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就不该风流》鲤絆

9、着了道

　　萧远按下心底的期待，面色不动声色的打商量，“不如再折中一些，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放了你如何？”

　　谢云川心底冷笑，果真是个自大的蠢材。“你问。”

　　萧远晃晃脑袋，斟酌良久，随即缓缓开口，“你找到沈萧之后打算怎么做？”

　　“娶他。”

　　萧远一怔，没料到谢云川这么快回答，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随即萧远望着谢云川无奈的发笑，虽说他知道谢云川是气他说的谎话，他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生出几分乐子。

　　萧远抬手勾起腕间的弦刀，蹡蹡数声，分散在四处的弦刀随即逐一回到萧远的腕间。翻身下楼，萧远负手道了句请。

　　谢云川没有规矩，萧远却永远守着自己的规矩，这对谢云川无疑是种压迫。

　　谢云川不否认这届□□魁首一身正道作风，比天山派那些老头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那又如何？
　　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必败的局？可笑，他能赢，为什么要输。

　　谢云川丢了手里的剑，翻了翻手腕，开口道，“魔教的心法里有一门是不是叫春风一度。”

　　萧远笑了，要算计人还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谢云川也是有趣。萧远坦白，“我学的就是。”

　　谢云川说的如此明显是个人都知道这是陷阱，萧远却笑出声，仿佛大开国门，欢迎旁人来算计他。

　　也就在这时谢云川隐隐约约察觉到萧远骨子里的邪性。

　　正道皮囊下裹着邪魔么？
　　倒是有趣。

　　萧远笑着冲他招手，“只一招。”

　　谢云川把手腕掰出脆响，冷声道，“你就等着玩脱吧，孙子！”

　　谢云川运起内息一掌推过去，掌风猎猎，仿若天哭地嚎。

　　萧远沐在罡风内劲之中，抬手间翻天覆地，似九天银河坠落，无情碾压一切风声雨声。

　　任谁都瞧得见谢云川和萧远之间的内力差距，而萧远，能翻上生死台的人从不托大。

　　不管谢云川究竟藏着什么私密，蕴着什么后招，内力上的极致碾压足以粉碎所有的阴谋诡计。
　　他萧远，会玩，且玩得起。

　　掌掌相对，二人的掌风的绞在一起，摧枯拉朽噼啪作响。萧远的气势明显技高一筹，谢云川战败势在必行。

　　萧远挑挑眉，有些不对。

　　本该倾进萧远内息然后会被全数剿灭的谢云川的内力丝毫不见，探入谢云川经脉的内息在二人掌掌相对的那一刻消无声息的消失在萧远的掌控。

　　外人看来二人掌风斗的天昏地暗，实际上萧远的内力却丝毫没有打中谢云川，而且他的内力突然间就泥牛入海似的转瞬消失不见了！

　　嗯？

　　萧远反应何其迅猛，一招不敌，顺着谢云川的手腕便是一扯，随即抬腿一脚踹中谢云川胸口。

　　萧远这一腿踹得不快也不凶，谢云川定能躲过。不想此人老实站着，十分硬气的生生挨下他这一脚。白瓷般的脸色血色翻涌，谢云川一开口，满口鲜血，他眼凶话狠，“萧教主，第二招了。”

　　谢云川反手一掌，不留任何余力，直直的拍向萧远胸口。

　　谢云川这一掌来得太快，萧远还没想好生生挨着还是运力反抗，这一掌的掌力已经扑面而来。

　　不对劲！
　　这掌力又深又猛，绝非谢云川这小子所有。

　　谢云川的手掌触及萧远胸口的一瞬，磅礴的内力侵入萧远的四肢百骸，搅碎他的五脏六腑，一口内息都提不上来。
　　轰的一声，萧远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直直的甩出一个擂台撞上第三处擂台边缘砸在了地上。

　　谢云川大呼痛快，抹掉唇边的血，冷笑道，“孙子，把今天记好了，叫你狂。”

