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57、迷雾森林

　　小七是个爱凑热闹的家伙，硬拉着李幻空跟他一块去沙漠深处看看。
　　本来李幻空病恹恹的不爱动，可架不住小七三言两语一顿说，只好拖着病体一块出来。

　　“数千年来沙漠都好好的，怎么我们这一来就怪事连连？”李幻空小声嘀咕两句，晃晃悠悠跟着小七出了城。
　　此时艳阳高照，整个沙漠金灿灿的，可细心之人就会发现这一地金色里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其间。

　　“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听从外面回来的朋友说，这沙漠里啊出现好多白骨，都是些大妖骸骨，也不知道埋在这底下多少年了。”
　　“说是昨晚那场飓风把沙漠吹了个底朝天，沙丘移位，所以骸骨才露出来。”
　　“你说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风？”妖怪嘴一扬，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们几时见须弥境刮过大风？”

　　妖们沉默不语。
　　“我知道，我知道。”有个小家伙把双手都举起来，“就是前几天，戈壁那边还刮起好大的风，连天都变色了。”
　　“呵呵……”
　　妖怪们只当听了个笑话。

　　与以往不同，今天出城的妖很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
　　“这须弥境有大妖骸骨又怎么了，你们没听说无花海那连绵花海底下也是白骨成堆吗？”
　　“你们说最近怎么回事，怪事连连的，我还真有点担心。”

　　“对啊，陷空山不也毁成那样么，但愿这须弥境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妖怪们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天花乱坠，大有须弥境马上就会完蛋的趋势，大家最好有什么带什么逃命要紧。可说来说去却把自己也说蒙了，如今各异境不通，怎么逃不还是只能在这须弥境中么？

　　这下妖怪们全都像被抽了魂一样，一个个神情沮丧，提不起半分精神。
　　李幻空默默听完，不得不佩服这些家伙脑洞大，居然能把自己给套进去，他重重咳了两句，“咳咳——”
　　妖怪们回头疑惑地看他。

　　“那个，我刚刚不小心听了一路，我觉得你们说的那些太遥远，我都不敢相信。”李幻空露出一脸无知的表情，“像我，才不会去想这些八字没一撇的事，人家不都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家里兄弟，脑袋有点不清醒，你们别介意。”小七尴尬地笑了两下，捂着李幻空的嘴，匆匆拖着他走远。

　　李幻空不明所以，“我其实是好心想开导他们，你这是怎么了？”
　　“有些话多说无益，大家历来只相信看到的，你说的他们不一定信，这些妖们脾气不大好，再说下去估计你还得多养几天病。”小七面无表情地说完，看着那一群越走越远的妖怪皱起了眉。
　　李幻空道，“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吧？”

　　“我从小生活在这里，这沙漠里常年无风常年无雨，陷空山一出事，须弥境的天气都跟着发生了变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些什么事。”小七喃喃，“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也好，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说得李幻空无法反驳，他指了指远处渐渐看不到身影的妖们，“小七，我们还得走多久？反正我是不认路，只能靠你。”
　　今天的小七出乎意外地好说话，也看不清他手底做了什么动作，一团氤氲的白气聚集在他脚边，“臭小子你站过来，离我近点，不然一会掉到沙漠里我可不管。”

　　李幻空苦笑了一下才站过去，他体内封印的妖族之力刚刚觉醒，一是还不大会掌握，二是本来就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实在无法适应。
　　还有一点，为了他能在人类的世界好好生活，当初的封印就很霸道，现在没办法完全解开，对于妖族来说的什么飞行之术，他可能这一辈子都无缘。

　　飞不飞有什么关系，以后回了现世他要真会飞那才尴尬，指不定哪天就被拉去某个秘密实验室当了小白鼠。
　　小七单手一挥，两个人“嗖”的一声升上高空，朝着沙漠深处去，此时的小七像极了游戏和小说里那些御剑飞行的仙人，潇洒恣意，浑身都透着一股仙气。

　　沙漠中的风滚烫袭人，吹进肺里火辣辣的，李幻空猛烈咳嗽了一阵，只好把头埋在小七背后。
　　“到了。”
　　氤氲白气在脚底悄然散开，两个人平安落地，小七指着不远处的沙丘，“你看那里。”

　　沙丘中躺着一具白骨，白骨只有身体上半部分露出来，却并非人的模样，巨大的脑袋似狗非狗，李幻空忍不住朝着小七望一眼，“我只见过恐龙化石有这么大，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只狼妖。”小七解释，“看这骨架这么大，生前可比我厉害多了，我们妖族中修为越高的幻化成兽形时体型越大。”

　　李幻空不由得往小七多看几眼，他听冷潇然说过，之前在晏家旧宅时小七曾化成兽形将他带出来，那可是只体型巨大光鲜亮丽的大狗。
　　“看什么看。”小七不出意外白他一眼，又似乎是自嘲，“我虽能化成兽形，可现在修为不过恢复十之二三，抵不了什么大用。”

