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当铺》白石客

5、风卷云起

　　林沉唏已在当铺呆了十日，也就渐渐的习惯了当前的生活。
　　我打开玉盒，见一片堕忆花瓣已经枯萎，便知他已彻底将那段记忆遗忘了。
　　近十日内，当铺并无人来。
　　第十一日清晨，沉寂了许久的木门响了起来。
　　我从紫檀木椅上起身，前去开门。
　　木门外，一袭青色民国长袍的俊朗男子眉目含笑，看着我说道：“小临儿，好久不见啦。怎么样，想我了吗？”
　　我见到他并无意外，只是平淡的回了一句：“没有。”
　　鹿风起闻言，上前一把揽住我的肩，说道：“小临儿，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论辈分我好歹也算是龙族族长，你的长辈啊。”
　　我推开他的手，说道：“为老不恭。”
　　鹿风起笑了起来，说道：“我这不是只对你一个人为老不恭嘛！对了，我听说你这铺子里新收了个人啊？怎么，是不是找到那个混蛋了？”
　　我冷了几分脸色，说道：“不是。还有，他才不是混蛋！”
　　鹿风起皱起了眉，语气不善地说道：“怎么就不是混蛋了？他那样对你，伤你害你，你还执迷不悟做什么！你守着这铺子一千九百年，不就是为了等他吗？你这么做，值得吗？”
　　我被他说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可是，这本就是事实，我无法反驳。
　　鹿风起见我安静下来，也心软了，缓和了语气说道：“少临，跟我回百明海，好不好？”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想等他。”
　　鹿风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你不愿回便不回，只是我得在你这铺子里住上几日，你总没意见吧？”
　　我轻轻缓出一口气，道：“嗯，我领你进去。”
　　鹿风起随着我进了铺中。
　　你等了他一千九百年，我候了你一千九百年，若是你欠他的，早已经还清了，可你又欠下我一千九百年，该怎么还？
　　林沉唏刚醒，看见我身后的鹿风起便怔在了原地，良久都反应不过来。
　　我笑着上前揉了揉他的发，说道：“这是我的朋友鹿风起，你不用害怕，他只是过来住几日。”
　　林沉唏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瞥了鹿风起一眼，说道：“阿起，你既然来了，那这几日的饭菜便都交由你负责了。”
　　鹿风起闻言，气极反笑，说道：“我好不容易从鹿云起那小子的魔爪下逃出来，你，你居然还要我做饭？小临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牵过林沉唏握紧的手，说道：“你以为我这铺子，是给你白住的吗？”
　　鹿风起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却很快恢复了原样。他说道：“我可是你熟人，白住几天又怎么了？”
　　我见惯了他这副无赖模样，轻声叹了口气，拉着林沉唏转身向偏院走去。
　　身后，鹿风起虽然抗拒，但还是迈向了厨房。
　　林沉唏在木椅上坐了一会儿，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我说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穿民国时期的衣服啊？”
　　我扬唇笑得温柔，道：“他喜欢那种衣服，也没人能管得了他穿什么，就都由着他了。”
　　林沉唏点了点头，说道：“阿临哥哥，快过中秋了。”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说道：“小唏想吃月饼了吗？我们明天出去买月饼好吗？”
　　林沉唏点了点头，道：“今年的中秋，阿临哥哥会和我一起过吗？”
　　我默默叹了口气，答道：“不只今年，往后每一年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
　　谈话间鹿风起将菜端了上来，有些醋意地说道：“你们背着我说什么呢？”
　　我帮忙接过瓷碗，道：“没什么，明天我和小唏要出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鹿风起看似毫不在意地说道：“废话，我要是不和你们一起，就凭你俩这小身板，扛得起东西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就别穿这种衣服了，省得引人注意。”
　　鹿风起皱了眉，说道：“可我没带别的衣服啊！”
　　我回道：“那你就别去了。”
　　鹿风起妥协道：“好好好，小祖宗，真是说不过你。”
　　林沉唏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想和阿临哥哥两个人去。”
　　鹿风起闻言，挑衅似的说道：“小子，这可是我的人。”
　　我正欲反驳，却看见对面的少年起了身，低着头说道：“真的吗？”
　　我见他这副模样，恍惚间想起了那个将头埋在膝间，极力压抑哭声不让别人听见的少年。
　　他们，真的很像。
　　我挣开鹿风起的手，上前将林沉唏拥入怀中，轻声哄道：“小唏，别听他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的。”
　　林沉唏有些哽咽地说道：“嗯，好。”
　　我回头瞪了鹿风起一眼，示意他别再乱说话了。
　　鹿风起叹了一口气，意外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少年，怎么这么像一个人呢？
　　吃过饭后，鹿风起将我拉到了一旁，问道：“你留下那个少年，是有别的原因吧？”
　　我看着他，并无意外地说道：“你看出来了？”
　　鹿风起答非所问道：“他是云逐落的转世，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答道：“我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便发现他就是阿洵。”
　　鹿风起皱了眉，握紧了我的手腕，道：“你还把他当成弟弟？”
　　我抵触地抽出手腕，说道：“阿洵本就应是我弟弟。”
　　鹿风起启了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下一刻闭口不言。
　　我们皆知那人对你的心思，可是偏偏他又在你面前隐藏得极好，于是便也只有你才不明白他对你的感情，早已非兄弟之情。
　　我见他这样心下生疑，但也不好问什么，只能引开话题：“你的衣服备好了吗？”
　　鹿风起闻言怔了怔，回道：“没有啊。”
　　我转了身，说道：“那你去找小唏借一件吧。”
　　鹿风起道：“刚才我说了那句话，他怎么可能借我衣服啊？不如小临儿你借一件衣服给我吧？”
　　我冷了声音说道：“不行。”随即向着主屋走去。
　　身后，鹿风起还怔在原地。
　　我暗暗将衣角攥在手心。布料温软，和当年他送我的衣服如出一辙。我将那些衣服藏在冰柜里，每日都要拿出来休整一遍，而如今现代款式的衣服，也是特意托人去寻了相同的布料做出来的。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忘记有关于他的一切。
　　我不怕回忆断了，我只怕会忘记你的模样。毕竟两千年岁月太长，不由自主就过得有些糊涂了起来。
　　走至主屋门前，屋内的林沉唏跑了过来，说道：“阿临哥哥，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月亮奥不好？”
　　我抬手揉了揉林沉唏的发，笑着说道：“好。”
　　林沉唏笑得弯了眉眼，似极了当年那人。
　　次日清晨，我去鹿风起房中喊他，却发现房中已经没了他的踪影。
　　这人，倒是自在。

作者有话说

　　鹿风起算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吧，毕竟是他促成了两个主角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