
　　“啊哈哈哈，你这点就不像浩树了，那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精神百倍的。”
　　“也是呢，哈哈哈哈……”
　　及川小声地笑着，他逐渐发现，自己在和爷爷谈论浩树的时候，早已不再是泪流满面了。
　　他帮助爷爷收拾好药品后，准备离开爷爷的房间。
　　“晚安，悠纪夫，做个好梦。”
　　“你也是，叔叔晚安。”
　　就在及川准备关上爷爷房间的门时，他再一次被叫住。
　　“悠纪夫……”
　　及川闻声回头问道：“怎么了吗，叔叔？”
　　“……欢迎回来。”爷爷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听见这样的回应，及川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绽放出一个无比美好的微笑——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