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49、无方

　　须弥境中，常年干燥无雨的大沙漠居然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城中百姓兴奋不已，而城头上却有一个家伙仰头看着天空沉思起来。
　　“不应该啊，晴天白日突下大雨，一点征兆都没有，百多年来这是第一次罢。”

　　“城主……”有只小妖心急火燎地从城中跑来。
　　“吸口气，慢慢说。”
　　“城主，刚刚接到消息，说戈壁深处晏家旧宅方向突然有耀眼金光闪现。”小妖答。

　　“金光？”城主负手而立，时而抬头看天，时而看着沙漠深处，眼神深邃如古井。
　　小妖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下命令。
　　“臭小子，你说清楚，什么金光？难道还要我自己去猜啊？”城主没好气地看着小妖，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给我记住了，下次再要汇报这种事，给我看清楚了再来说，不要这样只有半截，明白？”

　　“是是是，我知道了。”小妖低头答应。
　　城主无方是个极具有风华气度的人物，不单单是生得一表人才，在整个须弥境中无人能出其右，这百多年他治理都城更是井井有条，让原本在大战中被毁得千疮百孔的都城恢复了往日生机，这些年更是深得城中百姓信任与喜爱，威望极高。

　　天空之中忽然有闷雷声传来，然后厚厚的乌云层开始堆积，形成一个巨大的深色漩涡，雨势也跟着大了起来。
　　“城主，这是怎么了？”小妖有点怯怯地躲在无方身后，“该不会有什么大妖怪出世吧？”

　　“我怎么知道？”无方白了他一眼，“你别总躲在我后面，胆子能大点不？”
　　“城主，你看天上有东西掉下来！”
　　无方往天上望，巨大的漩涡急速转动，漩涡中心不断有东西冒出来，跟着大雨一起急速往下坠落。他越看越奇怪，天有异象必定是有大事发生，可须弥境一向安稳，能有什么事？

　　从漩涡中心坠落下来的东西越来越接近地面，无方渐渐能看清，可看清之后反而有更多疑惑，“这下的是雨还是妖？”他两手一招，一团幽幽的蓝光拖着他往妖怪坠落的方向疾飞。
　　天空乌云滚滚，深色漩涡急速转动，随倾盆大雨坠落下来的妖怪越来越多。

　　一阵天旋地转，李幻空觉得自己看到无数奇妙的景象，忽而群山苍莽，忽而瀚海无边，种种景象如青烟一般从眼前飘过。
　　冷潇然眼中惊骇莫名，紧紧抓着他。
　　“臭小子，醒醒，喂……”小七使劲摇了摇李幻空，很惋惜地看了一眼视野中的陷空山。

　　李幻空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他看到滔滔洪水奔腾咆哮着从天边滚滚而来，水中有巨大的黑影穿梭不停，而整个陷空山已经完全被淹没在水下。
　　天上开始飘起细雪，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朦朦胧胧，这是他最后一眼看到的陷空山。

　　下一刻，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仿佛有巨大的力量把他们推向远方。
　　李幻空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开始向下坠落，失重的感觉顿时袭来，就和当初从驷马桥进扶风城、从无花海回现世一模一样。

　　他眯着眼睛往下方看，一片金灿灿的大沙漠落入眼中。
　　“须弥境……”小七毕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老妖怪，见多识广，他只往下看了一眼，就判断出此地是须弥境，可从这个高度直接落下去想活都难，他自己是妖还好，可旁边这两位就……

　　李幻空顶着风，用尽全力拉住冷潇然和小七，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
　　小七周身幽光大盛，片刻间将李幻空和冷潇然都裹了进去，三人下降的速度渐渐变慢，最后总算是平平稳稳落地。

　　只是，天空好似被开了一个口子，倾盆大雨止不住地下，在这干燥少雨的大沙漠中反而成了一道奇观。
　　李幻空看三人都没事才放下心来，他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往四处看。雨势很大，远处隐隐约约看不清楚，近处有几个和他们一样刚刚落下来的妖，脸上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喜悦。

　　冷潇然被雨这么一淋苍白的脸上更没有什么血色，她低头看着小七，问：“这地方你熟悉吗？”
　　小七的声音有点低沉，慢慢说道：“我是在须弥境长大的。”
　　“原来你们在这里，我刚刚还担心怕你们没来得及逃出来，现下平安无事就好，就好。”山主由近侍扶着一步步走过来，有意无意间总往李幻空的左手上看。

