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物语：Next World》凪寺响

16、21

　　21.
　　“角龙兽？应该在苏轮湖那边，平时没有事情的时候他都会待在那里。”
　　苏轮湖是指村落附近那片绿洲里的湖泊，顺带一提，启太他们来时候经过的绿洲的名字叫做白烈，湖泊的名字自然是白烈湖。这两个湖一个形状像月亮一个像太阳，如果能从高空拍摄将两处绿洲都放在同一个镜头里肯定能构成不错的画面，可惜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与设备去达成这项成就。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在湖边就能找到角龙兽。”
　　小熊兽很贴心地指出路线，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带路。
　　与初见面时完全是两种画风，和刚刚到村落时那种戒备比起来，启太觉得现在的小熊兽的性格更真实。对待未知的外来者保持戒心是对自己对同伴负责，更何况这支外来者队伍中存在从未见过的人类，废品兽和钻地鼹鼠兽说得没错，大多数数码兽在见到人类的时候都会有排斥情绪，甚至连启太都产生出这种发展是合情合理的。
　　“不不不，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诶？”
　　“不知道你们路上有没有遇到过，看起来是数码兽但完全不是数码兽的家伙，它们的出现和消失都毫无规则，无法交谈也搞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会发起攻击，村子被袭击好几次。”
　　V仔兽提到过正在数码世界发生的怪异现象，在巴尔巴拉大森林的时候遇到好几次类似的情况，最后还冒出来用地龙兽和机雷兽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数据混合出来的机雷龙兽，无论是外表还是笑声都具备极高的精神污染。
　　机雷龙兽比较特殊，它是通过大量数据以那块神秘的白色多面体金属为核心创造出来的，核心在某种程度上能当做是数码核，被V仔兽破坏后机雷龙兽便失去维持身体结构的能力崩溃成数据碎片。坏掉的多面体金属交给废品兽，他打算把这块金属带去钢之帝国，让那群铁皮罐头慢慢研究去，指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小熊兽再次确认启太他们需不需要帮忙带路的人，然后才离开，他要去哨塔那边换班，负责傍晚到夜里的监视工作，确保村落周围不会突然出现危险。
　　“听起来像是问题非常严重的全球性灾难。”
　　启太感叹道。
　　“难道说是和‘百年破灭’事件有关？类似于前兆？世界树没有任何动作吗？”
　　V仔兽露出相似的表情。
　　“等等，启太是人类不清楚数码世界的事情可以理解，为什么V仔兽你也一样。”
　　巴达兽举起右爪吐槽道，他终于抓到违和感的来源，V仔兽这家伙对数码世界的认知完全停留在几年乃至十几年前的时间点上。世界树早就消失得不见踪影，连被称作为皇家骑士的那几只实力顶尖的究极体都找不到世界树，导致现在数码世界出现问题没有人能做决断，想要找到灾难来源全程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知晓世界树存在的数码兽当然也会知道世界树消失的事情。
　　“世界树？”
　　听到新名词的启太眨眨眼睛。
　　“类似于主机，拥有管理整个数码世界的权限。”
　　这种说法非常片面，要说清楚世界树的概念是没办法用几句话搞定的，V仔兽便用人类的词汇给启太留个差不多的印象，等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解释。现在他可以确定自己的记忆存在空白期，从最后一次旅行到见到启太这中间躲过的时间比V仔兽想象中要长很多。
　　过去的经验和认知不再具备参考意义，此时此刻的V仔兽和启太差不多，需要重新认识他们身处的世界是怎样的。这将会是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适应期，幸亏在巴尔巴拉大森林的时候同意巴达兽入队，否则他估计要花不少时间才会确定这件事。
　　“其实，在遇到启太前，我正准备去峡谷地区。”
　　“峡谷地区是什么地方……啊！你说的该不会是栖息着大量暴龙型数码兽的暴龙地区？那是独立于数码世界以外的Zone区域，要怎么掉到异空间去啊！我好气啊！我也想去异空间看看，快教教我！”
