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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织 ...

  •   顾玖认出了她,这是如今的镇北将军——胡海牛的女儿,叫胡慕茵。

      前些年的时候,她还是能帝姬白樱比肩的绝色,家中又有战功,这样的家世和容貌,万里也挑不出第二个。却愣是将自己从如花的年纪拖到现在,实在是可惜。

      顾玖收回了目光,今日的苏玦格外引人注目,连他身份的象征——少年银发也放了下来,似乎是在告诉别人,八荒盟的少掌门此刻就在盛京。

      忽然见他拐进一间棺材铺。这家店开在街角一个不见光的地方,黑漆漆的大门,像一张吞噬人的巨口,边上摆了个小摊,放着香蜡纸钱,还扎了一个纸人放在门口,一张惨白的脸僵硬的笑着,边上画了两坨红彤彤的腮红。

      顾玖犹豫了一会,硬着头皮冲了进去。这家店的窗户纸都是不透光的,一踏进去瞬间像是到了黄昏与黑夜交替的时候,阴沉沉的煞是骇人。

      她发现这间棺材铺没人。

      屋子正中央停着一口巨大的棺材,脚边还立了个香案,摆着贡品点了香蜡,盆里烧成灰的纸钱还飘着青烟,看着挺新鲜。怎么会有人在棺材铺里烧纸钱,难不成这口棺材里此刻就躺着死人?

      顾玖顿时腿就软了,武功再高的人她也不惧一战,可人一旦死了,偏又是出现在棺材、坟地这些阴森的地方,她却就怕的要死。小狼抓着机会嘲讽她,说她这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才会怕,再怎么念经也是救不回的。

      这间棺材铺极深,又琳琅满目地放着一应死人用的东西,将过道挤得只能侧身通过,十分拥挤。幸亏顾玖身量尚小,倒不会碰到那口棺材,她吸了一口气,小心着过去。

      忽然听得一声细微的响动,顾玖顿时滑下一滴冷汗,滴溜溜转着眼珠一看,正看到这口棺材自个稀开了一条缝。黑漆漆的口子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

      “姓顾的,你害了我全家,我要你拿命来……”那声音幽幽地说道。

      顾玖惨叫一声,提脚就踹了过去。那人也同样惨叫起来,立刻讨饶:“哎哟,顾师叔你可饶了我罢。”

      顾玖拍拍衣衫站远了一些,方便棺材打开。柳莲生从里头爬了出来,小心地合上棺材,揉着手一脸哀怨地看着她,“顾师叔力气真大。”

      顾玖脸一红,啐了他一声:“谁叫你吓唬我。”又见他今日没有涂脂抹粉,好奇地问,“你在这里作甚,我师父呢?”

      柳莲生从角落里抱出一团衣衫,银红色外衣、狐皮大氅,正是今日苏玦的装扮。还不等顾玖问,他一边穿上一边道:“一窟鬼已经暴露,苏先生换了衣衫,去了南城的交芦馆。”

      说着他戴上兜帽,把自己的头发藏在里面。忽然摸了顾玖的耳后,勾起唇角,竖着食指抵在她的唇边。

      几乎是换了一种声线,极低极沉,像某种乐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满江红唱的是苏玦的一生,也是你的一生。”

      “我的一生?”顾玖蹙了眉头,正要接着问他,就见他拉开店的另一道门,倚门立着,指着店里的一樽白瓷瓶:“这里头的东西是苏先生替你选好的,送给那个人的生辰贺礼。从现在开始,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

      说完冲她一笑,挥手离去了。

      那樽白瓷瓶放着一卷画和一个棕色的小药瓶。

      那幅画正是苏玦那日交给她的,前朝孝慧帝的杏花春景图。至于那个小棕瓶,苏玦贴心的附上了一张纸条,蝇头小楷:“庐山真面。”

      摇了摇,只有一粒。

      忽然听得外头动静,是刘彦和李冬生来了。她赶忙将两样东西收好,潜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刘彦和李冬生二人冲进去后,蹲在墙角和商贩讨价还价的胡慕茵站了起来,低着头转身往南城去了。

      顾玖去了城郊杏花林。

      落雪纷纷,溪水潺潺。花没开,树抽了新芽,冒出了一点嫩绿。

      少年临岸而立,脚边是一堆烧成灰的黄纸。

      “你来了。”

      顾玖朝他行了礼,笑着:“打扰殿下祭拜故人了。”

      “故人之地,相见总是不如不见,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白希辉转过身来,望着她看了许久,目光最终锁在了她头上的发簪上,“他连这个也给你了?”

