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系王妃不好惹（穿越）》杨雅雯

18、第 18 章

　　宋南城不语，眼睛却紧盯着她，让她觉得不自在得很。

　　“咱们去兴国寺里看看吧？”苏瑾昀不愿再面对宋南城质询的目光，立刻岔开话题。

　　经宋南城这么一问，苏瑾昀凑热闹的兴致也淡了许多，只觉得心中思绪纷纷扰扰，想要寻一处清幽僻静的地方呆着。这么一想，就越发不愿挤在人群中凑热闹了。

　　灯会由兴国寺主办，看台正是搭在兴国寺门前，苏瑾昀与宋南城一道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绕过看台，往兴国寺去了。

　　苏瑾昀深知古人崇信佛教，故而古代寺庙僧侣遍布，几乎都是由国家拨地拨款，兴建庙宇佛像，甚至连僧人的开销都会由国家承担相当大一部分。但即使有所准备，她也依然被兴国寺的富丽堂皇所震惊。

　　兴国寺是盛京香火最为旺盛的庙宇，占地千顷，弟子众多。苏瑾昀踏入佛寺，庭院内一尘不染，内里坐落着许多佛殿禅房。

　　她走进正殿，里面一尊大佛直通屋顶，顶天立地。

　　大佛宝相威严，使得苏瑾昀心中微微一震，回过神后又想着这佛像如此巨大，浑身镀金，恐怕要耗费不少银两吧。

　　佛殿的屋顶尽是琉璃瓦堆砌而成，金碧辉煌，屋脊上刻着可种各样的梵文佛经，数百盏长明灯将大殿映照地灯火辉煌。

　　“这庙好大的排场，看着比临南王府还要气派。”她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叹。

　　宋南城自然见怪不怪，却发现了苏瑾昀的异常，问道：“王妃难道从未来过兴国寺？”

　　苏瑾昀打马虎眼道：“自然来过，只不过每回来都感慨于此处的奢华。拜佛本只讲究心诚，何须要用银两堆砌，这么多银子花在其他地方不是更恰当？”

　　“父皇重佛道，王妃刚刚那番话可知已是大不敬。”

　　苏瑾昀咋舌，这个宋南城好狡猾，闭口不谈自己的观点，只是将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告诉她。于是她只得说道；“是我失言了。”

　　听罢苏瑾昀的话，宋南城却道：“夫人在本王面前不必拘谨，尽管畅所欲言。”

　　苏瑾昀心中一紧，总觉得宋南城这句话有些一语双关。她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了解多少，但留在他身边越久便越危险。

　　“往前去看看吧。”见苏瑾昀不说话，宋南城语气缓了缓，从另一道门踏出了佛殿，苏瑾昀立刻跟上。

　　兴国寺共有五座大殿，供奉着诸天神佛，其中不乏许多凶神，面目狰狞。神像又建造地十分巨大，在夜晚看了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苏瑾昀不免加快了步伐，紧紧地跟在宋南城身后。

　　行至一处偏殿，灯光比前几座主殿要暗了许多，忽然传来呜咽的哭声，苏瑾昀心中好奇，却又不敢独自查探，便拉着宋南城一起循声找了过去。

　　只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正跪在佛像面前呜呜地哭着，孩子的头发已被剃了打扮大半，还剩下半边的头发。

　　“你为何在这里哭？”

　　“我想我娘。”孩子约摸四五岁的年纪，哭得正伤心，见到忽然出现的二人吓得一惊，一抽一抽地说着。

　　“那你为何不去找她？”

　　“我娘不要我了，”孩子被提起了伤心事，哭得更厉害了，“娘亲把我送给了师傅。”

　　“为何？”苏瑾昀不解，难道这庙里还做买卖孩子的不正当营生？

　　“阿弥陀佛，”此时从殿外走进一个手拿着剃刀的大和尚，“小徒惊扰了二位施主，请施主见谅。”

　　苏瑾昀问道：“这孩子明明不愿出家，为何要强迫他剃度？”

　　大和尚行了个单手礼，道：“两位施主一看便是来自大户人家，自然不知人间疾苦，若是养得起，谁愿意将这么小的孩子送入寺庙？”

