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59、大鸟

　　夕阳余晖正一点一点的隐没在地平线下，须弥境中的这座沙漠之城也即将沉睡。
　　李幻空倚在栏杆边上，侧头看着面色有些复杂的小七，“你这是怎么了，还在想今天的事？”
　　“嗯。”小七背靠护栏坐着，一条腿半曲着搭在栏杆上，一条腿自然垂下，本该是潇洒恣意的样子，却偏偏配了一张忧忧郁郁的脸。

　　“这可不像你。”冷潇然说。
　　小七动都没动一下，自顾自地望着远方，“你们可能还没那么深的感触，活得久了，见的事越多在意的东西反而会越少，可就是剩下的的这些东西，才是镂刻在你心间永远都忘不了的。”
　　李幻空：“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今天见到无双一时有点感触。”小七偏着头看李幻空一眼，“小时候的无方和无双就像两个冤家似的，一天不打闹个两三回简直不正常，我那时还怕他们真折腾出什么事，他们这一路磕磕绊绊能有今天也是不容易。”

　　李幻空心道：“居然还有心思说别人，你能到今天也不容易啊！”
　　“上一代的无花海花妖王那时已经很年迈，他有心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于是在整个无花海挑选资质上乘的小妖重点培养，无方和无双就是从里面脱颖而出的。”

　　“老花妖王自知时日无多，有好几次想指定无方和无双中的一人接任，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老妖王去世。后来便是百多年前的晏家之乱，无方和无双一起平定无花海，只是无花海之主历来只有一位，所以无方才不辞而别独自来了须弥境。”

　　李幻空后来听小七说过，他当时守无花海界印，结果受了重伤，只能被困在那里，没想到时过境迁无方居然成了须弥境的一境之主。
　　须弥境原来一直是晏家在管，后来晏家大难，至今牵扯不清，当年晏家之乱的叛乱者已死，又因为晏家无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李幻空虽然现在回来了，也算是晏家人，可他的心并不在此，再者无方这一境之主做得相当不错，如今已经将这座沙漠之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小七断断续续说着一些旧事，这俩家伙虽说是兄妹，可从小互相看谁都不顺眼，在一起的时候多是打闹。在大人看来，其实也就是吵吵闹闹玩玩而已，在外人面前这俩兄妹反而客气有礼得多。
　　有时候彼此间太过亲密，才会无所顾忌地释放自己的天性。

　　无方这个家伙别看平时经常和无双争得脸红脖子粗，欺负起人来得心应手，其实关键时候还很靠得住。
　　无双从小就生得比无花海中一般的妖美艳，一手换颜术远远强过同龄人，可那时候毕竟小稍微大点的孩子有时候会欺负她。有一次她被几个半大孩子堵在花市，因为打不过人家结果被捉住后关在一座空房子里。

　　她自己倒不是很担心，反正这几个孩子不会拿她怎么样，顶多也就关两天出出气，谁让自己比他们都优秀呢！
　　无双不急，可急坏了无方。平时无双在外面不管多野，晚上都会回家，无方认为她不回家的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无方大晚上的独自跑出去找无双，直到在破旧空房子中找到人，他才稍微安点心。问清楚前因后果后，他第二天就把捉弄无双的家伙全都给揍了一顿。
　　无方一贯的宗旨就是，我的妹妹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谁要这么干了，那我会揍得他连爹妈都不认识！

　　“原来无方城主这么护短。”冷潇然小声念了一句。
　　“我原本以为这俩家伙见面后又是一顿吵闹，没想到居然这样平静。”小七自顾自说完，也不理李幻空和冷潇然，独自跑了。

　　“喂……”李幻空对着背影叫了好几声，无奈小七像是木头人一样，他只得回头看着冷潇然，“也不知道小七这是抽的什么风。”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远处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近处也只能看到些模模糊糊的轮廓。
　　“可能想起了些旧事吧。”冷潇然轻轻一垫脚坐在宽约一尺的护栏上，“小时候能有人在身边一直守着你，虽然吵吵闹闹，不过——也挺好的。”
　　“你呢？你好像没怎么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李幻空说。

　　“我小时候经常跟着师兄们到处跑，有时候师兄们忙着除妖顾不上我，我就只能灰溜溜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师兄们完成任务我再跑出来。”冷潇然轻轻笑着，“只是有一次遇到比较厉害的妖物，师兄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搞定，我躲在小角落里睡着了，等跑出来的时候师兄们都已经没了影子。”

　　李幻空道：“怎么回事，后来呢？”
　　“原来师兄们以为我被吓怕自己跑回去了，因为那次的妖物比较厉害。后来回去回复命令的时候，他们发现找不到我，又跑回来将我拎回去，只是从此后师父再也不允许师兄们出任务的时候带上我，我就只能自己和自己玩，以至于……”

