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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永诀 ...
传说黎明之前是一天之中最昏暗的一段时间,我在凌晨四点钟醒来,看见窗外一片漆黑。
没有星,没有月,也没有光。
棉被松松盖在胸口,我身上唯一的遮蔽。昨天一夜癫狂在心头翻来覆去的浮现,除过下腹传来的形容不出的酸痛感,吻痕、泪痕,交织覆盖了这具身体,一条条一层层像鞭子抽打后留下的伤痕。
我还沉浸在对少女之身告别的酸涩、喜悦中,想着被撕裂,其实也并没有她们窃窃私语中的那样可怕。也或许是因为对象是李小帅,这么惧怕疼痛的我,忽然有了可以豁出一切,不管不顾的勇气。于是连疼痛,也成为挂在胸前的那枚勋章,像是在褒奖冲锋陷阵的勇者。
李小帅仍然闭着眼在睡,眼睑前纤细卷曲的睫毛长的根根可数,诱惑的人想伸出手轻轻触碰。我侧过身,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嘴唇贴上他的眼眸,吻上我心头的光和晨星。
黎明之前本没有光,暗沉沉的夜影覆盖天地,模糊了边界棱角,仿佛这就是万丈深渊,触不到底,看不见岸。可是我觉得不要紧,日出东方前最亮眼的那颗星,已经在我目光所及,手臂所至的那一处——那点微热却不至于滚烫的温度,或许其他人都觉得不满足,责怪它太冷太单薄,可在我,已经足以照亮一生。
我关紧了昨晚没关上的窗,怕冻着他,眼睁睁看这房间里最后一丝窸窸窣窣跳动的光亮堕入谷底,一时唯有黝黑的夜才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没有风,却有凉飕飕的寒意。
我越过睡熟的他,慢慢爬下床套衣服,对着落地穿衣镜里面庞娇嫩,唇色被蹂/躏出一股病态美艳,已经不能再算作“少女”的人微笑,甚至傻里傻气的搔首弄姿,尝试摆出一个属于成年女子的暧昧姿势。
连衣裙淋了雨,裹在身上紧绷绷的像铁链,金属似的冰凉冷硬。背后的拉链我够了半天没够到,正想着换个动作再试试,眼光却不由自主被桌上一张乱丢的红色小票吸引。
那是一张火车票,时间是两天以后,目的地是广州。
我记不清当我看到这张火车票时,我的下意识反应是什么,几秒钟之后,我才像是晃过神一般,把那张火车票放回它原来的位置,鬼使神差的抓住裙子拉头,一把拉紧了两道链牙。
我张惶的仿佛一个入室盗窃却一无所获的小偷,听见房主逼近的脚步声,慌的只想马上逃离。
事实上,我也正是如此。
飞奔下楼梯,最后一层台阶绊倒了我,我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崴了脚,又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脚踝这时候正鼓起好大一个包,叠加盘桓在身体深处的酸麻胀痛,委屈一瞬间蜂拥而至。我抱膝坐在台阶上,料峭春风吹得我瑟瑟发抖,也像是一枚针进皮肤里的针,止不住颤身就是一个激灵。我在想,我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慌乱、这么无助,像是昨天晚上还坚如磐石的信念,忽然就被谁一拳打的粉碎。
我可能是再一次回到那年一中的操场上,瘫坐地上的那一晚,失去了站立的勇气。
我甚至,不用再去问李小帅些什么。
我到这一时才反应起来,我抱着他说“我爱你”,他只回答了一声“嗯。”
“嗯”,多玄幻的一字。
孙胖胖和发洪水几个人一起将李小帅送到车站时,我的大巴刚开出站,急促一声喇叭,示意这几个挡路的小年轻靠边站。
“不长眼”,司机骂骂咧咧一声,我朝窗外一望,看见李小帅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对着谁嚷嚷,“嗨,高考完也来广州找我啊!”