　　谢云川的大放厥词萧远一句都没听着，一是他实在摔得远，二来他五内搅得生疼，仿佛所有的血肉都被搜刮一遍，非得反呕出所有的血肉才罢休。

　　如此霸道逼人吐血的内力耗人心力的内力除了名字温柔的春风一度绝无其他。

　　萧远确定谢云川学的不是春风一度，而打伤他的内力波动，他也过于熟悉，就是他自己的春风一度。
　　——还真着了道。
　　小狼崽子确实有些门道。

　　萧远伏在地上，连接呕出三口淤血，肺腑里的内力激荡才彻底平息。

　　萧远缓缓喘气，准备爬起来，心下苦笑，不愧是他的心上人，连他自己都招惹不起。

　　萧远眉头微皱，忽然心神一悸，心口怦然搏动，快，很快，非常快，越来越快，瞬间抽干了萧远四肢的力道。

　　胸膛起伏，喘息急切，连受着伤及肺腑的重伤都面不改色的萧远此时额冒冷汗，面色惨白，全是痛苦挣扎。

　　萧远一拳砸在地上，粗糙的地面将他的拳头磨得破皮，萧远依旧死死的研磨着。可饶是如此也不能叫萧远的锥心之疼缓解半分。

　　萧远紧紧的揪着胸口，恨不能抓住那颗紧紧跳动的心脏。

　　春风一度强悍霸道，且一层功夫足以碾压旁的两层功夫。春风一度又名置之死地而后生，非受撼动本元的重伤不可精进。而受撼动本元的重伤的苦楚，从第一层至第七层，整个江湖只有萧远一个人知道。

　　而如今，被自己的内力重伤反噬，第七层的破境近在眼前。

　　可这一层疼过一层的痛啊。

　　萧远咬牙盘腿坐好，呼出俯内的一股血腥气，运功调息。

　　也罢，他送谢云川一场名声，谢云川送他一场机遇，合算。

　　谢云川寻到站在屋檐下满脸呆滞的燃凤，“他败了，他在哪？”

　　燃凤被谢云川问得一惊，他慌得恨不能咬手手，畏惧的瞧着谢云川，“萧远败了，你把萧远打败了？”

　　谢云川神色不爽，“你装什么傻？说。”

　　燃凤真的不能接受，明明萧远强的跟头怪物似的，怎么就被谢云川一掌拍出几丈远啊。可谢云川还他么的搁这问，燃凤一指远处的萧远，“他就是沈萧。”

　　谢云川掐住燃凤咽喉，把他抵在店铺的门板上，沉沉的声音像是死死卡着喉咙说出来的，“你玩我呢？沈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跟这个浑身煞气的贼匪头子是一个人？”

　　“我怎么知道，他一回来就武功盖世了。”燃凤心乱如麻，“而且你他娘的现在不是把他打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燃凤直直的望着谢云川，叫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真诚，“你就是再问千遍万遍，我的答应也只有这一个。你不信就滚。”

　　燃凤的眼神不是作假。

　　谢云川遥遥的望过去，回想着方才发生的种种，心乱裹着愤怒，最终汇成一句，怎么可能呢？

　　燃凤隔开谢云川，跑去找萧远。

　　谢云川倚着门，扯了扯领口，忽然觉得闷得慌，呼吸都是烦躁。

　　封啸云赶过来给谢云川盖上披风，“萧远受伤了，这会正运功调息。他是魔教教主，终究没有大碍。”

　　“本王会没有分寸？也就燃凤跑得跟奔丧似的。”谢云川嘴上虽是这么说着，步子还是朝着萧远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见燃凤咋呼的一声大叫，“这啥玩意啊？”

　　萧远盘腿坐着，面色惨白，唇色殷红，血迹染在他洁白的领口，狼狈萧索。他双目紧闭，眉宇皱起，在他一向冰封似的脸上透出挣扎的痛苦。

　　围观的人站在他一尺之外而不得近。仔细端详可以看见在他一尺之外罩着一层东西，非常细密，在他四周盘旋，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

　　有人衣带稍稍飘过，却在靠近的一瞬间被利刃割破，落在地上。至此，无人敢近萧远一尺以内。

　　萧远身上的宝贝按理说都是魔教的东西，但魔教教主从头到脚的装备燃凤一清二楚，这玩意燃凤闻所未闻。

　　燃凤咋呼一声后，站在旁边的东方旭也叫了一声，“还有真有这玩意啊！”