　　“以至于被些小妖欺负，险些丢了性命。”冷潇然将剩下的这些话咽了回去。
　　李幻空和冷潇然并排坐着，他蜻蜓点水似的抱了抱她又放开，然后伸出手指在冷潇然额头上轻轻点了两下，笑着说：“你小时候胆子还挺大，对什么妖物之类的东西就一点都不怕？还敢跟着你那些师兄们到处跑。”

　　“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畏，那时候小，什么都不明白。”冷潇然把李幻空那不安分的手挡开，靠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李幻空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自己五岁前生活在寒山寺，五岁后在养父母家中，周围没什么朋友，似乎也没有多少太值得自己记住的事。

　　除了十岁时第一次在驷马桥上见到冷潇然，不过这都是后来记忆恢复后才记起来的。
　　冷潇然等了半天都不见李幻空说半句话，忙问：“怎么了？”
　　“没事，我在想我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记忆这东西不怎么牢靠，好多事我大都记不起来。”李幻空信口胡说，其实是他觉得自己的童年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他抬起头往头顶看，只是看着看着眉头却越皱越紧，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今晚的天是不是太黑了点？”
　　“你说什么？”冷潇然问。
　　李幻空摇了摇头，拉着冷潇然从护栏上跳下来，“没什么，我说今天挺累的，你需要好好休息，后面还有不少事等着我们去做。”

　　两人回了住处，只是李幻空对夜色始终有点不放心，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好久没有见过了。
　　他一直有生物钟，在现世上班的时候通常七点左右就起床，来异界之后生物钟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准。只是，这一天他起床的时候发现天色不大对，以往这个时间天已经很亮，可今天窗外似乎灰蒙蒙的，并不像是雨天阴云密布时那种阴沉的昏暗。

　　“怎么回事？”李幻空喃喃自语，推门出去的刹那就看见天空中飘着三座大岛。
　　朗朗青天已不再，巨大的岛将阳光完全挡住，只从三座大岛缝隙间透下来点微弱的光。

　　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三座悬浮的大岛无缘无故出现在天空中，李幻空仰头看着，心道：“这不像是海市蜃楼那一类的幻像，这东西能实实在在挡住阳光，那便是真的，难道是扶风城？”

　　除了陷空山，扶风城、无花海、须弥境好巧不巧全都凑到了一块，什么各异境不能互通的规矩早都成了摆设。几个异境中，陷空山毁得最彻底，会不会是受它影响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没有人说得清楚。

　　“无方城主有请，说有事找您商议。”有小妖匆匆跑过来传话。
　　多半是说这天上大岛的事，李幻空心里猜测，一路跟着小妖去了主殿前的广场，无方、无双、小七和冷潇然早已经等在那里。

　　等小妖离开无方才开始说起正事，“幻空兄弟，你和潇然在扶风城呆过一段时间，对那里应该比较熟悉，我们这些老家伙虽说自小生活在异界，可也有上百年没有去过扶风城，说实话还没有你们清楚那里的情况。”
　　“城主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就是。”李幻空道。

　　“之前我听小七和无双说过扶风城之乱，也知道那里界印松动有妖族趁机溜进你们的世界。”无方指着天上悬浮的大岛，“这扶风城历来悬浮在高空之中，下方是层层迷雾，可如今居然出现在这须弥境，你之前有没有听端方说过什么奇怪的事？”

　　李幻空想了半天只得摇头，“没有，我只知道百年前晏家之乱后各异境不通，从扶风城到无花海的通道成了个死循环。”
　　“我们离开之前，端方城主说他要守着界印，难道是界印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这三座大岛才会出现在这里？”冷潇然的话音有点颤抖。

　　这并不是她想自己吓自己，实在是她见识过那些闯入现世的妖们有多凶残，当初就是扶风城的界印松动才导致驷马桥上群妖蜂拥而出。
　　无方听了这话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还是第一时间多拨了一队妖去守着晏家旧宅，虽然那里已经看不出多少旧宅的模样。

　　“无花海的界印之前就被破坏过，虽然大妖前辈已经修复，可终究不能同原来的界印相比。”无双顿了顿，“我在想，无花海出现在须弥境是不是也和界印有关联。”
　　几个人同时抬头往天空中三座大岛看，岛的边缘忽然出现一圈透明光幕。

　　原来是有修行稍高的妖们飞身而上，想要踏上天空之岛，可只飞到半空就被什么东西给挡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那突然出现的一圈透明光幕将岛内和岛外完全隔开，是一道天然屏障。
　　扶风城出现得突兀，无方并没有下什么不准靠近的命令，这才有猎奇的妖们想要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