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缘》马肉熊

7、第七章

　　“秀儿勿去！”高大骏马止步水边，马背上跃下一个俊秀女孩，疾步上前，拉住了即将涉水的裴秀儿。
　　“哪儿来的野丫头？”尹仲澧被人打扰，心生不满。
　　“我爹是忠勇侯穆翰，我叫穆灵儿，不是野丫头！”穆灵儿报过家名，拽过裴秀儿胳膊转身就走。
　　“站住！这里不欢迎你！”尹仲澧朝俩女孩扬起一捧溪水，又冲裴秀儿招手：“秀儿你过来，别理她，咱俩玩。”
　　“我……”裴秀儿迟疑间，穆灵儿已拾起水边鹅卵石扔过去，以牙还牙，她就没吃过亏！
　　石头擦过尹仲澧的锦绣衣袍落入水中，留下一摊污渍。
　　“仲澧哥哥，灵儿是我闺中密友，性格焦躁了些，请勿怪罪！”裴秀儿大惊失色，赶紧替穆灵儿行礼赔罪。
　　旁边的嬷嬷侍女皆知小主子爱干净，手忙脚乱地取来备用衣物。
　　穆灵儿两手叉腰，满不在乎。
　　尹仲澧对眼前这丫头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居然敢对他动手，果然是将门虎女，比起那些唯唯诺诺的世家子弟，她倒是个好玩伴。想到这儿，他破天荒地扬起笑容，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穆灵儿是吧？刚才多有得罪。我叫尹仲澧，既然都是秀儿的朋友，不妨一起玩……”
　　裴鑫鑫从梦里醒来，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卧室落地窗外，隐约可见远处天边晕染的一抹城市霓虹。她转了个身，闭上眼，竟然睡意全无。嗬，一群小屁孩，搅得她失眠了。
　　裴鑫鑫索性起身，点进手机里的新闻APP消磨时间。关于柳芸之的新闻又有了新动态，网络大V江伟爆出柳小姐有艾.滋病，随后附上的医疗机构诊断书照片坐实了爆料，狂热的网民们迅速聚齐前排大口吃瓜，惊人的转发量很快将该消息推上了新闻APP头条。
　　唉，这事一出，不知有多少男人要担惊受怕了，裴鑫鑫禁不住想：幻影男尹先生会是其中的一个吗？
　　尹宏建打了个喷嚏，鼻头冻得有些红，该死的刘禹挑的好地方！他新买的全球限量版莱肯超跑刚启动，就被埋伏的警.察厉声喝住，疯狂赛车盛宴戛然而止，发烧友们满心扫兴不说，大冷天的还要排队站这郊外路边等着警.察同志一个个查验身份，倒霉催的！他低声骂了句脏话，正要训几句刘禹，手机倏地响起，引得前头查证的小警.察抬头张望。
　　“抱歉，警.察同志，我接个电话。”尹宏建客气地打过招呼，得到允许后，接起电话。
　　苍老的声音略带嘶哑，尹宏建一激灵，习惯性站直腰板，一副小时候听奶奶训话的架势。
　　“宏建，这么晚了，在哪儿胡闹呢？”尹老夫人虽年逾古稀，但耳聪目明，一下就听出了孙子这会儿不在家里。
　　“跟刘禹几个在外头聚聚，马上就散了。”尹宏建态度恭敬，哄道。
　　“那个叫柳芸之的小明星有艾.滋病你知道么？”尹老夫人顾不上拆穿孙子谎言，直奔主题：“你老实跟我说，有没有跟她发生过关系？！”
　　“没有没有真没有！奶奶您放心吧。”尹宏建闹不明白，他怎么就跟柳芸之扯上关系了？连奶奶都开始质疑他，郁闷！
　　“没有就好。”尹老夫人放缓语气，继续道：“上月体检数据出来了，各项指标都显示，你的身体机能开始衰退，宏建，能不能尽快配合我们安排，给尹家留个后？”
　　“奶奶，我还在外头呢，这事周末回老宅从长计议，好么？”尹宏建自成年起就不断接到类似“轰炸”，早就熟门熟路了，忙敷衍道。
　　“成，周日上午我在老宅等你，不许不来！”尹老太太斗争经验也颇丰富，下死命令后挂断电话。