　　燃凤猫过去，“这位兄台认识这玩意？”

　　“这玩意？”东方旭嫌弃燃凤见识短浅，“这是佛门圣物，坐忘莲！只有得道高僧心甘情愿灌注全部的内力才能打造的神兵。我只在佛经里看到过，我家和尚都说不可能有人傻了吧唧去造，但如果真有人造出来了那必是神兵利器。”

　　燃凤状似听明白了点头，“那怎么拿掉这个？”

　　“坐忘莲花是件利器，其下有九百九十九片薄如蝉翼的刀刃，每一片都约莫指甲盖大小，片片相连，挥舞起来就跟绞肉一样，不可能有人能逃得出来。”东方旭抱着胳膊解释。

　　燃凤又状似听懂了，“兄台若是知道怎么拿掉这个烦请告知。”

　　东方旭道，“锻造这件圣物需锻造者怀着爱护的念头心甘情愿的用自己全副内力打造，并且在最后要以自己的心血开刃，才能让九百多片刀刃以气血内力相连贯通。说它是护器也不为过。”

　　燃凤指着坐忘莲说，“兄弟，你觉得我把你推上去，九百九十九片刀刃是不是就会扒你身上了？”

　　东方旭瞪他，“你痴么？萧远晕了这东西都能自动护主，分明就是已经被养出灵性了。想拿掉这东西只能等萧远自己醒。”

　　燃凤指着萧远惨白的脸，“你瞅瞅，他是一时半会能醒的？谁疗伤坐大街上疗啊？”

　　东方旭想想也对，“坐忘莲是以内力驱动的，这会萧远肯定没多余的内力调动。要不你试试用剑捅进去挑开？”

　　东方旭说着抽出苏克兰的佩剑递给燃凤。

　　燃凤也没别的办法，接过剑试探着靠近罩着萧远的坐忘莲花。

　　剑刃将将靠近那片泛着些许银光的罩子，叮叮叮金属切割的声响噼啪传出。

　　燃凤心惊肉跳，貌似有效，接着将剑穿过刀罩，往里面推进了几分。

　　刀刃远转翻飞，不断切在剑刃上，叮叮作响。但苏克兰的剑并未受到多少损害，燃凤前推的力道也并未受阻，仿佛这坐忘莲花不过虚有其表。

　　燃凤正琢磨呢，忽闻噗的一声。

　　盘坐在罩子里的萧远喷出一口鲜血，愤恨的目光直直的打向面前拿着剑戳进坐忘莲的人。

　　燃凤瞬间手抖。

　　萧远认出干好事的人是燃凤，一口气岔在胸口滚不上来，直接双眼一闭，向后径直倒去。这二货。

　　撞击在苏克兰剑上的刀刃声随之一停，肉眼可见的闪亮银光自空中坠落。落在萧远黑色的衣袍上，似鱼鳞一样泛着光，分外惹眼。而落在地面的刀刃因为数量众多激起一层灰尘，但随后落入灰尘中消失不见。

　　完了，燃凤手里哐的一声落地。

　　站一旁的谢云川嗤笑出声。

　　燃凤心里没底，跑过去问谢云川，“他这样没事？”

　　“死不了，你带他回王府。”

　　萧远身上还有一层一层的坐忘莲，燃凤心有余悸，匆忙摇头，“沈萧会摆弄机关，你能不会？把他身上拿东西先挑起来。”

　　这话夸得谢云川莫名的很是舒心。

　　承王负手端详，半晌后，抽出封啸云的剑，对众人道，“退后。”

　　他的剑尖对萧远的胸口，缓缓移近步子。

　　就在承王站在萧远半步之遥的距离时，嗡鸣之声响起。落在萧远黑色衣袍上的刀刃肉眼可见的颤动着，频率越来越高。

　　谢云川一步站定在萧远身侧时，不同频率的嗡鸣骤然合一，似利剑出鞘。

　　谢云川笑，“倒是有些门道。”

　　九百九十片刀刃蓦然贯通联合，拔地而起。亮片随着风声翻起盘绕，宛如绞肉机打开了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