　　李幻空：“……”
　　翻过面前的这座沙丘，视野更加开阔，更多飞禽走兽的白骨便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金黄色的沙海上白骨森森，无数巨大的骸骨望不到边似的。
　　“这须弥境中牺牲的大妖明显比无花海中要强很多。”李幻空指着远处的骸骨，“是因为须弥境是整个异界中最重要的所在，所以晏家才会在这里扎根？”

　　小七摇头，“这么久远的事，我并不知道。”
　　沙漠中热浪滚滚，空气都像是被扭曲了一样，李幻空有生以来真正踏足沙漠深处这还是第一次。他的视线由近到远，越看越是心惊，“你之前说过，这沙漠数千年来从没变过，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这浩瀚沙漠其实就是妖族的大型公墓。”

　　“这些极有可能是当初造须弥境时牺牲的妖族先辈。”小七的声音慢慢小下来，“都埋骨于此了……”
　　“咦？那是……”李幻空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不远处一具白森森的虎妖尸骨上居然零零散散有十数个或绿或花的小点。

　　他心中好奇，顾不得去想小七此刻的心情，径直往那巨大白骨走去。
　　白森森的巨大枯骨之上居然开着几朵彩色的小花，这花开得艳丽而有生机，只是长在白骨上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
　　李幻空自顾自地道：“不对，枯骨上怎么会开出花？”

　　小七身影一闪，已经快速掠了过去，眼前的虎妖尸骨被风化得只剩下一半，惨白枯骨配上绚丽小花，说不出的妖异。
　　李幻空往更远处看，视野中的巨大骸骨也并不是白色，反而像是用无数绚丽色彩拼凑出来的。
　　“该不会都是花吧？”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一侧头发现小七也正盯着远处。

　　小七：“去看看。”
　　两个人慢慢走过去，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想法。
　　原来往沙漠深处越远，这些巨大骸骨之上开出的绚烂小花越多，原本透着阴森恐怖气息的巨大白骨花团锦簇，活像是花匠们堆出来的一样。
　　小七手轻轻一招，氤氲白气又出现在他脚下，“我们去前面，看看这是个例还是全都这样。”

　　这一次，两人离地面很低，速度也很慢，可看到脚底闪过无数五彩缤纷的大型骸骨时，李幻空心底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不是无花海才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花吗，难道说这片沙漠也在往那方面发展，最终会变得像无花海一样？可须弥境沙漠中的植物一贯是朝生暮死，这么一想也说不通啊。”

　　这白骨之林延伸到了天边，李幻空抬头往远处看，天边隆起一座高大的沙丘，像是一条横亘的山脉一般，而更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东西漂浮在空中，隐隐约约像是座城池。
　　“那不是潇然和晓川吗？”小七载着李幻空落到山丘上。

　　“你们怎么也来了？”李幻空问。
　　“今早听到传言，我们到沙漠深处的时候发现枯骨上开满花，然后一路过来便到了这里。”冷潇然看着沙丘底部一望无际的枯树林，又指了指天边模糊不清的城池，“我和晓川想去那边看看，结果下边这枯树林很奇怪，一进去就像置身在迷雾中，完全找不到方向，我们只好又退出来。”

　　“这是迷雾森林，这东西消失了不下千年，现在不知道吹得什么风，这些个古怪东西一个个的都开始冒出来。”小七大手一摆，率先走了下去，“想要去看看的就跟着我，不过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在里面丢了，我可不管。”
　　晓川埋头跟着他，忽然怯生生叫了句“大哥”。

　　小七心里高兴，“你终于肯叫了，好，好，以后我罩你！哈哈哈哈哈……”
　　“你帮了我们陷空山的妖族，让他们在这里能有个容身之地，我心里很感激你。”
　　晓川蚊子一样的声音，可听在小七耳朵里比什么都悦耳动听，他拍着晓川的肩膀，“小事，小事。”

　　两人在前面说话，李幻空看得出小七心情很好。他侧头看着冷潇然熟悉的面孔，然后轻轻笑了笑，“一会看到什么都别自己冲上去，在我身边呆着好吗？”
　　“嗯。”

　　迷雾森林很奇怪，从高处看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枯树林，无数参天大树只剩下土褐色的树枝，张牙舞爪地立在那里。可进去之后实际另有乾坤，里面只有一团团翻滚的浓雾，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隔着个半米远连对方是谁都看不清。

　　李幻空往冷潇然身边靠了靠，很自然地抓着她的手，笑嘻嘻道：“怕把你丢了。”
　　冷潇然没给他白眼，反而推了他一下，“看路，别把小七跟丢了。”
　　“跟丢谁也不能跟丢小七啊！”

　　李幻空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前一刻还能看到小七宽阔的背影，后一刻连着晓川一起两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七，晓川……”李幻空对着前方大喊，可这点声音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淹没在层层浓雾之中。

　　“往前走走看。”冷潇然凝神看着前方，“他们刚刚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两个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忽然同时被人拽着拖了回来，霎时天旋地转，冷潇然已经将长剑握在手中，李幻空也已经祭起惊风，眼看着又是一场大战。
　　可两人突然同时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