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69、幻境

　　晏家旧宅，山主朝着沙漠深处看了一眼，老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奉劝你俩早点放弃，兴许看在你们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我会考虑让你们在新世界过得自由些。”

　　无方和小七还在苦苦支撑，本来大巫师就够折腾的了，现在又加上山主这个修行深不可测的家伙，两人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此时听到山主这番话，恨不得冲过去将这老家伙打趴下。

　　“不说话？”山主往前迈了两步，和大巫师并排站着，“晏家旧宅这里的界印撑不了多久，等现世和异界完全相通，你们就算求我，老头子也不会给机会的。”
　　小七和无方联手压制着大巫师，此时还得抽出心思防备着山主突然出手。

　　“再不帮忙，我这大巫师恐怕就要祭天了。”大巫师颤颤巍巍地说。
　　“这倒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山主收回脸上的笑，将怀中的方形物件祭了出来。这东西缓缓升上半空，浑身裹在一层淡淡的幽光中，看似毫不起眼，可小七和无方明显感觉到一股压力从那上面源源不断迸发出来。

　　山主嘴唇翕动，幽光瞬间大亮，然后将在场众妖都笼罩进了光圈之中，一个巨大的法阵眼看着就要成形。
　　小七和无方此刻被大巫师牵制着分不开身，其余诸妖在实力上与山主差距甚远也帮不上忙，一旦这阵法成，那这须弥境岌岌可危的界印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而界印一毁面临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小七甚至能想象到界印毁后山主那不可一世的样子。
　　界印对面蔚蓝的大海、奔腾不息的潮水似乎就在眼前。

　　一步之遥便能打破桎梏，获得自由和新生，陷空山妖族中一阵欢呼，一个个对山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须弥境众妖是越战越凶狠。
　　情况不妙啊！小七心想。

　　李幻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晏家旧宅中心位置小七、无方正与山主和大巫师缠斗在一处，界印的金色光芒几乎消失殆尽。
　　“我能帮上什么忙呢？”李幻空不住地问自己，论打架他不是山主对手，可此时再不出手帮忙，界印一旦被毁，到时现世和异界相通，陷空山妖族势必会涌入现世，现世大乱造成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山主这么多年养精蓄锐，实力深不可测，小七和无方已经开始落下风。
　　李幻空只能硬着头皮上，希望能分散山主一部分注意力，他好趁机用全力将山主那方形物件给毁掉，因为压制着小七和无方的力量就是从这个东西上来的。

　　“山主你一把年纪，都是快入土为安的人了，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李幻空边说边找了个最佳的位置，和小七、无方形成三角，恰好将山主和大巫师围在正中。
　　“和老年人说话就这态度？”山主很不屑地偏头瞥了他一眼，“如今大势所趋，你们要是识相就通通给我滚到一边去，我一把年纪也不想耗费心神来收拾你们！”

　　“你不折腾这些事，大家相安无事多好。”李幻空直言不讳地说，“如今整个异界都被搞得乌烟瘴气，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你知道离弦的箭吧，放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山主呵呵笑着，“万物有盛有衰才是常理，异界存世了那么久，已经到尽头。我不过是顺应时势，在为广大妖族争取自由，年轻人不懂我的苦心也就罢了，还来横加阻拦实在太不懂事。”

　　“你所追求的自由不一定就是大家想要的，你凭什么替他们决定？”李幻空站在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的晏家旧宅故地上，视线从不远处缠斗的妖族、山主和大巫师身上逐一扫过，“妖族大乱，异界分崩离析，就是你想要的？那陷空山呢，你们一族的生存之地，你就忍心把它毁了？”
　　“陷空山毁了又怎样，毁一个陷空山就能换来妖族自由和更大的生存空间，那我愿意毁十个，毁一百个……”

　　“口口声声妖族，你毁掉陷空山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你抛下的陷空山妖族？他们如今还泡在冰冷的水里，说是追求自由，难道你所谓的自由就是踩在同族的血肉上……”
　　山主面不改色地打断他，“做大事总要有牺牲，能为妖族自由奉献一份力，也算是他们有些用处了。”

　　李幻空不屑，“狂妄自大，自欺欺人而已。”
　　小七和无方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李幻空这家伙怎么回事，这种危急时刻不想着来帮忙，反而和山主有一搭没一撘闲扯，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异样，天空不知何时开始慢慢暗下来，似乎正被某种阴影笼罩，不远处陷空山和须弥境众妖的打斗声似乎也在慢慢变小，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

　　山主对此毫无所觉，绝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李幻空身上，他自顾自地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老头子今天心情好，也不妨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李幻空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直觉告诉他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山主开口就说：“你知道百年前异界为什么会乱，晏家为什么在一夕之间就不复存在了吗？那都是我在推波助澜啊……”
　　百年前的晏家何等兴盛，在他的阴谋诡计下居然就这样覆灭了……

