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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困在20岁十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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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年的怀抱里,婧平生第一次感到被安慰。
如果把人分为付出者,索取者和交换者三种类型,那么婧就是完美的付出者。
当自己还是透明体的小朋友,用最爱的玩具换来无视。
当第一次被畅斐看到后,她就对畅斐有了义务般的责任感,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让畅斐幸福,可当她明白畅斐的幸福不是来自自己时,她觉得没有什么能够付出的了,她只有离开。
当能能让婧感受到了友情的珍贵和幸福后,她发誓自己要做能能的骑士,保护她的纯真不被伤害。
对于她所有的顾客,她付出自己的全部的心血,想要每一位信任她的人得到惊喜。
眼前的少年,在本该和畅斐刀枪相见的今天,给了婧最温暖的拥抱,不掺杂任何欲望。就这一次,婧不再是单纯付出,少年给了她能量。
他看懂了婧在求救,他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紧紧地拥抱她,让她不至于彻底崩溃。
这样温暖的少年的人生却被带走了一部分,婧付出者的责任感又涌上来,她要帮他找回人生!
但关于失去的人生,少年的记忆太少太少。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有位姑娘在江边等他,他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少女哀怨地转身上船。他看不清她的面孔,只听到穿戴的首饰随着身姿摇曳而叮咚作响。姑娘上了船,对着江边的少年挥手,少年却只是懵懂。
突然,少年感觉到,姑娘越来越远,心中最珍贵的东西也渐渐被带走了,他开始在江边奔跑追喊着姑娘。
少年几乎快要窒息了,他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隐约记得本来是在操场上跑步,又是如何来到江边,但他真切地感觉到,船上的少女带走了他最珍贵的志气。
船还是越来越远,姑娘消失了,少年的心空了。
少年无数次回忆那个画面,试图找寻自己失去人生的记忆,但始终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孔和饰品悦耳的碰撞声,他把她画在他身所带的每一个物件上,包括这枚小小的银杏叶。
他也只知道自己叫畅斐,他被困在了一个世空里,在这个年纪这个生活轨迹里已经重复了很久很久。他无法长大,无法挣脱,心里的空洞也无法随着时间推移弥补,他可能已经是个废人了。
直到他发现了浮躁的城市里还有婧在专注手作古风饰品,她的店里常常传来的声音和少女的配饰那么相近。
少年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第一次迈进婧的小店,他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可是婧会相信他吗?
婧在心里默默握拳,她怎么会不懂被困在自己的世空里无法和人间交流的绝望?那样的人生就像活着是为了领取一个旷日持久的惩罚。
遇到了同类,她突然警觉,自己是不是正在触摸一个线索,一个也许可以解开自己身上迷题的线索。
两个被人间抛弃的孩子紧紧地拥抱着,互相给予对方能量。
但是眼前的路更加复杂了,这个少年为何名叫畅斐,是巧合吗?少年丢失的志气是保护一位少女,那这位少女又是谁呢?又为何和来取凤冠的女人十分相似呢?
她想为少年找到人生,但是两个人一起却迷失了更多。
第二天能能来了,她隐晦地打听着婧昨日和畅斐的谈话,直到听到畅斐根本没有出现,能能发出了响亮的鄙视,戚!什么人呀,懦弱!
“婧,不管了,砸了他的场子也算出气了!就是下次一定要叫上我,等他下次结婚,我让你看看我的好身手”
能能知道和任何人结婚当然是自己的自由了,但给了婧漫长的暗示,消耗了婧整个少年时代的男人,享受她的好和付出满足自己的虚荣的男人,而且毫不愧疚甚至有点洋洋自得的男人,享受自己有伤害别人权利的男人,必须被惩罚,必。须。
如果上天太忙碌忘记惩罚他,那么能能就要替天行道了。
但是不能让婧知道,婧……哎,能能心里叹了一口气,婧的战斗力总是被她的良心拖累。
能能的话逗乐了婧,“好,畅斐下一次结婚,咱俩千里送刀片,锦上添粑粑,让他在以后每一天想起婚礼都神经性难堪尴尬!”
两个人都乐了。
婧不是把注意力完全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人,她想找个时机打听下能能带回来的男人。
“能能,找你朋友一起吃个饭怎么样?他从云南来了三天了,咱们还没招待人家呢”
“嗨!哈哈哈哈哈”,能能心虚了,“就不吃了吧,他害羞。”
“他害羞什么,我可更好奇了,肯定在云南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哼”
“就明天吧!来我家我做饭投喂你们”,婧一锤定音。
“哎呀,哈哈哈哈,才没有呢!”
