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好苗

95、两同心（中）

　　九十五
　　时间再倒回寅时，宵禁令刚刚解除。绵州城外赶早起来的农户小贩，提着担子、挎着背包三三两两地站在即将开启的城门前等候。风露连夜赶回绵州城外后，也是戴着顶大斗笠、换了身简朴文士衫、易容成一名普通书生，混在了他们之中。
　　守城士兵来回梭巡了会，忽然是骚动了起来。城墙下不少人闻声好奇地抬了头，却是见一名身着红衣的带刀俊俏公子，在一群捕快的拥簇下慢慢上了城楼，一些士兵见了他之后纷纷露出了恭敬的样子。不多会，连守城的一名官员亦是趋步过来，赔了笑与他说话。
　　这等情景自然令人好奇，不过风露并没有心思听取旁人的议论。那人来了之后城门很快便是开了，看热闹的百姓立即是止了闲话一拥而上。不想今日城下盘查的士兵似乎想在那人面前表现表现，每一位进城的人都被问了个彻底。因为此，进城的队伍速度变得非常令人受不住。
　　风露插在人堆靠前些的地方慢慢挪动，饶是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算轮到他。还没与盘查的士兵对话，墙上的那红衣公子却是咦了一声，紧接着，不等旁人反应过来，他提气起身，从墙头一跃而下，红色的衣衫随风展开，不一会竟是直接飘到了风露面前。
　　“这位兄台看着甚是眼熟。”
　　红衣公子悠然开口，一伸手将风露前后左右的退路拦了个严实：“如若兄台不介意，可否与在下前往绵州府一趟？”
　　“学生不知道大人说的什么。”风露反应甚快，立即是一脸张口结舌，惶恐不安：“学生只是个来绵州投亲的书生，以前可未曾见过大人啊……”
　　话音未落，那红衣公子却是猛地伸拳朝他脸上揍去。风露的身体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高高飘起来，又重重摔下了地。
　　围观的人群霎时间是闹了起来，风露脸朝地半天不动，有好事人立即跑上前想搀扶他，被守城士兵拦住后不禁是嚷起了诸如官府仗势欺压平民的话。红衣公子迷惑不解地望了望自己的拳头，又扫了眼地上正四肢着地试图爬起来的风露，他抬起头回望向他时正是一脸灰头土脸，口角歪斜，眼露半是不解半是怯意的模样，与自己心中的预料简直完全判若两人。
　　莫非，是龙啸威想错了？
　　“这位大人……怎么就这么无缘无故动手打学生……”
　　红衣公子兀自沉思着，衣领冷不防给人一把揪住。风露不顾几个士兵拉扯，用力抓着红衣公子不放：“青天白日，这、这还有没有王法哇……冤枉、冤枉啊！”
　　他这一叫，后头等待进城的百姓纷纷是吵嚷得更加大声，不多时便有人用力朝着城门方向挤去。几个守城的士兵举着枪想拦也拦不住，红衣公子在这一堆边是愤怒边是急于进城百姓的推攮下，碍着人多也不敢再次出手伤及他人，只剩下了护住头脸左支右绌免得被人流推倒的份。待百姓挤过城门散了个精光，他那一身红色早是被弄得皱皱巴巴。至于那个被他怀疑的人——自是趁着人多，放手溜了。
　　……

　　“近来家中一切安好，请三哥放心……”
　　青凉捏着纸卷的手略略有些发颤，然而这并不是紧张所致。四弟报平安的信午饭过后便是出现，虽然笔迹还是四弟的没错，但里面约好的暗号早是消失了。
　　“很好……”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春柳苑里灯光次第亮起，脂粉味在空气中慢慢弥散开来，这种浓郁的味道让青凉忍不住有些头脑昏沉。上午的谈话完毕后，青净留了句“三哥好生休息”便是自行离去……他会去哪，又或者会见什么人，青凉原先还是猜测，直到这封信抵达——
　　“黎述。”
　　招手，黑衣侍卫随即靠近，跪在青凉轮椅面前，与他面对面以极低的声音说话：“外面有多少人？”
　　“回少爷，据属下估计，大概有二三十人左右。”
　　黎述头低得很低，“他们俱是化装为青楼的客人。大概是五少离去后便乘机混了进来。”
　　“以你的能力，带我出去如何？”
　　青凉皱眉，扶着轮椅的手有些发紧。
　　“属下……不到四成把握。”黎述头又低了低：“属下无能。那些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将我们的房间围成了一圈。少爷若想舍了轮椅与属下强行突破，只怕动静太大惊动他人。再则，那些埋伏的人武功俱是不知深浅，最后恐怕还是难得周全。”
　　“既然有些把握，那总比没有的要好。”
　　青凉点点头，又略做思考一阵，忽然是无声启动了轮椅用力拉开了房门。外面趴着门听墙角的龟奴猝不及防，顺着门开一把跌了进去，摔了个狗啃泥。待他四肢并用抬起头，正对着青凉高高在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们这些人是怎地待客，也不见叫几个姑娘来陪本少吃酒么？”
　　“这、这，就来、就来！”龟奴陪着笑狼狈离去。不一会，便是来了四名或抱着乐器或举了团扇的粉衫女子，眨眼俱是围住了青凉身侧，莺莺燕燕好不热闹。紧接着有下人鱼贯奉上酒水小菜，丝竹板块声随即响起。黎述大惑不解的看着这一切，可不等他开口问，便是有只柔软的手伸来搂住了他的胳膊。
　　“黎述啊，你且与我好好享受……”
　　遥遥的，青凉开口。一手接过女子递来的酒杯，一手将她搂入怀中，他的语句渐渐模糊下去：“……也只剩这几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