　　“近些年来，兴国寺虽看着风光，却也有些不支，是方丈慈悲为怀，才将这些孩子收留在寺。”

　　“你刚刚说这些孩子，难道还有许多？”苏瑾昀本就是孤儿，自然对骨肉分离感同身受，不由得同情起这些孩子。

　　大和尚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大周国力昌盛，应当不至于有这么多人养不起孩子才是。”

　　大和尚嗤笑了一声，道；“这位施主真是不问人间事，大周建国尚短，圣上励精图治，休养生息，刚开始时百姓倒是也安居乐业，只是近些年来逐渐安逸，皇室官僚不断仗势侵吞百姓土地，再加上赋税沉重，易子而食的事比比皆是，将孩子送进寺庙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听得大和尚提到皇室，苏瑾昀不禁回头望了宋南城一眼，宋南城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罪过罪过，出家人不该妄议朝政。”大和尚自知失言，立刻不再多言，转身去替那孩子剃度。

　　“小姐，原来你们在这里，可叫奴婢和乐逸好找。”

　　苏瑾昀还在深思，却老远就听见娉娉的声音。她抬头望去，果然娉娉正朝她跑来，乐逸紧随其后，她立刻打趣道：“乐逸，你把我家娉娉拐到哪里去了？”

　　“夫人可冤枉属下了，”乐逸立刻喊冤，“娉娉姑娘聪明得很，怎么会被拐走？”

　　“小姐，我们一直在找你呢。”娉娉明白苏瑾昀话中之意，羞红了脸。

　　苏瑾昀见着小妮子脸色绯红，心中多少有些会意，当即一笑也不再多说。

　　时候不早了，四人向大和尚告别后，动身返回王府。

　　走出了偏殿，孩子的哭声依旧隐隐约约传来。苏瑾昀对大和尚的那番话始终不能释怀，终于忍不住开口向宋南城问道：“刚刚那师傅说的可都是真的？”

　　“皇室官僚侵占土地是真的，易子而食也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样？即使没有土地，也可以去打工，至少不用卖孩子吧？”苏瑾昀十分不解。

　　在她的理解中，即使没有土地也可以经商，或者做些别的事，总不至于饿死，为什么非要送走自己的孩子。

　　她这话刚说完，便感受到了宋南城目光不对劲，连乐逸和娉娉都对她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小姐，何为打工？”这回说话的是娉娉。

　　“就是去替人做事，赚些银子。”

　　“小姐是指做奴才吗？奴婢的爹爹便是因为实在纳不起税，才将奴婢卖到侯府的。”

　　苏瑾昀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蠢话。

　　她总是下意识地用现代人的想法去看古人，却忘了这里根本没有现代的文明。这个朝代和中国古代相同，奴才是如同牲口一样可以随意买卖的物件，主人可以随意打杀，根本算不上个人。

　　“你们说的税，是什么？”即使想通了这一点，苏瑾昀还是懵懵懂懂。只怪她历史没有学好，虽然知道古代的苛捐杂税多不甚数，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收法。

　　宋南城不语，乐逸替苏瑾昀解围道：“王妃久处深闺，不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我们大周按照人丁缴纳赋税，每丁分一百亩田，每年缴纳粟二石，布二丈五，麻三斤。”

　　“那每人分得多少田地，这些田地每年能产多少粮？”

　　“按照律例，丁男和中男各得一百亩，若风调雨顺，百亩农田至多产粟三石。”

　　苏瑾昀这回听明白了。

　　古代并没有现代这些先进的科技，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农作物的产量极低。假设一家有五口男丁，一年也至多产十五石，除去十石的税粮，剩余的几乎也就只能糊口而已。

　　而现在他们分得的土地大半被人侵占了去，却依然要按照正常的赋税缴纳，自然难以维持生计，只能沦落到将孩子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地步。

　　如此看来，送去寺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苛政猛于虎。”苏瑾昀不禁发出感慨，较之于古代，现代的个税实在是微不足道。

　　“王妃慎言！”娉娉和乐逸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娉娉又迅速低下了头，避开乐逸的目光。

　　乐逸道：“皇上实行仁政，大周的赋税比之前朝和其他诸国，都要轻得多了。”

