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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苏宅 ...

  •   茅小庙在跑路方面有谜一样的天赋。

      师兄以前总是调侃她,不该叫茅小庙,该叫猫小喵。打架本事三脚猫,逃跑本事九尾猫,上蹿下跳,后背像长了眼睛,天生知道该往哪跑。命也真是大,跳个崖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所以当师父让她跑路的时候,灭绝全门的变态杀手也未能追上她;当师兄按在她手背上写了个“跑”字的时候,她也心领神会地哭闹着闪开了追兵,消失得无影无踪。

      酒馆里遇见苏乌南柳林一行,茅小庙的逃跑雷达就滴滴作响,等她甩掉了追踪视线,发现果然师兄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轿子。

      为什么要抓师兄?大概还是和寺里被灭门有关吧……莫名其妙来了个外地人,肯定想疑罪从有排查一番,以师兄的本事,应该很快能逃出来了。

      茅小庙转转自己还算聪明的小脑瓜,得出了一个相对乐观的预判。

      可是万一产生了误会,师兄被当成犯人杀了怎么办?茅小庙打了个寒战,背起包裹就朝师兄被带走的方向跑了过去。

      柳林和苏乌南行事极谨慎,他们将弥真塞到了轿子里,如寻常大户人家归家一样,进了城东挑西拣买了点东西,磨磨蹭蹭的,转了一大圈,最后奔向了东郊的私宅。

      一进宅子,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僧人尸首。柳林本来一路上骑马颠簸无精打采,看见尸体突然来了兴致,一个大跳下了马就跑过来。

      “少爷,您别靠近死人!这晦气啊!”家丁和仵作连忙上前拦他。

      “别碍事!我见的死人还少吗?”柳林道,旁边苏乌南也挥退家丁,说:“让他看,无妨。”

      “尸体是哪来的?”柳林问道。

      “回少爷,我们兄弟们刚刚在安清山上巡山,见山涧流水似有血色,巡着血迹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堆满了死尸。”

      “少爷,这些僧人有的我们见过,是附近寺庙里的僧人。”一个婆子满脸哭相地凑过来,“前些日子我和徐妈妈还去上过香……世事真是无常啊……”

      柳林蹲在地上,仿佛在思考什么。

      “舅舅,这些人身上没有什么外伤,死前没有经过太多打斗,却口吐鲜血。也没见到中毒的迹象。仵作,验尸结果如何?怎么死的?”

      “回少爷的话,这些僧人已死了两天有余……是没什么外伤,但心肝尽碎,可能是被人以内力拍死的。”

      “心肝尽碎?”

      沉默许久的苏乌南终于开口。“和临泉寺凶手的杀人手法一样。”

      “舅舅,等等。”柳林道,“你看,这些尸体衣服上为何有些暗器痕迹?”

      苏乌南听罢一惊,也蹲下来验看,只见几具尸体要害处的衣服果然有划破的痕迹。

      “这该作何解释?”

      “我也不懂,或许以武器相威慑,再模仿别家武功杀人,好嫁祸于江湖门派争斗?临泉寺的尸体也有此痕迹吗?”

      “小人……未曾验看……”旁边的仵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舅舅,这就是你的人。”柳林一甩衣摆站了起来,脸上微有愠色。“现临泉寺尸体所在何处?”

      “没了。”远远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又臭又烂的尸体,埋也埋不完,烧了吧’官府那帮人就是这么想的,大家都爱和活人说话,哪个像你这样,天天跟死人唠嗑的?”