　　Zone是特殊的独立空间，里面会出现比较单一的地貌，大小也仅有数码世界里某个地区那般大小，通常只时候某种类型的数码兽生存。可以通过特殊班次的列车抵达Zone区域，前提是乘车人知道他要去的Zone区域的具体坐标，也正是如此，进行从一个空间到另外一个个空间的跨越性移动的过程中出现某种意外，确实有概率掉到异空间里。
　　——和买彩票中一等奖是同级别的。
　　羡慕归羡慕，巴达兽知道V仔兽的经历无法复刻，也没有要亲自尝试的想法。
　　“大概是在列车上打了个盹？”
　　V仔兽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他很仔细地回忆当时情况，除去睡觉外也没做过什么事。
　　“说起来，我也是在地铁里打了个盹，睁开眼就跑到异空间里。”
　　对于这点启太有高度的认同，闭眼睁眼整间车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莫名其妙忍着生长痛在电子提示音的催促下离开地铁来到完全认不得的车站，再往后就是遇到幻影兽和V仔兽的事情。
　　“你们……总不会是同一班列车吧？”
　　巴达兽的眉头狂跳。
　　“没有，人类的交通工具还没有发达到能前往其他空间。”
　　启太连忙摇头。
　　尽管很多故事里描写的人类科技日常出现歪着脑袋朝着奇怪方向胡乱加点的情况，但是至少启太生活的现实世界没有离谱到那种程度，顶多是电子信息行业进入技术奇点，发展速度突然大幅度加快，让电子产品更新换代的变得越来越频繁，钱包得腰也越来越显得苗条，单肾生活成为新时代的代表，呈现出00年后独有的地狱级社会发展趋势。
　　想到这里的启太双手环抱闭着眼睛歪起脑袋把嘴拧成W的形状。
　　“不管怎么说那也太夸张了。”
　　“其实还有更夸张的。”
　　“诶？”
　　“上面说的那些东西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上扯出来的，本质内容没有偏离太多。”
　　“……人类，好恐怖。”
　　笑话成为真相本身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能算是一种笑话。
　　先不提启太和V仔兽那越发诡异的话题，两人都是在乘坐交通工具时陷入短暂的失去意识的状态，等清醒过来时便来到异空间，巧合与巧合拼凑起来就是必然，巴达兽相信其中绝对有某种特殊存在，让这起比奇迹出现还要低概率的事件发生。
　　“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光速察觉到启太的扩散性思维又要生效的巴达兽试图阻止他。
　　但是他没有赶上最佳时机。
　　启太停下脚步，他将重心转移到左腿上，右脚脚后跟抬起，脚尖与地面构成45度夹角，左手五指张开背在身后，右手只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眉心，上半身向左侧倾斜保持着放松的状态，全身的线条瞬间变得粗犷起来。
　　“引力决定着一切，引力构造这个世界，替身使者之间会互相吸引，正是如此，我们才在异空间相遇，我说的对吧！VV！”
　　“为什么人类在任何场合都能这般理所当然地做出意义不明的行为，是个体特性？还是种族特性？作为人类的搭档，V仔兽你就不能管……”
　　巴达兽摇摆着前爪试图说服V仔兽来阻止启太。
　　“说的没错，启斯达！”
　　“淦！”
　　他失败得相当彻底。
　　V仔兽用盘卷起来的尾巴作为重心，身体向后方倾斜，左腿伸直，右腿屈膝抬起，左手很随意地放在腰侧做出像是搭在什么上的动作，右手举起并且放松手腕，让手掌下垂与手臂构成直角，伸出食指朝着启太的方向指去，轮廓处的线条也变得粗犷。
　　“看来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既然你会站在这里，说明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那么还在等什么！现在！立刻！马上！”
　　“哼↗↘V↑V↓感受这份来自古埃及神选仪式的力量吧！”
　　“每次到这种时候我都怀疑你们两个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对过剧本……等等！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啊？”