　　“可是这种制度弊端颇多，起初四五年百姓苦不堪言，六七年壮丁流亡，十余年后土地荒废无人开垦，必将遗祸数十年。”

　　苏瑾昀此话一出，乐逸面露惊异之色，就连宋南城也提起了兴致。

　　这赋税制度至今刚好实施五年，他行走坊间，已经听闻众多民怨，只是尚未集中爆发，连朝堂中许多大臣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他没想到苏瑾昀竟然只是一听，便看出了日后发展趋势，也有些出乎意料，便望向苏瑾昀，问道：“王妃有何高见？”

　　“改革赋税制度。”

　　“可有详细计划？”

　　苏瑾昀努力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东西，她隐约还记得学习古代史时，似乎也曾做过类似的题目，里面有提到如何进行改革才能够克服人头税带来的弊端。

　　她定神想了想，说道：“实行两税法。”

　　“何为两税法？”

　　“分夏秋两季分别纳税，称为两税，夏秋是收获的季节，征收应当更加容易些。”

　　听了她的话，宋南城和乐逸的眼神又转为失望，苏瑾昀不知为何，疑惑地看向乐逸。

　　乐逸委婉道；“王妃提出的这种制度，虽能缓解一些，但仍治标不治本。”

　　苏瑾昀整理了思路，又道，“当前的赋税制度最大的漏洞就是按照人丁征税，所以应当改进。征税不应以人丁为标准，而应以资产为准。官衙应当确定当地人口和户籍，并调查每户资产多少，编订成册。再根据资产的多寡分定层级，每一层需要交纳的税率不同，给每一个层级定出具体标准，再颁布施行，这样资产多者多纳税，资产少者少纳税，便可以有效制止土地侵吞。”

　　宋南城陷入沉思。

　　“小姐，你们在说什么，奴婢怎么都听不懂。”娉娉见其他三人忽然都陷入了沉默，才悄悄凑到苏瑾昀耳边，小声问道。

　　苏瑾昀莞尔一笑，却不回答。

　　此时乐逸忽然笑道：“王妃与王爷当真是心意相通，王爷也曾提出过类似的想法。”

　　苏瑾昀咋舌，她能想出这些完全是照搬别人的劳动成果，而宋南城与她不同，完完全全是靠自己想出的这些法子，她不禁有些佩服起宋南城来，他应当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王爷。

　　“王妃见识过人，倒是叫本王刮目相看了。”

　　苏瑾昀得了夸奖，只觉得有些惭愧，讪讪道；“随口胡诌罢了。”

　　宋南城却不予置评，调转话题道；“今夜正值佳节，何必谈这些政事坏了兴致，王妃应该还没忘记，答应过本王什么吧？”

　　苏瑾昀蓦地一愣，这话题转换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既然宋南城有心岔开话题，她也只能陪着，立刻笑道；“王爷吩咐的自然记得了，王爷也应当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

　　娉娉和乐逸两人一头雾水地看着苏瑾昀与宋南城在来回打哑谜，直到宋南城点头，苏瑾昀才从袖兜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他。

　　香囊用湖蓝色缎子制成，针脚均匀细密，上有金丝银线绣着的比翼双飞鸟，两只鸟儿并列栖于枝头，琴瑟和鸣，香囊下方挂着淡蓝色的穗子，素雅端庄，宋南城接过却皱起眉头道；“欺骗本王，扣一个月月例。”

　　“等等……”苏瑾昀听说又要扣钱，心头在滴血，立刻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还有些温热的香囊，再次递给宋南城，道；“刚刚我拿错了，这个才是。”

　　这个香囊针脚稀稀拉拉，上面绣着不知道是鸭子还是麻雀的东西，与上一个有云泥之别。

　　苏瑾昀紧盯着宋南城，直到他嘴角微微上翘，将香囊放进袖兜里，她才微微放下心来。她从小到大没拿过针，哪里静得下来做这些绣活。但她深知宋南城也不是这么好忽悠的，于是便让娉娉做了两个，只是第二个要故意做的粗糙些，用第一个做诱饵，再抛出第二个，果然骗过了宋南城。

　　她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只听宋南城又道：“太丑，再扣一个月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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