　　“疯子！”小七咬牙切齿地骂，“臭老头，晏家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异界又把你怎么了，你是吃多了撑的？”
　　“哼！”山主也不回头看他，只是看着李幻空的胸口，“一群年轻人居然不知道古戒的用处，真是可惜。不过，如今你送我我也不需要了……”

　　无方记得先妖王留下的锦盒里提到过古戒的用处，古戒上蕴含着上古神力，与界印息息相关，是不是就说明只要有这东西在手，山主怎么样都翻不出什么花来？可听山主说，似乎又并不是这样，无方悄悄对着李幻空打了个手势。

　　李幻空眼睛轻轻一抬，假装没看到，仍对着山主继续发问：“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这些事的？”
　　他虽说没有小七那种由心而发的恨意，可对山主实在是讨厌。

　　“什么时候？”山主沉默了一会，好似在回忆很久远的事，“这要说起来可就有得说了，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山主这隐忍的功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李幻空心里这样想着，他单手背在身后，悄悄将惊风拿了出来。

　　“终于露出真面目。”小七阴阳怪气揶揄他几句，“怎么，你就这么怕死，想趁着死前再捞一笔？”
　　“什么捞不捞的，这么难听，年轻人，说话还是要有一定讲究的。这妖年纪大了，自然要趁着有生之年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才能没有遗憾不是？”山主嘴上轻轻松松这么说着，手里正加大力度，一股充沛的力量片刻间便充斥整个法阵。

　　山主隐藏的实力究竟有多少实在很难说，小七和无方此刻都有点支撑不住了。
　　李幻空默默催持咒术，对着小七和无方悄悄点了点头。
　　惊风的笔尖上闪着幽微的光，古戒之中暗红色的光芒也在缓缓流动，天空慢慢黑了下来，周围也变得一片死寂。

　　山主起初还有点错愕，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暗深处，然后呵呵笑出声来，“就这点手段还想将我困住？”
　　李幻空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从黑暗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山主看着他忽然沉默了，这人的脸如此熟悉，分明就是自己一直崇拜的那位上古大妖！不禁问：“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大妖这才停住脚步看他，轻描淡写地说：“这里是埋骨之地，乃上古妖族之归处，本妖已逝去多年，自然呆在这里。倒是你这后辈，为何会闯进来？”

　　山主好似懵了一样，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实在是不知道，记忆似乎多了一道怎么样都填不上的缺口。
　　“也罢，既然来了那就没有回去的道理，正好我这里缺个守护者，不如就你来当，意下如何？”大妖追问。

　　山主没有说话，还在苦苦找寻自己的记忆，究竟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他一会看看对面的大妖前辈，一会又低头看看自己脚下，对大妖的追问也开始怀疑起来，为什么要我这么一个老头子来守护埋骨之地？

　　大妖看出他心中困惑，身体慢慢地虚浮到半空中，同时宽大的袖摆一挥，黑暗逐层褪去，露出一片茫无边际的凄清白骨荒原。
　　山主瞬间怔住了，这与须弥境大沙漠中的无数枯骨又有不同，这里更加荒凉和沉寂，处处都透着一种死气。

　　原来埋骨之地是这样的所在！山主心中暗暗感叹。
　　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黑暗又开始侵袭过来，只是这次四周变得灰蒙蒙的，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昏暗的迷雾之下。
　　大妖虚浮在半空，低头看着山主。

　　“哈哈哈……”山主突然狂笑起来，看着大妖的眼神已经不再有崇拜，反而是一种不屑。同时，一道耀眼的白光从他袖中飞出，旋转一周后径直刺向大妖。
　　幸亏李幻空躲得快，不然这一击够他受的。

　　“就这么点小把戏还想糊弄我？”山主嗤笑，“你是太看得起你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
　　白光从大妖身体中间穿过，幻像散成万千碎片，同时周围的迷雾也慢慢消失，渐渐地能到嘈杂的打斗声，整个埋骨之地正一点一点消失，直到晏家旧宅重新出现在眼前。

　　“你是怎么识破的？”李幻空问，“你很崇拜那位大妖前辈，在陷空山逃命的时候还不忘将他的画像取出来，即使是在埋骨之地，你又怎么会对着他刀兵相向？”

　　“埋骨之地不可能重现世间，这是我异界妖族神圣不可侵犯之地，随便谁都能进去？再说，我是崇拜大妖前辈，他一直在我心中，可你让我看到的不过是个幻像而已。小子，想用幻境困住我，你还太年轻了些！”山主呵呵笑着，顺手将白色的光芒收回袖中。

　　李幻空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柄刀。
　　此时，晏家旧宅上空金色的界印已经变得淡不可见，山主老脸上尽是志得意满的笑意，他双目死死盯着界印边缘处的缺口，大笑道：“是时候了，哈哈哈哈哈……”

　　小七和无方脸色一变，李幻空也还没来得及阻止，界印正上方那方形物件忽然大放异彩，将界印金色的光芒完全掩盖了过去。
　　金色的界印瞬间碎得连渣都不剩，与此同时，须弥境中打开了一道通往现世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