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融》瓶中鱿鱼

3、第三章

　　之后几天，何淞辰领着严爻一行人游山玩水，把榴城逛了个遍。

　　赵文是个天真好动的，一路上问了又问，何淞辰一一悉心解答，两人自然而然也亲近了许多。

　　倒是严爻，总是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听他俩说着榴城风情。

　　至于晚上，何淞辰小酌时，严爻多半也掺和进来，常常一醉方休。

　　严爻有时也带上酒肉，主动请何淞辰喝酒，说是酬谢前辈几天下来的好心相助。

　　何淞辰为人最是大方识趣，不拘小节，便允了他，两人一同谈天，说起江湖上的事，或是于练武一道上的心得体悟，甚是投机。

　　你来我往间，弄得严爻如今的酒量也比当初好了些。

　　这天早晨，何淞辰打算出门吃馄饨，碰巧遇到严爻早起。

　　严爻刚醒，眉眼尚且柔和了些，没了以往的坚定，他低声问：“前辈去哪？”

　　何淞辰笑了笑，看他这样顺眼极了，如实答道：“去老刘头那吃馄饨。严少侠去吗？”

　　严爻常年住在山上，在江湖上游走也不太久，市井间的寻常小食是很少尝试的。见何淞辰眉开眼笑，说起那馄饨是津津有味，一时也起了好奇心，便点了点头。

　　“赵小兄弟和你那两师弟呢？他们去不去？”何淞辰问道。

　　严爻回头看了眼相邻的几个厢房，复又垂下眼道，“昨日去石竹山，路途确实有些远，他们怕是一时起不来吧。”

　　何淞辰看了看他，莞尔道：“也罢。那我们先去。”

　　毕竟，老刘头那的馄饨可是一绝。

　　何淞辰来榴城这十多天，可不是白玩的。

　　严爻被他带去，一连要了两碗，少年人正是贪食的年纪，他却端庄的很，明明没吃饱，却非要矜持地说饱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何淞辰见严爻一本正经，突然觉得他可爱，又觉得好笑。

　　两人在早市上逛，途中经过了包子摊，何淞辰故意说自己没吃饱，笑眯眯地跟老板要了四个笋丝肉包，硬是塞给严爻两个。

　　严爻推辞了一下，便接过，礼貌地向他道谢。

　　何淞辰心血来潮，冲他眨了眨眼。

　　严爻心头一动，低下头慢吞吞地咬了一口，耳朵尖却红了。

　　何淞辰下意识想拍拍他的头，手伸出来，见场合不对，又故作镇定地收了回去。他把手中刚买下的折扇啪地展开，扇了两下，端的是俊逸风流——不看他背后那把斩渊，还真没人能看出他是江湖人士。

　　严爻看他，眼睛分外明亮。

　　何淞辰就对他笑。

　　严爻吃人嘴短，也弯着眼微微一笑。他生得好看，笑起来就连何淞辰都难以挪开眼。

　　两人这眉梢间都流转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清楚。

　　回去后，赵文等人已经起了，找不到他俩，只当他们背着人偷玩去了。

　　何淞辰被赵文好一阵说，看他气呼呼的小样子，莫名想起四个字，娇俏可人。又看看身侧没什么表情的严爻，当真是一对璧人。

　　严爻留意到他的目光，“前辈？”

　　何淞辰把扇子收了起来，对赵文说：“你想去便带你去呗！”

　　赵文一拱手，欢快道：“我就知道何大哥是个爽快人！”他这几天跟何淞辰处的好，对后者的称呼也从直呼其名变为亲近的何大哥。

　　何淞辰故作严肃道：“过奖过奖。”

　　严爻看了看他俩，眸光微微一沉，却在两人看过来时，瞬时恢复了平静。

　　.

　　严爻一连玩了几日，两位小师弟看他乐不思蜀，心中有些欣慰，又有点着急。

　　掌门师伯让他们一定要看着师兄，一同去冰河。但师兄这么多天下来却没有主动提起此事，倒像忘了一般。赵文也一样，他本就是贪玩活泼的性子，这下估摸也把正事忘了吧？唉。

　　当晚他们向严爻提起了这事。

　　严爻想了想，道：“再等等。”

　　阮青松提醒道：“师兄，榴城距冰河虽说不远，但师伯说了，让我们尽量早些去……”

　　严爻道：“那便后天出发吧。”说完他就和师弟们告了别，回房休息去了。

　　林翠石看他离去，慢慢道：“师兄这是心情不好？”

　　阮青松迟疑道：“兴许吧。也不知何前辈去不去……”

　　.

　　夜半时分，有更夫不紧不慢地报着时辰，自客栈底下路过。

　　何淞辰今夜并未饮酒，早早睡了，此时又在梦中醒来，一看天色，就知道时辰尚早。

　　可再闭眼，却无法入睡了。何淞辰心头有些发闷，屋内又不怎么开阔，郁沉的很，他想了想，还是打开房门，披着衣袍走了出去。

　　回廊里零星点着几支蜡烛，随风火光摇曳，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打破这片静谧。

　　何淞辰放轻脚步，转身时却见有人坐在走廊的窗上，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少侠？”

　　严爻抬头，面色如常，眼眸倒是红红的，看着挺可怜，“前辈。”

　　“夜深露重，你坐这儿吹风可不好。”何淞辰劝道。

　　“……嗯。”严爻颔首，回身跳了下来，没发出一点声音。

　　何淞辰笑，“你这是怎么了？”

　　严爻惜字如金：“要去冰河。”

　　“哦。”何淞辰点头，了然道，“有什么不好？”

　　严爻肯定道：“不好。”

　　何淞辰失笑：“师命难违，不想去还是得去，不是吗？”

　　严爻：“……”

　　逗完人，何淞辰轻咳一声：“近来无事，何某也去见见世面。”

　　严爻猛地抬起头，看他。

　　“严少侠可愿与何某同去？”

　　“好。”

　　严爻开心了，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神色。

　　何淞辰看他那样，心跳了又跳，汹涌澎湃，一时有些按耐不住——月色正好，眼前之人可遇不可求。

　　严爻要无忧无虑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