　　冷潇然默默看着山主，下意识地往李幻空旁边挪了挪，将他的左手挡住。
　　李幻空道：“这次能逃出来多亏山主，不知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山主一张老脸皱纹横生，他抬头往天空中看，可大雨倾盆而下，此刻什么都看不到，他幽幽叹了口气，“能生存下来就已经是大幸，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求，还是等无方城主来了再做打算。”
　　小七很赞同地点点头，“是，在那家伙的地盘是得听他的。”

　　“无方？”李幻空悄悄问小七，“他是须弥境的老大？”
　　小七很鄙视地回他一眼，“你能不能换个措辞？老大，显得很没有水平，人家是一境之主，也是沙漠之城的城主，你就不能换个高大上的称呼吗？”

　　“是，你说什么都对！”李幻空说完并不看小七，反而对着山主，“如果无方城主并不愿意大家留在这里，您打算怎么办？”
　　“无方城主素有仁爱之名，看在同是妖族的份上，我想他不至于置同族性命于不顾。”

　　小七无声地笑了笑。
　　李幻空心里嗤之以鼻，妖族多残忍好杀，同族又怎样，不照样争得死去活来？山主带了这么多部众过来，人家凭什么就接纳你？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而已。

　　天空乌云四散，漩涡也没了踪影，雨势渐渐小了下去，可却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李幻空抬头往四处看，大沙漠在雨幕中虽看不分明，近处的东西倒能看得十分清楚。

　　山主的部众数量真的不少，此刻都在往他身边靠拢，这群妖里多是些青壮年，几乎看不到老弱的。而在远处，奴隶们聚在一起，不论从气势还是人数上明显弱了很多。
　　李幻空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悄悄扯了扯小七，“为什么山主的部众多是青壮年，这战斗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啊。”

　　“死里逃生这种事，老弱病残如何能占优势？”小七仿佛自嘲般地笑了笑，“妖族弱肉强食，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可不像人类社会那么安稳。”
　　“可我总觉得陷空山中奴隶们胜利得太过容易，不是说妖族好斗，不死不休吗？”冷潇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看着李幻空和小七悄悄说：“你们看那边，山主部众比奴隶们强得太多，要说奴隶们取得胜利我还真有点不信。”

　　李幻空朝山主望去，老家伙一脸沧桑，初看只是个垂暮老者，可细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绝不似普通人。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想：难道这山主隐藏着什么秘密，一切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一道毫光由远而近，无方身影晃了晃，落在众人面前。
　　第一眼便看到一个苍老的老者和一个孩子，无方愣了愣，随即客气有礼地上去打招呼，“多年不见，山主依然这么康健，怎么大驾光临，来我这小小须弥境了？”

　　“城主过谦了，老头子如今是行将就木之人，经不起什么折腾的。”山主微微咳嗽了两下，“再者，这须弥境哪里小了，据我所知，这可比陷空山大多了。”
　　“哈哈哈……山主你真会说笑。”无方说着说着，状似不经意地往小七处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小七对着他摇了摇头。
　　此时，沙漠中黑压压一片聚集了不少妖物，山主被围在中心位置。不过有一小拨很奇怪，只远远看着山主这里，一点都没有要靠过来的意思，眼神也是凶巴巴的，似乎还有不少怒火。

　　“山主这是……怎么带着这么多部众？”
　　“非我所愿，说来话长啊！”山主摇头叹息，“不过，既然我来了这须弥境，自然有责任把所有事情告诉城主。”

　　无方道：“那就有劳山主你从头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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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川从奴隶们中间走出，悄悄站在小七身后，他有意走过来想听听这山主都和无方城主说了些什么。

　　小七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帮大家的。”
　　晓川这才点点头，安下心来。
　　无方和山主这一谈至少有半小时，李幻空和冷潇然跟着生生淋了半小时的雨。这些个大人物自带避雨功能，雨根本近不了身，纵观全场，只有他和冷潇然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

　　李幻空心里有点不平，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干净，他拉着小七远离山主和无方，“你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一会你找个机会带我们走吧，别在这和这两位大人物耗着。”
　　冷潇然附和道：“小七，须弥境我们不熟，就靠你了，陷空山之行没什么收获，这里得好好查一查。”

　　“还有，这山主不是什么好人，无方城主可不能轻信他，我们找机会提醒一下，免得给须弥境添麻烦。”李幻空说完朝着无方看了一眼，见他一门心思和山主说话没有注意这边，才继续说，“还有奴隶们的事也得想办法解决，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可不好收拾。”

　　小七“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以为你们俩有什么大事，原来要说的是这个呀，无方作为一境之主岂是那么简单的，你放心就是。”
　　无方和山主商量完便吩咐身边小妖带着陷空山群妖离开，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沙漠中此时只剩下李幻空一众人和不远处的奴隶们。

　　小七望着群妖消失的方向，慢慢走到无方身边，问：“你是怎么安排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