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筱风

18、大狗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一阵暖意，李幻空迷迷糊糊醒过来，他感觉身体很重，习惯性地撑着手准备坐起，这一动发现全身犹如骨折了一般。
　　冷潇然躺在不远处，李幻空慢慢挪过去，扶起她轻轻摇了摇，“喂，醒醒，你醒醒啊！”
　　冷潇然慢慢睁开眼，没好气地道：“我头晕，你别晃。”

　　“你先看看周围，我想这里就是无花海了。”
　　空气里的花香时而浓郁时而浅淡，风起时吹起些细细小小的花瓣，冷潇然顺手将头发别在耳后，“这一眼望出去，除了花还是花，和无花海一点都沾不上边。”

　　端方可没有说过无花海都是花，要么是去错地方，要么是来对了只是还没找到真正的入口而已。
　　两个人坐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中，像两只小蚂蚁，世界之大往哪个方向似乎都不对，这种感觉其实和置身于沙漠中没什么分别。

　　李幻空用肩膀轻轻推了推冷潇然，指着右手边一处花丛，很小声地说：“那里有只中华田园犬，正看着我们这。”
　　“中华田园犬？不就是土狗么？”

　　“小声点，狗通人性的。这么大一片花海，没有人，只有一条狗，你不觉得奇怪吗？”
　　冷潇然立刻闭了嘴。
　　那大黄狗半蹲在花丛中，两只眼睛滴溜溜打转，看上去十分聪明。

　　不会一开始就看到我们了吧？李幻空心里在打鼓，他并不是怕狗，只是在这种地方见到一条狗，说稀松平常他自己都不信。
　　那狗像是观察够了，慢悠悠往两人这边走过来，然后在旁边蹲下，不住地闻闻嗅嗅，像是想确定什么。

　　“你是听得懂人言的吧？”李幻空问。
　　那狗点点头，伸着前爪放到李幻空手里轻轻拍了两下，又收回来。
　　这算是见面问好？要真是的话，这无花海也太奇怪了点。

　　两个人没动，仍旧坐在花丛中。那狗围着两人转了几圈，一会伸着鼻子往空中嗅，一会又在李幻空身上闻闻，最后干脆直接吐出舌头往他脸上舔。
　　“死狗，你居然舔我，舔我一脸口水。”李幻空猝不及防，被这狗乱舔了一回，连忙躲开，也顾不得这狗出现得奇怪，“走开，赶紧走开。”

　　冷潇然在一旁捂着嘴憋着笑。
　　那狗舔完混不在意，一屁股坐下，十分惬意地摇了摇尾巴，又盯着李幻空直到他将脸上口水擦干净。
　　那狗脸怎么看都是一副欠揍样。

　　这狗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冷潇然也就放下了戒心，道：“要不，我们往四处找找看，我不信这里就只有花。”
　　两个人站在万花丛中，这东西南北一模一样，往哪里走好呢？商量的结果是往西，太阳落山的方向。

　　只是，等到夕阳西下，所见的景象还是一成不变，仍旧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中。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身后多了条狗，一直屁颠屁颠地跟着。
　　“茫无目走下去不是办法，这狗生活在这里，总该是知道些什么，要不我们把他捉过来问问？反正他听得懂人话。”李幻空在冷潇然耳边悄悄说。

　　那狗原本站在几步之外，忽然浑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了。
　　李幻空一看，心想：这大黄狗倒是聪明。
　　“你看前面，有人过来了。”冷潇然忽然说。

　　一个一身青衫的青年出现在视野中，青年信步走来，带着说不出的恣意洒脱，踩在花丛中却没有留下半点印记，整个人似乎没有一点重量。
　　“大哥，你好，请问一下……”

　　“别说话，情况不太对。”冷潇然指了指两人身后，“你看，我们从这些花花草草中一路过来，踩出了一条路，他却没有。”
　　青年越走越近，只是他连一眼都不曾看过他们，只顾着一路往前走，直到从两人身边走过。
　　“他的背上……”

　　冷潇然从来没见过受伤这样重还能自由行走的人，青年整个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上的肉往外翻卷，实在是触目惊心。
　　大黄狗趴在地上，盯着那个身影一动不动。

　　青年好像无知无觉，直接从大黄狗的身体中穿了过去，只是走几步后忽然停下来，然后转过身对着虚空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一个十分欣慰的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青年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不知他在虚空中看到了什么。

　　花海中忽然刮起一阵风，风一吹，青年便像沙子一般散在了空气中。
　　“这到底是……”
　　李幻空心中虽有疑问，可大黄狗又不能吐人言，总不能指望这么一个畜牲说出点前因后果来吧。

　　“我记得以前在哪个论坛里看过一篇文章，说时间与空间在某一特定条件下可能发生错乱，将历史上此地曾发生过的事如留声机般记录下来，在某些条件下又进行释放。”冷潇然道，“虽然我觉得这种说法没什么根据，可你看这个人分明就是个虚幻的影子，像不像这种情况？”

　　恐怕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
　　此刻天慢慢黑下来，周围静悄悄的，花海深处开始慢慢亮起些五颜六色的光。
　　大黄狗见怪不怪，趴在地上打起瞌睡。

　　花海深处的点点亮光如深空中闪耀的星星一般，冷潇然看着这些发起了呆。
　　李幻空折了一支蓝色的小花过来，递给她：“这个给你。”
　　“谢谢。”冷潇然微笑着伸手接过，将那花放在鼻子边闻了闻，一股清香钻入鼻息。

　　“大晚上的，四处走不安全，况且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遇到点问题不好解决，等天亮了再走怎么样？”
　　“听你的。”
　　李幻空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冷潇然今天居然态度这么好？这可不是她的风格。他躺倒在地上，扭头看到冷潇然拿着那朵蓝色小花傻乎乎地笑。

　　他告诉自己看错了，肯定是看错了，然后便闭着眼睛小憩。
　　“汪汪——”
　　寂静的夜里大黄狗叫了两声，声音飘出去很远。
　　李幻空一咕噜坐起，回头看着他，“大半夜的，你叫什么叫？”

　　大黄狗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蹭了蹭李幻空的脚，然后调头往西北方向走。
　　李幻空有点犹豫，在他看来西北方向空荡荡的，这大黄狗的意思是让他们过去？他推了推冷潇然，两个人坐在草地上没有动，大黄狗去而复返，嘴里呜呜个不停，干脆咬着他裤脚往前边拉。
　　“行了，行了，我们跟你过去。”

　　他摸摸狗头，心想这狗还真不认生，陌生人都敢随意示好，随便往其他地方带，这要是碰到狗贩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转念一想，这里有别于现世，哪里来什么狗贩子？
　　大黄狗迈开四蹄，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李幻空和冷潇然在后面慢慢跟着。

　　“真像大人物出游时跟在后面的狗腿子！”李幻空低低念了一句，说完就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呸，我怎么能有这种自降身价的想法。”
　　大黄狗在一块石碑前停下，石碑旁边的一圈寸草不生，露出褐色的泥土。

　　“上面有字，这是小篆？”石碑斜插在地面也就半人高，李幻空半跪下去，看着碑上的字发起愁来，他可不认识这些东西。
　　冷潇然顺着石碑纹理摸下去，入手十分粗糙，并不像是那种精雕细琢过的，反而更像是被人随意丢在这。

　　“写的是‘无花海’。”冷潇然道。
　　大黄狗“呜呜——”两声，绕着石碑顺时针走完三圈，半蹲着对两人使劲摇尾巴。
　　李幻空没好气地道：“我们走吧，这狗又有新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