隔天,婧从上午开始准备,婧的厨艺不好不坏,主要是搭配大胆并且敢想敢做,今天的菜有:
婧的自制羊肉汤和饼。和陕西羊肉汤里丰盛的配料不太一样,婧的自制就是纯粹的羊肉熬制的汤,加上羊肉和羊血。
这种汤必须搭配婧自制的饼,死面千层羊油饼。它不像发面的饼在汤里会软烂膨胀,也不是白吉饼的僵硬一团,它有羊油的香气,外酥脆里软嫩又本该分明。
不是珍贵的客人,婧是不会做这道隆重的累死人的菜。
还有三五道凉菜,和滚烫的羊肉汤绝配,当然有红酒助兴。
能能和男人来到家里的时候,婧已经张罗好了。
先开红酒吧,男子举杯对婧说:
“这一杯是庆祝你脱离苦海”
婧大笑,“那这一杯是请你老实招来哟”
能能也要插一脚,“这一杯,是请你们俩把话筒交给我”
三个人碰杯,此刻的欢愉里都是轻松和自在。
原来男子就是婧装聋哑人在机场帮她乘机又送去酒店的人,能能叫他辰辰。
辰辰和婧以前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他轻松又真诚,偏偏人也有点怪,而且他从不怀疑别人说的话,所以这样的人自己也不会说瞎话。
才一轮酒下来,社恐的婧已经开始喜欢上辰辰这个朋友了。
酒越喝越多,能能或许是醉了,她说,“婧,昨天我和辰辰本来想去店里看看你们谈地怎么样,不过我们抓到了你的小秘密了啦”
“昨天那个男孩子是谁?不是一般的客人吧,哎呀我好八卦哟”
婧也笑了,能能不允许婧对她有任何秘密,“昨天的男孩子就是我的客户。”
“那你们还抱在一起?!”能能说完赶紧靠着辰辰,她知道自己冒失了。
婧不知道该怎么理清这些复杂的事情,但在酒精的麻痹和连日来怪事的轰炸下,现在她有一点松懈了,她喜欢能能,她喜欢辰辰,她觉得现在很开心,她也还在担心着少年,也时不时想起畅斐。
“你们相信有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她其实已经被困住了吗”,婧试着开了一道口子,小心地和能能辰辰分享着。
“哈!这不就是我吗!我看着是一个正常人吧!但我呢,已经被困住在了无字世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自己”,能能笑着说,但辰辰抱她更紧了。
“那个男孩子,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多年了,但他被困在那个年纪了”
“他……长不大?”
“他已经活了十年20岁了”
“那他找你是?”
“他在20岁的时候,丢了自己的志气”
“这……太狠了吧!20岁的少年没有了志气,真的太狠了”,能能说
“而且他也叫畅斐”
啊!能能和辰辰呆住了。
辰辰很快从这件事里恢复过来,他有些犹豫地说:
“这或许不是巧合”
“为什么?!”,能能紧紧追问。
“婧,那个男孩子的志气是什么?”,辰辰望着婧。
“他说他要保护一位姑娘,却不记得自己要保护的是谁”,婧有些头疼,站起来从书里取出那枚银杏叶。
“只有一个这样模糊的样子”,能能接过银杏叶,在手里仔细端详。
“婧,我怎么觉得,这个姑娘有些像你呢?”能能太好奇了。
辰辰接过银杏叶,紧紧皱着眉。
“是有点像你,婧”
“但并不是我啊,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会不会他要保护的人就是你呢”,辰辰说。
没有人知道。但婧想到了婚礼后台,那个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中,取走凤冠的女子说:
“婧,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她也记得镜子里的两个人,气质完全不同,但是五官却越来越重合。
婧不知道该不该和能能辰辰说这些。
辰辰却看出了婧还有更多心事难言,他更加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心里的推测。
“婧,他要保护的人如果是你,那他十年前就认识你咯,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也才18岁,和畅斐外的男孩子都不熟悉”
“可他也叫畅斐”,能能尖叫出。
三个人都沉默了。
能能接受到了太多的信息,她第一次感觉到,人们拥挤在同一个人间,但并不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世空,人间只是一个假的共同体。
所以人与人之间有的真情诚挚,而有的只有互相不理解,有的甚至会自相残杀。
来自同一个世空的人,表面上零散地分布在人间,但真情将他们紧紧联系。
即使是每天睡在一起的人,或者每天一起生活的同学同事,看似亲密无间,如果来自不同的世空,他们很容易就分开,他们也从未真正走进过彼此。
辰辰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推测,他还是不确定,这句话说出来后,婧的人生,还有能能和自己的,会有什么变化呢?
但是这绝对不仅仅是巧合,看着天真的能能和已经千头万绪的婧,也许可以带她们去见他。
说来辰辰也有好久好久没见他了,不知他现在还住在那副壁画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