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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故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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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胡族,传闻是殷商部落后裔,他们崇尚武力与战争,且通过发动各种战争来掠夺财富和奴隶。
战国时,东胡族自晋,燕之北向东南扩张,覆盖了燕国北部十分广阔的地域,当时便也是东胡实力最强盛之际,且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
他们不断的南下侵扰,使得燕国苦恼不已,战国初期时,燕国因为弱小,难以对抗东胡,燕王便忍痛将爱将秦开送去了东胡做人质。
而自昭王即位之后,讨伐东胡,便也提上了复国之计。
283年,在燕国伐齐大胜之后,燕昭王更是有了自信,认为燕国此时已有足够的国力去征讨东胡,只是眼下唯一让昭王决心不定的,就是在东胡做人质的秦开。
一旦对东胡发起战争,秦开的生命也必会受到威胁,昭王爱才,不忍舍弃秦开,听群臣之议,都觉得不妥,便一直摇摆不定。
幸运的是,在昭王烦恼几日之后,却收到了一则喜讯。
守城将领觐见昭王,说是有位东胡人送来了一封书信,此人自称是秦开的朋友,帮他送信,交于燕王,随信附上的,还有先王赐予秦开的双面兽首一枚,以作凭证。
昭王确认之后,打开书信,只见秦开在书信中说道自己在东胡多年,已深得东胡人信任,并且掌握了东胡的风土人情、军事地理,只待找到机会逃回燕国,便可举兵讨伐。
秦开提到东胡人每年都会举行祭祀,祭祀之时歌舞酒乐,他将会趁此时借机逃走。
读完书信,昭王欣喜不已,却也不由得担心,秦开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越千里且安然无恙。
一番思索之后,昭王为以防万一,便决定派人去接应秦开。
乐毅此时正在临淄,重修城池布防,清整齐国余党,于是这个使命便自然交给了夜弦。
夜弦欣然受命,乐朝歌却担心不已。
“朝歌,没什么好担心的。”
乐府后院内,夜弦坐在那梨花树下,就着梨花瓣饮茶,自上次那个小小的偶然,她发现这梨花做茶,甘甜之中略带微酸,口感竟意外的好。
只是她笑着,乐朝歌却满面愁容:“将军此前出征,都有父亲与伴,如今将军要一人北上,教朝歌如何不担忧。”
“乐将军没来燕国之前,我也是一人出征。”夜弦笑着摇摇头,语气有几分无奈,朝歌未免思虑太多。
“可将军此番对抗的是东胡,他们是匈奴,凶残暴虐,又生于草原之上,将军不可大意。”
她越是不在意,乐朝歌越是急,自信固然好,她只怕这几次胜仗打下来,让将军变得轻敌,于是干脆从石凳上起身,跪坐在夜弦身旁,声色严肃。
夜弦放下手中的茶,叹了口气,看着乐朝歌的眼睛,轻声安慰道:“朝歌,我自然不会小看他们,只是此番前去并不是打仗,我的任务只是救出秦开大人便可。”
她这样的语气终让乐朝歌冷静不少,本还欲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该相信将军才对。
夜弦淡淡笑着,看着乐朝歌眼眶泛红,有些揪心,却还是没有止住那笑意,她伸手撩起乐朝歌的一缕青丝,轻轻嗅着,笑道:“朝歌的发丝竟同这梨花儿一般香。”
乐朝歌愣了愣,脸上一红,有些气恼:“将军总也没个正经!”
“没个正经?”夜弦剑眉一抬,突然就凑到乐朝歌面前,手指抬着她的下巴,与她鼻尖相触,感受到她温热而急促的气息,便轻轻勾起唇角:“倒要让你见识见识何为不正经。”
说罢,不等乐朝歌反应,双唇便凑近了许多,只是唇瓣相触之际,却听得身后有人重重咳了两声。
夜弦猛然回头,瞪着双眼,眼中透出阵阵杀意对那人怒道:“李安庆!你爬在墙头作甚!”
“嘿嘿……”李安庆尴尬一笑,他也没想到会看到这羞人的一幕,“将军,岳小姐,安庆并非有意打扰,只是,该出发了。”
“出发?”乐朝歌也不管羞得通红的脸颊,轻轻推开夜弦,诧异地问道,“竟要这般急吗?”
夜弦抬头看了眼天色,又帮乐朝歌理好发丝,而后起身正色道:“秦大人说东胡族祭祀之时便是逃走的最佳时机,大王命我等赶在所定时日接应,片刻也不好再耽误了。”
乐朝歌默默不语,良久,抚着夜弦腰间的玉珏叹道:“制珏的匠人说玉有灵,但愿此玉跟着将军,可保将军平安。”
“安心,君子无故,玉不离身。”
夜弦此去,乐朝歌还是整日在晏阁盼望,书在身边堆了一叠,却也没心思看,算着日子,才刚有一月,竟好似过了一年。
“回来了,回来了!”
烦愁的思绪,让闯入隔间的潇儿给打断了。乐朝歌惊喜地转头:“将军回来了?”
“是……是秦开大人回来了……”
潇儿的声音突然小了许多,让乐朝歌的心渐渐悬起,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声音发颤地问道:“将军呢……”
“没,没见着将军……哎小姐等等我!”
