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38、陷空山

　　李幻空和小七站在一处凸出的石头上，石头下方深不见底，仰头也只能看到小小的如圆盘似的一方天空。
　　“我觉得吧，我俩就是两只井底的小青蛙。”

　　“呱呱呱——”李幻空条件反射脱口说了出来，小学时对课文的印象实在太深，别人一说小青蛙，他就很自觉地给人家加上一句“呱呱呱”。
　　小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家伙，二十多岁的人了，有时说出来的话让他这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都不得不“刮目相看”，就比如现在，什么“呱呱呱”，分明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一时没忍住，见笑了，见笑了。”李幻空赶紧把这个话题盖过去，“左右两侧都有石阶，上还是下，你挑一个？”
　　小七指着头顶，“生物都有趋光性，干嘛往黑乎乎的地方跑？当然是往上。”

　　石阶是紧靠着山壁凿出来的，李幻空挑了一条上去的路，扶着山壁一步步往上爬。这里是个怎样的世界他不清楚，可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可能并不是现世的陷空山。
　　“我们应该是进异界了，山壁上这些能发光的小石子我只在陷空山中见过。”小七原本沉默着跟在李幻空身后，很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陷空山？”李幻空停顿了一下，贴着山壁回过头来看着他，“你确定？”
　　还在寒山寺的时候小七就曾科普过，说陷空山并非只是一座山，而是一大片群山，只是群山中心的这一座尖削入云又内部中空，所以才被取名为“陷空山”。陷空山内部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深不见底，山中产一种神奇的矿石，能在黑夜中发光，想必小七说的小石子就是这个东西。

　　“你之前说陷空山是个地下世界，山中通道纵横交错，可这只有一条路，不像啊？”
　　“再往上走走。”小七慢腾腾地，“注意着点这深渊底下，指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也别掉下去，以前掉下去的家伙从来都没回来过。还有上头，山中多洞窟，群妖脾气不算温和，惹到了够你受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从渊底突然传上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炸裂了一样，那声音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扑面的水汽。
　　“这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小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自言自语道：“什么情况？”

　　李幻空懒得去纠结这些事情，催着他赶紧走，既然来了陷空山那就好办，总有办法找到冷潇然。
　　果然，石阶往上，山壁中大大小小的通道开始多起来，而通道两侧有不少石洞，洞中只简单摆着些生活用品，似乎都不大常用。
　　“你不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来怎么半个妖怪的影子都没有？”

　　“这是陷空山的底层，底层多是些身份地位低的家伙，平常空着也不奇怪。”小七贴着山壁继续往上走，“陷空山有很森严的等级制度，地位低的家伙平常事务繁多，数天不回常有的事。”
　　虽然李幻空生活在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可对妖族他确实也说不上什么话，更没理由指责人家的什么等级制度。

　　“陷空山中分三六九等，等级低的住最底层，稍高些的住最上层，最为尊贵的住中部，奴隶们则住在山外。这里历来由山主自行管理，家主当年有心想改变这种制度，可实在没什么效果。”小七道。
　　李幻空还是第一次听说如今还有“奴隶”这种东西存在。

　　“陷空山尖削高耸，是这个异境的中心，从这里出去不论往哪个方向都是连绵不断的山，以前出去勘察地形的妖从没回来过，不过大山深处倒是偶尔会飞回来些陌生的家伙。”小七说到这里眼睛都跟着亮了亮，“比如生了双翼的马，长了双脚的大鱼，单腿跳的兔子……”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基因突变？是因为山外有放射性元素，这些东西被辐射影响继而导致基因变异？”李幻空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对山外的世界不免好奇。
　　小七一路絮絮叨叨将陷空山的情况介绍了个大概，这陷空山山主是个活了数千年的老妖怪，按现世的话说就是活成了个人精，这种家伙最好别惹，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算计进去，不知不觉给套路了。

　　李幻空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招惹。
　　“整个陷空山就像错综复杂的蚁穴，你最好时时刻刻跟紧我，不然迷路了我可找不到你。”此时已经到陷空山中部，小七拐进右侧一条宽阔的通道内，指着通道尽头说：“那边便是山主的宫殿。”