对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孙胖胖和发洪水,他似乎也表演不出一丝该属于离别的情绪,我看见孙胖胖用衣服袖子一股脑儿的擦干眼泪、鼻涕,嘟囔着骂了一句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靠近火车站,磕磕绊绊的经过了安检、检票,被一片黑压压的旅客拥搡着、推挤着站到了月台边。
交错的铁轨像是永无尽头,把一车皮人送到千里之外。几列绿皮车大喊大叫驶出站,轰隆声震耳欲聋,留下一地还哭泣的人声。
送别的人中有父母,有丈夫,有妻子,还有子女……所有人,都是一副忍痛分离的面目,眼里噙着热泪,抖着嘴唇在默念什么,朝火车尾喷出的滚滚浓烟挥手。
我不知道我该算哪一类?
毕竟这些人里,极少有“街坊邻居”。
我只知道,我真是厌恶透了眼前的场景。残破老旧的围栏,掉了漆的车皮,黏腻的眼泪,还有那些还在不依不饶挥动的手臂……彻底摧毁了我对火车站这个地方最后一帧美好想象。
我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看见李小帅背着包慢悠悠的走过来,时不时看一眼火车票,找自己的那节车厢。
我往前一步堵住他的路,他还低着头迈步朝前,冷不防撞在一起。他骂骂咧咧刚出口,看见是我,表情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像青天白日下见了鬼,一下子脸白的泛青。
他咬牙崩出一句,“你怎么在这?”
“我看到了你的火车票。”
“你去广州?”
他盯着我看,好一会儿才转开眼,甩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废话!”
“你不是早就知道。”
他见我不说话,翕动唇,喊了一声“陆慢慢……”,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
我没应声,只是睁开眼睛,拿黑是黑、白是白的两颗眼瞳认真凝视他。
李小帅又喊了一声“陆慢慢……”,我仰起下巴,依旧把目光胶在他眉眼间那一寸,跟着见他转身跳上了火车。
李小帅几步找到自己座位,行李大辣辣一丢,“啪”一声推上车窗,身子一扭,直接探出整个上半身。他伸出手,似乎想让我上前一点,让我足够清晰的听到他即将要出口的一切。
如他所愿,我挪动双脚,站到了车窗下,眼睛一眨不眨向上望。
“慢慢,慢慢……”
“对不起。”
“我这马上就要去广州,别看是绿皮的,也就一天不到,睡一觉,我就到广州了。”
我绷紧了身体,终于问了一句话,“所以呢?”
李小帅那张号称“常有理”的嘴巴张开,张开又猛地闭合,上颌齿撞到下颌齿列的那一声嘎嘣脆响,听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然后我不意外看到,像是游戏里积攒中的能量条,好不容易攒够了开口的胆量,他滔滔不绝道。
“陆小曼,你给我回家去,谁给你的胆子,偷看我的火车票,跟我跟到火车站啊!你还能耐了你……你跟到这是想干什么呐?”
“啊,你不上学了啊!”
“你是不是还想一路跟着我,跟到广州去?”
他说着说着像是一瞬间又想起什么来,身子往外又滑出一截,似乎想去够我的手指,掰开掌心看一眼我手心里紧攥的是什么。
我把手掌摊开,主动递给他。
“哦,站台票……”
他想笑,似乎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可笑的事,转而绷着脸质问我。
“你又没出过远门,连火车站都没进过,啧,怎么还知道买张站台票。”
“比胖子还猴精。”
“你,是来送我的?”
他像是一瞬间轻松不少,松了下自己眉尖,放下全部戒备,不再如临大敌。
“何磊教我的。原来是想着去送送他,可惜,没用上。”
他磨了磨后牙根,从牙缝里念出两个字,“何磊……”
“哦,我说呢……你怎么会这些!”
“嘁,你什么时候跟那个何石头走这么近,还送他到站台?不就是家里死了爹妈,多赔他点拆迁款,一天吆五喝六的,真以为他钱多?”
“陆小曼,我警告你,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你别离得那么近!听见没!”
他像是知道我不会理会,自行转移了话题。
“那什么,我这火车马上开了啊。你看也看过了,送也送到了,现在可以回了,孙胖胖都没你送的远。行了,快走了,再不走,天晚了,要回不去了……”
我连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更不要说双脚。
“你回家吧,陆小曼”,李小帅压下声,像从自己喉咙眼里死命拽出的这一声,突然砸到我耳朵边。
“那个,我,我昨晚上喝大了,你知道的,我就是被王晨,被我爸他们给气到了,气的没地儿发泄。酒精刺激,我,我他妈一时鬼迷心窍,脑子糊住,就……”
“昨天,我去找你……”,他忽然变得十分暴躁,用力捋了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最终又把什么话吞进嘴巴,“妈的,算了……”
“暑假我会回来,我会回来看你。”
我还能说什么,难道非要把面具抓破,让我们之间碎成一片一片。或者说,把陆慢慢的很傻很天真揭露的再明白些?