　　唉，都说人生只是单程票，自己这张还特别短。自尹宏建记事起，就一直是奶奶和姑姑抚养，父亲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母亲生下他后，念书、改嫁、生子，终于成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著名女画家，虽说这些年一直与他保持联系，但对于尹宏建而言，最亲的人已变成了奶奶和姑姑。尹老夫人不到三十就守寡，但生性坚韧刚强，能力卓著，培养两儿一女成材，又将尹家传媒产业成就推上了新高峰，在家族中可谓德高望重，家主地位十分稳固。尹宏建的大伯和父亲，都没活过三十岁，大伯留下了堂姐尹嘉悦，父亲留下了他，尹家家大业大，可惜子孙凋敝，只剩尹宏建一棵独苗。从前，尹老太太还为尹家男丁活不长久这事较过劲，送孙子入伍历练提升体质、寻遍中西医开发新药，无奈尹宏建成年后次次体检数据对比结果都是每况愈下，尹老太太折腾到最近，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回到留后这事上。实在不行，可以走当初的老路，找个需要钱的善良女孩给老尹家生个男孩，就像尹宏建母亲宋珺那样的女孩……
　　父亲和母亲的事没能瞒住尹宏建，工作后一次无意偷听，彻底扭转了他对父母关系的认知，也是从那时候起，“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成为他新的处事哲学，在不触碰道德底线、不危害社会公众、不伤害家人感情的前提下尽情欢乐游戏人生，成了他每天生活的主要内容。公司有奶奶、姑姑把持，有堂姐接班，他不担心没钱花，更不操心无人继承，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持住自己，不碰男女关系底线，不让任何一个无辜女孩，像母亲那样成为接续尹家血脉的工具。
　　久而久之，尹老夫人也发现了些许端倪，不知从何时起，“给尹家留后”的要求开始提上议程，具体操作也不再遮掩，家里三天两头地催促，蛰得尹宏建一个头两个大。
　　挂断电话，尹宏建生起了脚底抹油的歹念……
　　周五下午工会活动，裴鑫鑫被陈金凤拉去装身打扮，为晚上的相亲做最后冲刺。为了省事，裴鑫鑫把上回没带回家的行头直接拿出来用，陈金凤犹豫了下，勉强同意。
　　熟能生巧，不出两小时，花枝招展裴美人再度上线，乍眼一看，仙气十足。
　　队里男人们面面相觑，对着郝峰阴沉的脸，大家伙都不好透露什么关键信息。终于，裴鑫鑫踏着小靴子出了办公室门，郝峰也转身进了自己屋，小姚这才抓紧机会拉过陈金凤坦言其中“奸情”。
　　嗬，这么关键的重大信息自己今天才知道，想起刚才郝峰那张难看到极点的脸，陈金凤背脊生寒，把心一横：今后再不不敢管裴鑫鑫的姻缘事，一切顺其自然，以免得罪人。
　　相亲地点是网络排名第一的米其林三星餐厅，装潢设计高雅别致，法式菜品色香味三绝，全景落地窗外CBD瑰丽夜景令人惊叹，种种细节表明，对面落座的金融眼镜男十分看重这次见面，以上结论源于裴鑫鑫的职业理性分析。她再次扫了眼对面滔滔不绝的男人，斯文俊秀，举止优雅，谈吐大方，典型的行业精英，此时正说着他去塞舌尔度假的趣闻。
　　裴鑫鑫不明白这类海岛有啥可玩的，早些年钱晓媛在大溪地波拉波拉岛买了一间水屋，没少拉她过去休闲度假，一开始觉得还行，时间长了容易审美疲劳。
　　裴鑫鑫默默地听着，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菜肴上，时不常地回以礼貌微笑。
　　晚上刘禹请客赔罪，尹宏建将布加迪威航的车钥匙递给餐厅泊车小弟，抬头便瞥见了落地窗前用餐的裴鑫鑫。
　　嗬，警.察同志的用餐礼仪学得很好嘛，刀叉使得有模有样。这是又在出任务？尹宏建玩心起，决定先去逗逗她，跟着前头穿碎花毛衣裙的女士很快进了餐厅。
　　“裴警.官，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金融眼镜男欠了欠身，礼貌知会过裴鑫鑫，转身往洗手间去。
