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是客》月轻轻

4、Chapter.4 清醒

　　樱花开了。
　　粉粉嫩嫩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一片。
　　青灰色的天空，飘着细雨，乍见几线亮光从云里钻出来。
　　他撑着漆黑的木伞，看着雨幕外那棵盛开的樱花树。
　　绵稠的雨声化入风中，从他的伞叶悄悄溜走。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棵樱花树。
　　仿佛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他轻轻地挪动脚步，想一探究竟，却听到脑海里有个人在说：夜斗，不要去……
　　-不要去。
　　那声音哀切，像无形的丝网将他的心细密地裹缠。
　　他挪不动脚步，却仍旧移不开视线。
　　-不要看。
　　那声音又顽固地响了起来。
　　“闭嘴！”夜斗厉声呵斥道。
　　那人终于安静了。
　　耳边的雨声大了几分。
　　他撑着伞，向那棵樱花树移动。
　　他越走越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并不是那棵樱花树，是树底下相拥的人们。
　　唇舌交缠。
　　他忽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眼睛也干涩起来。

　　-叫你别看。
　　“闭嘴！”他低声地呜咽起来，用手背遮住眼睛。
　　-你喜欢他。
　　“叫你闭嘴！”他又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会看不见也听不见。
　　-可他是别人的。
　　“滚！”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如同困兽。
　　好难过。
　　脸上流过的温度烫得他好疼。
　　雨还是不轻不重地下着，他本以为这雨够大，他看不见。
　　可他还是看见了。
　　看见金发的少年一边回应着那个人的亲吻，一边看向自己。
　　赤色的瞳孔，闪着莹莹的水光。

　　“呼……”我从梦中惊醒。
　　下意识地摸了摸眼角。
　　还好，没有哭。
　　至于梦的内容，我习惯性地选择忽视。
　　尽管我烦躁的不得了。
　　日和早已找到了雪音，只不过回来就没有给我好脸色。
　　我大抵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大概是觉得我固执，她这几天都只是匆匆地来，再匆匆地赶往雪音现在所在的地方。
　　她没有过多地和我谈及雪音的近况，多半也是雪音特意拜托她别说的。
　　总之，雪音没有回来过。

　　我除了从日和听来的“他很好”和胸口偶尔传来的感受就再也没有雪音的消息了。
　　还有……那两场梦。
　　今天也不知日和突然知道了什么。
　　开始劝我去主动找雪音和好。
　　在雪音那儿碰壁了这么多次，终于死心了吗？
　　“夜斗，他是你的神器啊，你不去找他，谁去？”
　　“不去，他自己要走的。”
　　“雪音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和小孩子较真啊？”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和我吵架吗？”
　　日和一下子被问住了，脸涨得通红，扭扭捏捏了好久，声如蚊蚋地说道：“知道啊，不就是喜欢了一个男生吗……我也是软磨硬泡好久，昨天才知道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喜欢上了人类。”
　　“那我就不懂了。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人类了？”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日和刚刚软和下去的气势陡然上升。
　　“你这个无用的神，神器走了，就要把他找回来啊！你一直躲着像什么话？！”
　　“你上次突然消失了，雪音因为你连担心都不敢有，还一直笑着安慰我，要一个人去找你！”
　　“你呢？”
　　“这不一样！”我极其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对，我是无用，我也在逃避。
　　那你让我怎么办？
　　让我去和雪音说“你不准喜欢那个男生”吗？
　　理由呢？
　　“那你说不一样在哪里？”日和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觉得烦闷极了，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么夜斗，我喜欢你。请你和我在一起。”日和突然正经地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的大脑瞬间当机，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按理说，期待已久的告白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
　　害得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好像理所当然一样。
　　梦中唇齿相依的画面再次闯入脑海。
　　日和满脸通红地看着我，眼中盛满星光，等着我的回应。
　　她应该更有自信一点的。

　　“日和，我们接吻好不好？”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轻轻地阖上了双眼。
　　我凑近，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多么光彩动人的一张脸啊。
　　双颊微红，双唇娇艳。
　　我喜欢她啊。
　　我再靠近一点，她身上的香气都缠绕在鼻尖。
　　我都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白色绒毛，泛着光，多么好看。
　　我却还是忘不了那梦中的眼眸啊。
　　我喜欢她啊，可是却吻不了她。

　　“噗嗤……”日和突然笑开了声，睁开眼睛，推开了我，“我开玩笑的，看你一本正经的，好好玩。”
　　我看着她晶莹的眸子闪着水光，无法说出“你骗人”三个字。
　　因为一旦说出来，恐怕连朋友都做不得。
　　我只有尴尬地笑着，看着她也笑着。
　　真好笑，我不想亲吻我喜欢的人。
　　我一把抱住日和，伏在她肩上，号啕大哭。
　　听着她也在低声地哭着。
　　对不起啊，日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发觉这样的事啊？
　　为什么仅仅是梦中的亲吻，都让我如此焦躁难过？
　　为什么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你？
　　而我已经推开你。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只能是不一样在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怎么能喜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