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56、试探

　　连续几天，李幻空都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像被妖怪吸了精气神一样，有时走在大街上甚至有种快要摊下去了的感觉。
　　无方和小七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对着古戒出神。

　　“幻空小兄弟，你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罢，今天我们要去找山主，要不你也来听一下？”无方很平静地看他，视线从古戒转移到李幻空脸上，“山主知道你是晏家的人吗？”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李幻空将陷空山发生的事想了个遍，“应该是不知道，至少我从来没提过。”

　　无方点点头，“那便好，如果他知道你身份可能这事还复杂些。”
　　“谅你也不会蠢到这种事还要到处去讲。”小七顺口这么一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太傻，谁会没事到处宣扬自己的隐私？

　　“七兄，你嘴上还是不饶人，以老欺少可就是你的不对。”无方笑着打趣了一句。
　　“城主，你是不知道，这小七尽会欺负人。”李幻空苦哈哈地说，“之前也就算了，你看现在更嚣张。”

　　“你是没见他怼我。”小七看着李幻空两眼一翻，“还走不走啊？”
　　“走，走……”
　　李幻空跟着两个家伙七拐八绕穿过条条街道，终于是到了城东，山主近侍已经早早在外恭候，见人来了也不见有多大热情，依旧是板着一张脸，木木地道：“城主，山主命我来迎您进去，请跟我走。”

　　城东原本宽敞，空置的房子也很多，可陷空山这些妖们住进来之后就显得有些拥挤。
　　李幻空往街道两侧的屋子看去，妖们或坐或站看似闲散，实则并未放松警惕。

　　“这些家伙状态不对啊，一个个紧绷着干什么，无方又不是大敌。”李幻空也就心里这样想想，虽然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些妖们给人的感觉那么奇怪。
　　“前面就是了，山主吩咐过，我等不可靠近，城主请。”

　　山主住的地方相对偏僻，一路进去半个人影都见不到。
　　“你给安排到这里的？”小七持怀疑的目光看无方，“用得着这么偏僻？”
　　“我可没这样安排，我只是把城东这一块划给他们暂住而已。”无方眉头一皱，“没想到他倒把自己住的地方选在这里，好位置都给了手底下的妖们，图什么？”

　　李幻空若有所思，默默跟着无方。
　　“在那。”小七小声说完，下巴一抬指着不远处，“山主在那等着呢！”
　　山主由大巫师扶着粗粗见了个礼，有气无力地道：“无方城主，没能亲自来迎接，还请不要怪罪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礼数不周。”

　　“哪里哪里，我是晚辈，只有我礼数不周的份。”无方快步走过去扶住他，“您先坐，先坐。”
　　“大家都坐，都坐。”

　　山主看上去比初来须弥境的时候还苍老几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他的目光在小七脸上停留了片刻，头一偏看着李幻空，“幻空小兄弟，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这老头子还虚弱，莫非是生了什么病？”

　　“劳山主挂念，我没生病，只是刚来这须弥境水土不服，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李幻空苦笑。
　　“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山主颤巍巍地坐下，“不知无方城主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啊，就是作为晚辈来探望探望您，看看陷空山的兄弟姐妹们生活得怎么样。”无方说。

　　山主老脸上露出点笑容，“无方城主有心了，大家在这里生活得都不错，还得感谢你！”
　　“这话就略显见外，同是妖族，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无方道。

　　两个异境之主装模作样，你一句我一句极尽客气之能事，明明都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可就是都不开口问，也是够可以的，李幻空作为旁听者也替他们心急。
　　“憋死你们。”小七实在看不过眼，嘀咕两句后干脆自顾自打量起这房内的装饰。

　　本来没有李幻空什么事，可不知怎么话题一转突然扯到他身上。
　　“幻空小兄弟，你有没有听说前几日戈壁深处的事？”山主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幻空，“听说晏家旧宅无缘无故起了妖风，把那地方都给吹没了。”

　　“这段时间水土不服，我很少出门，什么戈壁深处的事，实在不清楚。”李幻空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这么一说，“倒是山主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山主道：“我听到属下们在传，说是几天前看到你和小七兄弟从戈壁深处回来，想着你们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所以就这么顺口一问。”

　　“传言这种东西真假难辨，山主几时开始相信这些了？”小七淡淡地说。
　　大巫师一直站在山主身后，此时突然开口插了句话进来，“晏家旧宅是我妖族心中圣地，山主不愿相信那地方已毁，想从各位口中知道些更详尽的信息，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如今能有山主这样的心思之人可不多啊！”无方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既然山主提到这个，我这里正好想起来个事，还得麻烦您老给看看。”
　　“城主客气，直说就是。”