　　“警.察同志，好巧，咱们又见面了。”尹宏建拉过椅子自来熟地坐到裴鑫鑫身边，装出一副特务接头的样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道：“是不是又在钓鱼执法呢？刚才离开的男士是变态杀手？啧啧啧，看不出来呀。”
　　又是这个二世祖！裴鑫鑫庆幸今天没有佩戴玉哥，不然又得被烫。她不耐地往边上挪了挪椅子，回道：“我做什么还得向你汇报？”
　　“喔，对对对，警.察办案。”尹宏建连忙竖起食指放唇边，低声道：“不许声张。”
　　纨绔子弟就是戏多！裴鑫鑫被气乐：“你很闲么？”
　　“怎么可能？我是百忙之中抽空关心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尹宏建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道。
　　“谢谢了，这里不需要你帮什么忙，请吧。”裴鑫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等了片刻，见尹宏建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坐那儿雷打不动，不耐道：“你还坐着干嘛？没见我都赶人了吗？”
　　“警.察同志，你们现在办公经费都那么紧张了？”尹宏建将裴鑫鑫上下打量了一番，挤兑道：“瞧瞧，穷得只剩这一身衣服了，只能循环往复地穿，真可怜……”
　　这人真是皮紧，欠抽！裴鑫鑫正要发作，金融眼镜男回来了，见多了个陌生人，问道：“裴警.官，这位是你朋友？”
　　“不是！”，“是！”俩人回答南辕北辙，一时叫人摸不着头脑。
　　“之前办案时见过两面，不熟。”裴鑫鑫顿了顿，补充道：“就跟路人差不多吧。”
　　“裴警.官，你这样说话太叫人伤心了，一周前我还协助你逮捕杀人犯呢。”尹宏建对“路人”描述十分不满，争辩道。
　　对上金融眼镜男疑惑的目光，裴鑫鑫有点心累，无奈解释道：“是有这事，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那我可以坐这儿么？”尹宏建直接打断裴鑫鑫的话，没等人答应，自顾自地叫了服务员加餐具，见俩人都盯着自己，坦然道：“我被朋友抛弃了，一个人用餐很孤单，凑上你俩一起吃正好，够热闹。”说着，一把将金融眼镜男拽回椅子上，劝道：“快坐下，甭客气，今晚我请客，大家吃好喝好！”
　　金融眼镜男没见过这阵势，直接懵逼了。
　　裴鑫鑫有点生气，这个公子哥真讨人嫌，之前在会所趁机占便宜，现在又来搅和相亲，当她好欺负么？想到这儿，裴鑫鑫直接上脚踹了下尹宏建的椅子，厉声道：“你给我起开，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别跟这捣乱！”
　　“警.察同志，火气别这么大嘛，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尹宏建见她生气，施施然起身，“别太粗鲁，当心把人吓跑咯。”
　　“你……”
　　“曾贤平，你果然在这儿！”裴鑫鑫话没说完，被一个穿碎花毛衣裙的女孩生生打断，她指着金融眼镜男开始破口大骂：“说！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金融眼镜男这回倒是反应迅速，没答话，拉上女孩就想往外走。女孩狠踩他一脚，注意力转移到了裴鑫鑫身上，瞟了几眼，继续叫骂：“你要把我拉哪儿去？告诉你曾贤平，我哪儿都不去，我也不要你的补偿，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拉你和这个贱人小三一起下地狱！”言毕，从挎包里掏出一玻璃瓶，拧开就往曾贤平和裴鑫鑫身上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