      “桥姐姐!”柳林的怒意顿时变成了委屈,“官府都是一帮傻子,你还替他们说话。”

      一个披着雪狐皮大氅的姑娘捧着暖炉笑盈盈从里屋走了过来,身边的婆子忙上去迎接。

      “大小姐,您身子娇贵,这大冷天的就别出来了。”

      苏桥姑娘黛眉一蹙:“赵妈妈,瞧您说的,弟弟回来了,就知道跟死人亲热,我这个做姐姐的想早点见他,还不得出来见嘛。”说着她也不忌讳,穿过满地的尸体走了过来,把暖炉塞在柳林怀里,伸出手点了下他的额头。

      “姐,你又嘲我。”柳林抱着暖炉笑起来,“临泉寺的案子关系重大,爹和舅舅都牵涉其中,我才这么上心,不然谁爱看死人啊。”

      “身子好些了吗?”苏乌南看见女儿,温言慰问。

      “爹爹别担心了,就是吹了冷风。歇歇就好了。”

      “大人们说的也有道理,死人阴气重,你没事少在院子里走动了,在屋子里烤烤火好好养着。”

      “‘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儿家多做女红。’”苏桥学着父亲的语气对着空气念叨,又嗔怪地瞪了柳林一眼,“我看你们俩是存了心的防我出去野。你们出去逍遥快活,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有这轿子,是抢了哪家的新娘子吗?”

      “新娘子没有。”柳林神秘地眨眨眼睛,“俊俏和尚倒是有一个。”

      “哎呀呀,强抢和尚回来,不是渎了佛嘛?”苏桥拿帕子掩面一笑,柳林不觉看呆了,“渎佛归渎佛,这小和尚什么样,快让姐姐看看。”

      “别别!这和尚极有可能与临泉寺安清山的案子有关,不是什么善类,姐姐你离他远些。”

      “那便罢了。”苏桥脸上有些不悦,但最终没有勉强,转身就要走,身后轿子里却有响动。柳林脸上大骇,手执佩剑对着轿门,身边护卫也都如临大敌,亮出兵器屏息凝视。

      “姑娘要看小僧,怎么说作罢就作罢?”轿子里的人幽幽问道。

      苏宅里本来还算轻松的气氛突然凝重起来。

      “这僧人……我们下的药量不该现在醒的。更何况,他口里塞的应有布条,不该能说出话来!”柳林心里一沉,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一干人等无人敢近轿子,情况僵持不下。

      “这妖僧自己解了药,还挣脱了束缚吗?”

      苏桥低声问了一句,柳林点点头。

      见此情形,本要回房的苏桥转回身来,抽出苏乌南的佩剑,走向轿子,苏乌南表情复杂,却并未阻拦。

      “妖僧,你要么老老实实出来,不要故弄玄虚。”苏桥执剑面对轿子。

      “小僧要是不出来呢?”

      “别耍花招。”苏桥出剑,直直刺穿轿门,剑势甚是凶猛,其力之大,世间罕有。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竹木箭倏的一声射向苏桥,轨迹极其凶险,苏桥只得撤剑躲过。

      “东南侧门枣树上有人。”苏桥道,说罢突然捂住心口,以剑支地,跪倒在地上,似是受了内伤,半响,咳出一口鲜血来。

      “还不去捉拿!”柳林气的暗骂了一句,也顾不得针对轿子里的僧人,连忙跑向姐姐。

      “施主如果不为难那只猫儿,小僧就帮你医治这位姑娘。”轿里那妖僧忽又自顾自说起话来。

      “姑娘体弱,修习的剑法又霸道。强行提剑,收势过猛,必然损伤极大。小僧略通医术,估摸着若是不救治姑娘很快就要昏迷了吧。”

      柳林看了眼怀里的姐姐,确实已经意识模糊。他攒紧了拳头。

      “都退下,让他出来。”

      枪戟,刀剑和弓弩排排撤下,苏乌南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弥真从轿子里走出来,从容得仿佛受邀来做客一般,他朝着天空看了一眼,轻声唤道:“徒儿,没事了,出来吧。”

      房子周围的树林里一阵悉悉梭梭,仿佛有什么动物穿行其间,片刻后一个穿着僧衣的小孩跳了下来,正是之前酒肆见过的那个俗家孩子。茅小庙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看了周围一众人,并不说话,有些胆怯地跳到了弥真身后,一点看不出放冷箭的杀气。

      弥真笑笑,嘱咐道:“施主,把你姐姐扶进去吧。”

      柳林红着眼睛,一个人扛起苏桥,向里屋走去。

      弥真紧随他进了里屋,正襟危坐坐在苏桥的闺房,像模像样的给苏桥诊了脉,又像模像样的开了方子。柳林一看方子,肺都要气炸了。

      “人参,鹿茸,牛黄,狗宝,这都是什么……这能一起配吗?这也不好找,穷乡僻壤的你戏弄我们吗?”