　　在巴达兽吐槽的过程中，他被迈着六亲不认极其嚣张就差没有左右摇摆的步伐的启太从地上捞起来，然后再放到面前的空地上，整套流程充斥着迷惑性，让巴达兽根本想不出启太是想要做什么，他好像就没有成功跟上启太地思考回路。
　　“从手牌通常召唤巴达咚，攻击表示，没有可以覆盖的卡牌，回合结束，到你。”
　　“替身战斗是这样的战斗吗？还有你明明是从场外把我抓过来的吧！”
　　“好，我的回合，没有卡所以不进行抽卡阶段，通常召唤我自己，接着进战阶。”
　　“替身呢？说好的替身呢？”
　　巴达兽瞪大眼睛满脸茫然。
　　“你敢打过来吗？在不清楚我的怪兽卡效果前直接打过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特殊效果，况且你的意思是……”
　　巴达兽意识到很重要的事情。
　　“坑，是要踩出来的，不打过去什么都不会有，所以我要打了！”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巴达兽抱起头哀嚎着。
　　精神与体力在高强度吐槽下燃烧殆尽，被V仔兽捞起来的巴达兽蔫了吧唧得垂着耳朵，人类的性格过于奇特，甚至连与人类搭档的数码兽都需要重新分类，让巴达兽感觉到恐惧的是他似乎开始习惯这种充满个人风格的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闹剧。
　　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接着天空变成月亮的主场。
　　苏轮湖整体偏向结构偏向圆形，周围还有零星散落的三角形得到小水池，像是儿童绘画里常用来表现光芒向四周照射的方块，从高空俯视确实很像是太阳。小熊兽只说角龙兽在湖边却没有说具体位置，启太他们决定沿着湖岸转，总归会能遇见。
　　除非运气真的很糟糕。
　　大约在走到四分之一的位置，恰巧遇到从对面走过来的角龙兽。
　　“角龙兽。”
　　启太朝着巨大数码兽的位置挥手喊道。
　　“……是你们啊。”
　　角龙兽停顿片刻才慢悠悠给出回应，他好像奇怪为什么启太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又好像不奇怪启太他们会来找自己。语气里夹杂着的情感复杂难懂，所幸启太并没有要去深刻研究的念头，他很直白地说出自己来找角龙兽的目的。
　　“嗯，正好我要去一个地方，有时间的话就陪我走一趟吧。”
　　湖边的草地上因为经常有人走动而踩出一条路，浅黄色的道路向前延伸，通往与村落相对的绿洲的另外一边，远处能看到人工的痕迹，石制栅栏围出块不大不小的区域，里面隆起数个土堆，土堆旁边立着木板拼出来的十字。
　　是墓地。
　　数码世界独特的生死循环让这里的生命不断在地上地下与地脉之间流动，数码核拥有保存部分数据与信息的功能，让数码兽从死到生更像是转生——他还是他，只不过会有新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一生——这条设定让启太无意识中忘记死亡依旧平等地对待着每个生命。
　　死就是死，带着不甘和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给剩下的人留下悲痛与怀念。
　　“你们知道‘看不见的死亡’吗？”
　　解释流程相当复杂，角龙兽要先确定对方知道多少，再决定从什么开始讲起。
　　“没有。”
　　来自现实世界的人类数码世界的了解程度还处在10%以下。
　　“没听说过。”
　　意识到自己时间线出现错误的V仔兽也摇起头。
　　“……从头给他们两个解释吧。”
　　唯一知道点情况的巴达兽用力叹着气，向角龙兽提议。
　　“我明白了，”角龙兽点头，转过身面对着启太和V仔兽，“数码世界的循环清楚吗？从蛋里孵化出来再到死亡，破碎的数据下沉进液态层分解，杂乱的情感数据会在这里被净化成纯粹的空白数据，再返还给地脉，地脉用新补充的数据维持生态平衡，而多余的那部分则会在地表构成能诞生新生命的数码蛋。”
　　“数据的总量决定数码世界能有多少只数码兽存在，但是数据不会无缘无故生成，正常来说在固定数据总量的情况下，数码世界存在的数码兽是固定的，但是贤者兽说，情感也会产生出数据，循环中这些情感数据也会被分解，回馈到大地，让这个世界的数据总量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地增长着。”
　　数码世界就像是活着的巨大生命，祂在通过体内的循环不断成长着。