我已经卑微至尘土里,再说穿,我也该觉得自己太贱了。
我向上抬了抬脖子,努力把自己跟他之间那些距离缩的更短些,也想让他听得更清楚。
“我来,不是要做什么。”
也许是那天下午淋了雨,也是是那天早上吹了风,总之我不想把原因归结到那天晚上,回到我家之后我就发起了高烧。家中没人,她留了一张纸条告诉我她去看外婆,我吃了两片退烧药,用酒精擦身,一遍又一遍,可是没用,仍烧的两腮通红,像被丢进水里煮的螃蟹。
整整两个日夜,我闭门不出。躺在床上,醒来一会儿,昏沉一会儿,滴水未进,奇怪也不觉得嘴唇有多干裂……期间做了一场冗杂无序的梦,梦里出现的人,深沉密切的感情,清晰的画面,我没记住,只记得梦醒那一瞬,那张火车票上的出发时间突然跳跃到眼前。
我一下子掀开棉被翻身坐起,拼出最后一丝力气爬下床,爬到小诊所打了一剂退烧针。
“帅哥哥,我知道你要走。”
有些话说出口,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奇怪我怎么会缄默了这些年。
“高一那年,你就说你要走,离开这里,去北京、上海、广州,我一直都知道……”
“谁都留不下你,李爸爸和李妈妈不能,王晨不可以,我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行……我没想过跟着你去广州,广州太远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和胆量。”
“我来,只是要告诉你。”
“李小帅,再见了。”
“我喜欢你,从小我就喜欢你,喜欢跟着你做你的小尾巴,喜欢跟你玩,就是拖了你后腿也要死皮赖脸的跟你一起。你其实不知道,大冬天对我来说没那么难捱,我也可以按点起床,按时上学,可是你说你要送我,我就故意磨磨蹭蹭到你在楼下喊我才出门……我从来不想跟你做什么街坊邻居,我们也做不了街坊邻居。”
“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躲着你,避开你,从此以后不见你就是了。李小帅,你没有必要这样怕我……”
“不过是爱一个人,我难道还能绑着你,叫你非我不可?”
“帅哥哥,电视剧里都没有这样演的。”
“……”
“慢慢,不是……”
我退后一步,避开他向前伸出的手臂,退到安全距离,确保我们之间再无什么必要关联,确保这个人真正从陆小曼的人生中退场。
我们排演了多大一出浪漫喜剧,一天一夜,却以潦草谢幕。
在他希望我以“街坊邻居”的身份跟他继续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在思考“街坊邻居”间应该如何相处的同时,有那么一刹那,也曾设想过类似眼前的这一幕情形。
大概总会有一天,我们之间会这样。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两声尖锐的汽笛声来的毫无征兆,列车员一把将李小帅还露在车窗外的上半身掳进车厢,警告他“注意安全”,被他大骂一声“滚蛋。”
驶出站台的绿皮车迟钝的可笑,像老牛拉了一架破车,雷声大雨点小,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聒噪声,一分钟,却开不出一米远的距离。
“陆小曼!”
变远了的呼喊。
我已转身,黄昏将我的影子刻意拉扯的尖锐又锋利,背立夕阳,我站住脚,任金光勾勒出单薄的躯干。半边肩头被落日直晒,照射的滚烫,余下那侧埋没进无边的阴影中,和天际映红的低沉的彤云,尽头低平矮小的山丘,描摹出一副寂若死灰的画面。
绿皮车走的这样慢,可能是想给分别的人,多一点能留恋的时光。
可是我不需要。
心里徘徊很久的一副画面,我终于完整写出来了。跟当初虚构的不大一样,“时移世易”,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感谢下自己,终于坚持更到这一章。如果有看文的,也谢谢你们看到了这一章吧。
如果把这一章当做结局也未尝不可,但我还想继续,继续写下去,继续把她说完。
每个人,总要经历很多人、很多事,才知道这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冰山一角,或许很好看,可是,那不是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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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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