不等潇儿的话说完,乐朝歌提起衣摆就起身往外跑,许是因为慌乱,将最喜爱的那些书籍都碰翻了一地。
蓟城门口,有官兵围成了一排,却不见秦开与夜弦。
潇儿四下打听一番后,才找到了守城的小兵,小兵说方才远远见着一人被马驮着到了城门口,下去一看才知是秦开,秦开受了不少伤,人也已经昏厥,兵将不敢耽搁,连忙将秦开迎进,又去禀告了大王。
“回来的只有秦开大人?”潇儿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只有秦开大人……夜将军生死未卜,恐怕只得等秦开大人醒了……”
乐朝歌脸上血色顿无,小兵后面的话她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心仿佛不再跳动,头脑也是空白一片。
秦开被昭王接入了王宫之内疗伤,所幸并无大碍,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请昭王增援辽河。
两日之后,李安庆回来了,带回了夜弦,万幸,还活着。
夜弦昏睡了整整三日,却依旧不见醒,乐朝歌伏在她床边,不思茶饭,只觉得自己的魂也随着夜弦一同睡去了。
只是乐朝歌整日闷在房中守着夜弦,潇儿在房外也是焦急不已,她担心夜将军,更担心小姐。
“小姐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也不让人进去,真是急人!”
“哎呀,你别走来走去了,我家将军没醒,我还急呢!”
李安庆捂着脑袋,见到潇儿在院内来回踱步,只觉得眼花心烦,只是他这一说,倒点了潇儿的怒火,潇儿气冲冲地走过来,指着他问道:“李安庆!我问问你,你一个副将,为何没保护好夜将军!”
“哎呀,当时我们都已经逃离东胡人的追赶了,将军偏偏说什么玉珏掉了要回去找……”
“你为何不拦住她!”
“将军功夫那么好,我又如何拦得住……”李安庆急着解释,却突然一愣,“诶,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若不是我拼命追去救下将军,将军可就回不来了!”
“我不管,都怪你没护好夜将军,害得我家小姐这样担心!”
“你简直不可理喻!”
“朝歌,外面好吵……”
乐朝歌伏在床边出神,外面的吵闹她一句也没听进,只是夜弦突然开口,这一声虽轻,却好似将她的魂从虚无中生生换了回来。
“将军……”
“怎么又哭了,上次灯会之后,不是告诉你不要再哭了……”夜弦浑身都在疼,但见乐朝歌止不住的泪,只觉得心比身上还要疼,抬了抬手,将她的泪拭去,扯出一抹安心的笑。
在乐朝歌半月的悉心照料下,夜弦总算是恢复如前,这半月在房中躺着,几乎如同废人一般,现今恢复了力气,便迫不及待地让乐朝歌搀着出了门。
李安庆和潇儿正在院中聊着什么,似是十分开心,笑意不绝。
“潇儿,你们在说什么呢?”乐朝歌扶着夜弦在桌旁坐下,为她添了一盏茶。
“小姐,李安庆在说他和夜将军是如何将秦开大人救出的,真是厉害!”潇儿满脸钦佩,对李安庆也改了几分态度。
李安庆便要更加得意,又滔滔不绝起来:“那是,诶,将军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是没见到我家将军一人抵挡了几十胡人,带着秦开大人突出重重包围!那些东胡蛮子根本不是我家将军的对手!将军若不是为了回去寻那玉珏,屈屈东胡蛮子又怎能伤我家将军分毫……”
李安庆说的兴起,却越觉得气氛不太对,身旁的三人好像都沉默了,乐朝歌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夜弦端着茶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在收到夜弦如刀似的目光,李安庆才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李安庆,我说你真是个猪啊……”
潇儿有些气结,瞥了眼乐朝歌,却见她神色都冰冷了下来,于是气的几巴掌打在李安庆身上,把他拖了走。
“朝歌……”夜弦手有些发抖,不敢去看乐朝歌的脸,只感觉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你是因为要去寻那玉珏,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乐朝歌此前一心只担心夜弦的伤势,未曾注意,听了李安庆方才说的话,她才发现夜弦腰间戴着的玉珏不见了。
“对不起……我将那块玉珏弄丢了……”
乐朝歌冷冷看着她,心中突然就恼怒不已,语气也不觉加重了许多:“你道歉,是因为那块玉珏?一块玉,竟比命还重要吗!”
夜弦蓦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乐朝歌的眼睛:“那不只是一块玉……”
乐朝歌一愣,在她这双眸中看到了那样深的情愫,脑海中依稀还是那日李安庆背着满身是血的她倒在城门之外的场景,她身上的铠甲都被劈的稀烂,几乎找不到一处没受伤的地方。
乐朝歌突然又抑制不住心中那深深的恐惧,她一下扑进了夜弦的怀里。
无声的哭泣,泪却打湿了夜弦的衣襟,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拥住怀中颤抖的人儿。
“朝歌,为何要哭……”
乐朝歌只是埋着头抽泣,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夜弦只听见她颤声开口:“朝歌真的很害怕……”
“怕我会死吗?”
“怕再也见不到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