　　可是这个循环被打破了，数码兽死后的数据被某种力量夺走，地脉得不到数据补充，生态平衡逐渐走向崩溃，更绝望的是数码蛋的数量越来越稀少，逝去的友人可能无法完成来生再见的约定，只能留下小小的土堆作为曾经存在过的纪念。
　　“DZ，我们是这样称呼它们的。”
　　被某人强行用数据碎片杂糅出来的纯粹的怪物。
　　“更麻烦的事情是DZ的出现大幅度激发许多数码兽的求生本能，他们开始互相攻击来快速获取大量数据好满足自己进化，这种环境下只有突破极限进化成究极体才能摆脱每时每刻垂在自己头顶的死亡阴影。”
　　本应该和平的时代变得混乱起来，弱小的数码兽成为灾难来临前的牺牲品，他们的生命还未来得及迸发出光芒就快速消失，成为DZ的拼图。
　　“这附近有只蝎狮兽。”
　　“啊！”
　　虽然不知道角龙兽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话题，但是他提到的蝎狮兽启太是知道的。他们在来村子的路上看到蝎狮兽在追赶独眼龙兽，巴达兽说是很常见的天敌对猎物的捕食活动，启太便没有想太多。
　　“这座村子里曾经是有不少病毒种的数码兽，而且都是成熟期，是保护村子不受危害的主要战斗力。”
　　病毒种数码兽大多天生好斗并能掌握着破坏力极强的必杀技，而战斗又是最有效的刺激数码兽进化的方法，因此他们比同时出生的其他数码兽更早进化到成熟期，有数只成熟期和一只半吊子完全体的村落安全度很高，何况这里还是很少会有人来的沙漠地区。
　　直到DZ的出现。
　　强烈的求生本能和猎杀欲望促使蝎狮兽的诞生，对啃食病毒种数据有着异常执念的蝎狮兽不会放过任何出现在他感知范围内的病毒种数码兽，将所有时间都拿去研究知识的贤者兽无法正面对抗蝎狮兽，他能做的只有不断在村子周围布置干扰避免引起蝎狮兽的注意。
　　病毒种的同伴开始一个接一个离开村子。
　　说是出去寻找进化的办法，没必要继续留在村子里，到最后剩下的只有数据体的角龙兽和总是把自己藏在书本里的贤者兽。没有新的数码蛋诞生也就不会孵化出新的生命，村子里自然看不到病毒种的数码兽。
　　“那么这些墓碑是你弄的吗？”
　　“贤者兽认不出谁是谁，所以会在大家身上留魔法标记，标记消失意味着什么……我想，总得给他们留点东西，免得未来被遗忘掉，就模仿人类的习惯弄出来的。”
　　哀伤，痛苦，无力以及怀念。
　　更可悲的是启太从角龙兽的声音中听出习以为常。
　　他们好像是已经接受这样见不到光亮的未来。
　　太阳消失，隐约能看到月亮的轮廓，残留的余光照亮天空，现在是即将到夜晚却还不算夜晚的特殊时间段。角龙兽说晚上待在村子外面很不安全，带着他们往回走，原路返回时再次看到那片像是印在大地上的太阳的苏轮湖，在三角形的水池对面站着只成长期的数码兽，正朝着他们招手。
　　“房间准备好啦！”
　　“今天就在村里好好休息吧！”
　　小小的水池成为一条巨大的分界线。
　　生的欢乐与希望在那边，死的凄凉与寂静在这边。
　　启太朝着那只叫不出名字的成长期数码兽招手作为回应，然后看着他两步一跳得离开，飘忽不定的念头终于落定。
　　“VV。”
　　“嗯？”
　　“我果然，还是想做点什么。”
　　说是未成年的勇者梦也好，说是玩家思维的强迫症也行，说是善心过度搞不清楚状况喜欢胡乱插手的圣母病也罢。启太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他没想到自己能做什么，却无法遮掩那种心情，比起辜负期待，更怕到最后什么自己都没有做。
　　——既然事情糟糕到不能更糟糕的程度，还有什么能值得担心的。
　　想到这里启太彻底放松下来，双手背在身后，走路时随意地摇晃着身体，每一步都很用力，像是希望把自己的痕迹留在这片土地上。
　　“帮贤者兽的事情。”
　　“那只是一部分。”
　　“启太还想做什么？”
　　“不知道，有点难想。”
　　“你说过想要看数码世界的星星吧。”
　　“啊、嗯……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上面。”
　　“沙漠的夜晚没有什么遮挡物，很适合看星星。”
　　“哦……”
　　启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邀请自己去看星星的搭档，嘴角上扬，脸上挂起笑容。
　　“好呀！”
　　篝火照亮夜晚，被风吹动的火焰微微摇晃着，似乎在欢迎他们的归来。只要还有人选择继续居住在这里，那么用来驱散黑暗带来光明的篝火就不会熄灭，总有谁会挂念着广场正中间的篝火去加几根燃料，让它能坚持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