　　无方将手里的画像展开，递给山主，“晏家旧宅被毁实在可惜，我们这些天四处查证，终于找到了与此相关的恶人。画中之人叫小虎，是一只虎妖，近段时间才出现在我须弥境，不知道山主是否认识？”

　　大巫师满脸怒气，“城主这是什么话，山主怎么会认识这种家伙？”
　　山主一摆手示意大巫师冷静，他盯着画中人物仔仔细细地看，好一会才道：“我虽老眼昏花，可认认真真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个家伙是谁。”

　　无方道：“既然山主不认识的话，那就算了。”
　　山主道：“我虽不认识，不过城主可以把画像留在这里，我吩咐底下人帮忙留意。”
　　“那我先谢过山主，城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谅这家伙也跑不到哪里去，早晚会被抓住。”无方说完对着山主笑了一下，“您说是不是？”

　　这个笑意义很深啊，李幻空和小七对望一眼，用眼神无声交流了一番。
　　“这是当然，整个须弥境都在城主掌控之下，那个毁坏晏家旧宅的家伙自然无所遁形。”山主附和。
　　接下来无方和山主谈陷空山和须弥境妖族如何共存的大事，李幻空听着没多大意思便找个机会自己溜出来，没想到刚出门就见小七后脚跟过来。

　　“我们今天好好探一探这城东。”小七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笑呵呵地走到他前面。
　　大门口，山主近侍朝着两人身后看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城主和山主还有事要谈，我们在外面等他。”李幻空说。

　　近侍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小七和李幻空在城东四处溜达，看似瞎晃悠，实际却在暗暗观察。无方怀疑小虎藏在陷空山妖族中，今天过来就是要探一探山主的底。

　　“小七，你有没有觉得他们都很有敌意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针对我们，可那一个个的眼睛总有意无意往我们身上瞟。”李幻空拐过街边一处拐角，小心对小七说，“目光不善啊！”
　　“不用你提醒，我也看到了，总之就是有古怪，小心些。”

　　李幻空回头看，确定周围没人，才继续说：“我看无方城主明明知道山主有所隐瞒，为什么之前放他们进城，还选在城东好生安置？”
　　“统一安置是为了方便管理，一有风吹草动能快速反应，如果分散到城中各处，万一闹起事来到时候先扑哪里的火都不是，总有没办法顾及到的地方。”

　　“所以刚从陷空山过来就放他们进城，也是安抚之策，是怕逼急了他们造个反什么的，那才不好收拾，毕竟这陷空山妖族数量多，个个也都凶狠强悍。”
　　小七摇了摇头，“你说的也不全对，无方是会防范他们，但也会顾念同族之情，毕竟陷空山已毁，他们确实也无处可去。”

　　其实人都是很矛盾的。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找不到什么线索，先回去等无方。”小七说完，转身就走。
　　“喂，你这就走了啊，好歹等等我这个病号。”

　　小七挑挑眉，“你好意思说自己是病号……”
　　两个人一路往回走，远远地就看到小妖站在山主大宅外，山主近侍低声说了几句话，小妖显得有些急躁。

　　“怎么了？”小七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小妖拉到一边，笑呵呵道：“无方还在里面谈事情，有什么事先和我说。”
　　“这——是不是不太好？”小妖看着小七和李幻空，有点犹豫。

　　小七把他放开，坦然道：“你不说也没事，我和无方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回头我就和他说你这家伙有事不报，办事不利不说还偷懒，看他是相信你这属下小妖还是相信我这上百年的老朋友。”

　　“这……”小妖惴惴不安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说，我说，城外的沙漠出了点状况……”
　　原来城外沙漠上冒出来的那一片原始丛林在昨晚枯萎了，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可半夜的时候卷过来一阵大风，将这些干枯的树木吹得是一干二净。

　　树木吹干净也就罢了，可妖风四起，竟然将几千年都没有变化过的沙丘吹得移了位，然后沙丘底下埋葬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骷髅便露了出来。
　　这小妖一知道这个消息就赶忙跑过来，没想到无方正忙着，自家的老大没见到，倒是先碰到小七。

　　“这倒是怪事。”李幻空叹了一句，不过一想又觉得很正常，毕竟异界是妖族先辈牺牲无数造出来的，埋骨于沙漠中也还说得过去。
　　“这样，你在这等着，无方一出来你就告诉他。”小七指着李幻空，“我和他先去沙漠里看看，你回头也和无方说一声。”

　　小妖本来也没什么主意，这时只一个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