      顾玖摸着头上的簪子,这是苏玦母亲的遗物,多年来他一直随身带着,后来她见着了就问他要,他也给了,没说什么。

      白希辉一笑:“这簪子就是我姐姐他也没给过,可见他待你极好。”

      顾玖心头一酸,抿唇笑了笑,就当是应了。她将怀中的画取出,双手奉到他面前:“这是我师父送给殿下的贺礼,祝殿下万寿无疆。”

      白希辉没有接画,他看着顾玖右手手背上那块极淡的十字刀疤,微不可闻得叹了一口气。他的双目是极浅的琥珀色,凝神一望,就有一种看穿人灵魂的压迫感,透着疏离淡漠。

      可望着顾玖,他眸中却似有一道温暖的光,宠溺而又怜惜,和她双目交汇的一刹瞬间冷了下去,再度成了温文尔雅、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最终他接过画,看了一会:“孝慧帝的绝笔,应情应景,本宫收下了。”

      顾玖点点头,正要离去又被他叫住:“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我要说的已经说尽了。”顾玖说完,纵身几跃,消失在城郊杏花林。

      祝殿下万寿无疆。

      这就是她的话。

      白希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微凉,嘴角勾出一抹淡而无奈的笑意。

      今日是上元佳节,亦是梁国太子生辰。梁帝于太和殿设宴款待萧国太子诸人,现下开场舞已跳过三巡,却迟迟不见白希辉身影。

      萧国太子名为左丘燕,此人约摸三十岁,宽肩窄腰,倒三角身材,一双腿健美而又修长。生得高鼻深目,拥有一双狼一般的灰色眼睛,目光阴鸷凶狠,为人骁勇善战,嗜血如命。

      太监躬着身替他满酒,梁帝举杯,他却坐着一动不动。

      “久闻梁国太子乃是瑶光星君下凡,可在我萧国神只有一个,不巧,神女曾占本王就是他的转世。”左丘燕双眸一眯,杀气腾腾地说着,“不知我萧国的神与你梁国的,哪个更厉害?”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王公贵族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把脑袋埋了下去,谁也不敢得罪。

      “自然是我萧国的。你们梁国太子不敢见人,还说是真龙之子,怕不是个成了精的长虫!”边上一个萧国使臣狂傲地笑着,说完所有萧国人哈哈大笑起来。

      梁帝“啪”得搁下酒杯,几乎是用摔的,大半的酒都洒了出去。

      如此张狂,竟没人能收拾得住他!

      他脸色沉得可怕,捻着手上的碧玺佛珠,捻到一半又摔在了桌子上。

      左丘燕不屑地冷笑。

      忽然听见一个清越的女声:“梁国的龙子可不止一个。”

      左丘燕闻声探了过去,他先见着一个请路的太监,拂尘一扫,尖着嗓子:“樱姬到——”

      大殿内所有舞姬低头退到一旁,群臣纷纷起身,就连梁帝一听见她的名字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请樱姬殿下安。”众臣道。

      “请樱姐姐安。”其余帝姬齐声道。

      白樱款款而来。

      她着一身纯白的羽衣,长长拖到了地上,每一处都暗绣着金线,华丽的无以复加。

      而她就和这身穿着一般明艳不可方物,容颜娇艳无伦,又有三分英气,三分豪态,自持雍容之姿,华贵无双,叫人不敢逼视。

      左丘燕心神一荡,不由得看呆了。

      她请过梁帝安,一人走到他面前,脸含微笑,神色之中又有一分薄怒,冷冷瞧着他。左丘燕不知觉就已坐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魂儿早就没了。

      “本宫是不信神的,萧梁两国又早已缔结友好,这种事上分个胜负有何意义?”白樱伸出手,太监立刻奉上酒杯,她笑着,“不如饮了这杯,祝我两国永结秦晋之盟。”

      左丘燕一饮而尽。

      “太子到——”

      白希辉已换回朝服,掀袍跪下:“儿臣请父王安。”

      梁帝终于笑起来,忙道:“赐座、赐座。”

      所有人都齐了。

      “太子可让本王好等,礼仪之邦,不过如此。”萧国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左丘燕上阵杀敌惯了,一惯不喜这种温润公子,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戏谑地朝他看了过去。

      白希辉眸色清冷:“路上有个新来的小太监,不慎弄湿了本宫的衣衫。”

      左丘燕却不依不饶,一定要他给自己赔罪认错。此话一出,所有人哗然,这萧国太子名为贺寿,实则却是来恶心他们的。

      “我梁国太子怎可给你认错?这成何体统!”终于有人忍不住,拂袖道。

      左丘燕看了过去,一双灰色的眼眸似鹰一般锐利,泛着腾腾的杀意,他按着自己的袖子,似乎下一刻就要从里头抽出刀来。

      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找到那个太监,杖杀。”白樱轻飘飘地说道,望着左丘燕盈盈一笑,“说到底是下面人的错,就用他的一条命,来给萧国的太子赔罪吧。”

      左丘燕歪着头,觉得这个女人说话怎么说怎么悦耳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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