      柳林恨不得把方子摔在弥真脸上。

      “还有这个,鲛人泪?这是传说里的东西吧?我去哪给你找?”

      “奇了怪了,施主见了死人面不改色,见了看不懂的方子怎么就气成这样?”

      “因为你治的是我姐姐!你要是治不好她,我让你躺着出去!”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茅小庙突然抬眼狠狠盯住了柳林。

      柳林觉得弥真和尚似乎轻笑了一下,但是他细看的时候,又看不出什么痕迹。弥真拿出一串佛珠,一边心里数着,一边使唤柳林,“让你舅舅带人去购置药材,就按这张单子买,不要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柳林骂骂咧咧地摔门走了,弥真和尚又挥退了房间里几个仆役,对茅小庙说:

      “小庙,这个姐姐快要死了,你希望她死吗?”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问!当然不,她并不该死,”茅小庙瞪大了眼睛,里面水汪汪的蓄着眼泪,“师兄,我怕她伤你情急之下才出了暗器,但这姐姐出剑并没有想杀你,好像就是吓唬吓唬你,而我却真的伤了她。”

      “她才不怕你伤了她,她只怕周围人知道她是个怪物。”弥真和尚叹了口气,“怎么解释呢?你那箭如果刺伤了她,她就能表演一个当众回血愈合。她可不敢让她爹看见这个。”

      “原来她是不死药人吗?以前庙里的书上写过这样的……能瞬间愈合□□伤口,死了之后能复生,还能恢复到活着的最佳状态……之类的。师兄,你知道她是药人,你们俩早就认识啊?”

      “认识,这姑娘能打得很,我们以前……”弥真顿了顿,把后半句“一起杀过不少人”咽进了肚子里。

      “以后再跟你解释,药人这件事不要再提。小庙,转过去,不要看。”弥真和尚拿出一把匕首,确认茅小庙已经转身闭眼,便将刀尖冲着苏桥的心脏扎了下去。

      苏桥的血喷薄而出,心脏骤停,脸色灰白如同死了一般。只片刻,流出的血液又像水银一样倒流回胸腔里去,待最后一滴血收回后,伤口自动闭合,心脏砰砰地重又跳动起来。大概半柱香后,苏桥睁开了眼睛,稍微清了清嗓子。

      茅小庙听见声响,转过身,苏桥已经恢复了血色,茅小庙满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弥真,又试探着摸了摸苏桥的脸,热的,活人。

      “白狐狸,”弥真说,“你这莽撞不减当年啊。”

      苏桥看着他,如同梦呓一般,“临泉寺的案子太大了,我草木皆兵了。”

      “我要是不给你来这么一下,就你这个身子骨得卧床昏个十天半月才能入土回魂,到时候从坟里扒出来,你爹要当自己见鬼了。”弥真和尚摇摇头,装模作样的念了一句佛。

      “那真是谢谢您超度我了。”她回了回神,冲茅小庙风情万种地一笑,“这么久不见,假和尚还有真徒弟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小孩儿,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弥真和尚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庙,对苏桥嘟囔着:“什么假和尚,什么龙王庙,你这乱说话的毛病得改改。”

      “哟,灰耗子,您被赶出师门这些年吃肉喝酒睡女人什么没干过,剃了光头您就还是尊真佛啊?”

      “收收收,别当着我徒弟面胡说八道!”弥真和尚急的直想冒汗。

      “其实我知道弥真已经不是和尚了,”茅小庙突然正色说,“弥真来找我的时候,头是新剃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弥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想他肯定有天会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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