　　“谁在那里啊？”石洞内忽然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老人慢腾腾地走出来，眯起眼打量洞口两个陌生的家伙。
　　小七悄悄推了推李幻空，张着嘴无声地说：“你来解释。”
　　这就有点无语了。

　　“那个——大叔，我睡了好多年，今天才刚醒，醒来发现大家都不在，这是什么情况？”李幻空说得煞有介事，还不忘将小七推出来，“这是我弟弟，这些年都是他看家，他年纪还小，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现在的年轻人，哎……”老人摇头叹气，“五百年一次的祭祀大典到了，山主率领大家去了山外，但凡能走动的都去，只留下我这老头子。你们现在去说不定还赶得上，山主昨天刚走，这会估计刚出陷空山。”

　　“那山主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山外大雪铺天盖地，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去祭坛的路肯定不畅通，怎么也得十多天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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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老人回洞内躺下，小七才悄悄说：“这个祭典无非就是祭祀天地，在形式上瞎折腾一番，山主就喜欢搞这些虚的。不过，我们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在这山内多看看。”
　　山内通道的复杂程度超乎想象，李幻空跟着小七七拐八拐的，已经完全失了方向感。这么大型的地下迷宫，又没个地图，也不知这家伙是怎么记住路的。

　　李幻空边走边琢磨，以冷潇然的谨慎，她不会暴露自己，如果真在这里的话也肯定会先藏起来，他叫住小七，“你先别忙着走，你知道这陷空山中哪些地方容易藏人吗？”
　　小七偏着头，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他，“山内、山外都很适合藏人。”

　　这说与不说有区别？
　　“臭小子，你以为我现在在干什么？没事领着你在洞内瞎转悠啊！”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李幻空有时候觉得小七和他就是不对付，三两句话就一顿怼。

　　“我很早之前曾在这里混迹过一段时间，认识些奇怪的家伙。”小七说完侧身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尽头处便是一个门面不大的“店铺”。
　　石洞门口坐着个猥琐的小妖，小妖弓着背在一块石头上乒乒乓乓地凿，手底下的一只石雕雄鹰已经初步成形。小妖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只是问：“两位跑我这破店来做什么？不跟着山主出去参加祭典，偷偷摸摸的形迹有点可疑啊！”

　　“你这店主不去参加，难道就不可疑？”
　　“我这种小角色，山主看不上，参不参加没多大影响。”小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两道短而粗的眉毛缩成了一团，“两位想要个什么样的石雕，我这店里最近生意好，存货可不多。”

　　生意人会是这个态度？李幻空很怀疑这家伙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卖得出去。
　　小七蹲在他旁边，顺手在石雕上摸了一把，“你这技术不见长进啊。”
　　小妖疑惑地看着小七，满脸不可置信，“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我这副模样怎么了？不照样能吃能睡，你别瞎操心。”
　　“我……”小妖话都还没出口就被堵回去，心里想着这大黄狗真不是东西，都没给他表达关心的机会。

　　“我们可不买石雕，只想看看你这的稀奇玩意儿，方便进去说吗？”小七笑呵呵地看着他，“怎么，不方便？”
　　“方便，方便，你这家伙……”难得遇到旧人，小妖心中高兴，拉着小七就往店里走，走两步又冲着店外喊两句，“门口的小兄弟，你还不进来？是要当门神给我这店看门吗？”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话都一个德行。”李幻空默默念叨，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进店后很识趣地没去打扰两个家伙叙旧。
　　这店看着小，实际另有乾坤，明面上卖石雕，私下里却是违禁卖各种从雪山深处、深渊底部跑出来的东西，什么长了双脚的鱼、单腿跳的兔子、会跑的萝卜精，都是些颠覆常理的家伙。

　　小妖唾沫横飞，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直到小七把李幻空叫进内室，他才乖乖闭了嘴，仔细打量起李幻空，“朋友，你天生贵气，不一般啊！”
　　“行了，你那套吹捧人的本事就不要用在熟人身上了，说正事。”小七正色道，“我们是真有事要向你打听。”

　　“我就说你来找我没好事。”小妖大大咧咧地将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上，“说，什么事，只要在这陷空山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李幻空看出点门道，这小妖有点像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百晓生，暗地里收集各类消息，除此之外还干着非法营生，难怪店要开在僻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