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湾》簪青

1、望舒

　　我又做了那个噩梦，梦到望舒的手从水里伸出，头发散在水上，就像海藻一样，可是她的脸却始终没有露出水面。我记不清这是我多少次从梦里尖叫着望舒的名字醒来，自望舒死在了胡桃湾的水里。这是第三年了。
　　纵然我和望舒的爸妈给我们俩都取了神女的名字，但我们俩却从来都是离经叛道，不听话。望舒自从上大学开始就谈了恋爱，对方却比她大十岁，这还是爸妈当时望舒落水去世之后才知道的消息，但是我早就知道。我作为姐姐有不称职的地方，所以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望舒的死。望舒出事的时候我在国外念书，当时匆匆回来参加葬礼的时候，我看见望舒的脸已经肿的我认不出来。在我心目中，望舒从来都是干净的漂亮的，她的长发她留了很多年，我当时被妈逼着留长发的时候万分不愿，经常自己拿剪刀剪得乱七八糟，而望舒却不，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留长发，一直到她去世，头发都是黑的，长的。
　　我同望舒作姐妹的二十年是鸡飞狗跳的，可是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却恨不得当时在水里挣扎的是我。望舒自小不会水，当时我和她一起学游泳的时候，我先学会了就在她面前嘚瑟，她还没有学会闭气，就跟我赌气扔掉了游泳圈，差点溺水。我真不是个好姐姐。我没有教会她游泳。
　　小的时候我和望舒虽然被妈妈总是打扮得一样，但是我们自我意识觉醒之后，就很容易能分辨得出来我们俩了。望舒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头发会被我扯得乱糟糟，但我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给她丢脸，所以我们望舒，是骨子里离经叛道，比我更甚。爸妈养我们二十年，是透彻的认识到这一点的。我表面风风火火，实际上很怕望舒生气，因为她生起气来，我们家没人能招架。
　　望舒的男朋友我是见过的，在我和望舒还在念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何邻是我们区里公安局的刑侦队长，在调查我们学校有个学生意外身亡的案件。那个案件，说实话我现在不怎么有印象，但我一直在回忆，因为那好像是望舒和何邻第一次见面。当时望舒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还是人畜无害的神女样，没人知道望舒恶劣的小性格，但是当时有一个学生，叫什么水果，哦，想起来了，叫青橘，苏青橘，在何邻做调查的时候跟他说，望舒在厕所殴打那个意外身亡的女学生。
　　我当时知道这个什么橘说这话的时候，肺都气炸，本人作为学校的大姐头，还是有点儿势力在的，手下小弟这么跟我说，经过我多方打听，知道了这个苏青橘真的在警察面前这样说了。我就把她堵在了厕所殴打了。说起来，我这个姐姐虽然不怎么称职，但是别人要想欺负望舒，还是得稍微估量一下我作为学校大姐头的声望的。这个苏青橘真的忒不长眼，要是说我殴打那个学生，人家还有可能相信。我们望舒可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这样。即使我和望舒从小在家打到大，我的实战经验都是跟望舒对打才一步步加深。
　　我估摸何邻这大哥，当时在心里也把我们望舒列为头号嫌疑对象来着。早知道我们望舒后来会那样喜欢他，我当时就应该先把他赶走，换个另外的警察来做我们的笔录也好。他在那条我们上学放学的小路上等着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望舒虽然很疑惑，但是还是如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和望舒，虽然是姐妹，脸长得也忒像，但是自从我们长大，就鲜少有人认错了。这大哥，估计是职业病，后来查证苏青橘证言说谎了，还特地和另外一个小警察来给望舒另外做了笔录。本来我和望舒就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当时凭着我单细胞生物的脑子，自然也完全看不出来后来望舒对这个何邻的态度变化。
　　我在作噩梦的时候，还能经常在梦里见到以前的望舒，还能重温一下我和望舒一起度过的童年少年和后来的时光，这样真好啊。
　　我当时回国的时候，望舒已经被打捞上来，当时她和何邻去胡桃湾看元旦的烟花。因为跨年，胡桃湾几乎挤满了人，然后，我的望舒，就被挤下了看台，在冰冷的冬夜里，失去了生命。我知道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根本没反应过来，因为，只有我的望舒，从看台上掉下去，那么多人，只有望舒。我不相信望舒是意外，望舒从小和我打到大，也是因为我们俩都学了一点保护自己的方法，我学的是跆拳道，望舒学得是柔道，所以，即使是她不小心被挤下看台，凭着她的反应，她也会抓住看台的栏杆，不让自己真的掉下去。望舒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更何况，何邻呢？他和望舒作为情侣去约会，去看烟花，肯定会在身边吧，就算被挤散，也应该很快有方法可以联系到对方。望舒的手机打捞上来的时候，还能开机，里面的通话记录最近是下午她和何邻约好的时间。后来就再没有通话过。也许当时她和何邻吵架了，但是望舒还是一意孤行去看烟花，然后一个人，没有再回来。我这样猜想。但是我还是没能忍住去找何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