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灵师》寨小西

2、十六年后和一封信

　　神州大陆有五座山，五座非常有名的山。
　　东边的倚帝山，住着倚帝子。西边的瑶碧山，住着碧瑶子。南边的阳虚山，住着阳虚子。北边的支离山，住着支离子。还有中间的昆吾山，住着昆吾子。
　　昆吾山是五山之首，昆吾山下，是很有名的‘梧桐农家乐’，山上，是遍野的梧桐。
　　从最外围往里，分别是一球悬铃木，二球悬铃木，三球悬铃木。
　　三种梧桐树时而围成一层一层的圈，时而杂乱无章。
　　夏暮的时候，树上深绿色的树叶随风而动，叶上的一层膜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远处看，像是绿色的星海。
　　早晨的阳光再星海下的地上打下点点斑驳，与斑驳一起在星海里的，是一间院子和院子里的少年，
　　院子很普通，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院子里的房间特别多。
　　院子外面只围着一圈篱笆，篱笆绑的松松散散，歪歪斜斜，看起来很不靠谱，一头野猪都能把它撞破。
　　但是，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大陆上防御最强的地方之一。
　　首先，这座山存在了数万年，山上曾住着很多任守山人。自第一代守山人设下守山大阵，每一任守山者都会加一层防护。一代一代，数万年下来，坚不可破。人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即使是这个世界的创世者，也不能轻易的破开它。所以，没有心怀不轨的人能进山，所有进山的人，都要得到大阵主人的允许。大阵的主人，就是历任守山人。
　　其次，这座山上有守山人。只要守山人在，山上的任何事物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铲除危险。而这一任的守山人，是昆吾子，现在大陆上最强的存在。
　　最后，这座山上有蛇，很多很多蛇，多到不可思议。蛇有毒，很毒很毒，毒到不可思议。蛇鳞很硬，很硬很硬，硬到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这些蛇通灵，就算是修炼之人，也很难杀死。
　　篱笆院子，就在这座山的山顶，所有防御的最中央。
　　那少年就在这个院子里住了十六年。
　　那少年，就是司玄清。
　　在狐岐山司家被灭门之后，司玄清就被昆吾子安置在昆吾山的这座院子里。
　　司玄清这些年的生活极为规律。自从昆吾子在他五岁给他通脉，发现他极有修炼天赋后，这种规律就变得更为苛刻。
　　他每天四点半起床，喝一杯由前一天夜里晾凉的凉水和当天早上刚烧开的开水兑成的阴阳水。
　　去院子里修炼，据昆吾子说，这是在吸收太阳的精华。
　　直到太阳升起，去做饭。
　　自司玄清五岁之后，这座院子的伙食就开始由他负责。
　　有时候他会和昆吾子一起，但有时候，他实在是不知道昆吾子跑到哪里去了，就不会等他。
　　吃完饭是洗碗，然后又是修炼。据昆吾子说，这是勤修不黜，厚积薄发。直到太阳升到高处，十二点，该吃午饭了。
　　然后是冥想。冥想就是随便想，想天上的太阳星星，想路边的花花草草，或者想一想自己是谁，人是什么，道是什么。实在没什么可想的，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据昆吾子说，这是思考的过程，人要学会思考，有自己的意志。
　　一点半，冥想结束，就去院子外面找野兽打架，不许用灵力。山上除了蛇，还有很多其他东西，比如野猪，熊之类的。据昆吾子说，这是提高实战经验。
　　这样到司玄清六岁，修为突破聚灵初境，到聚灵中境，昆吾子觉得他是个天生会修炼的人。于是他就变成了昆吾子的第二个徒弟。
　　拜师后，司玄清的日子也没什么改变，就这样一天天的，到了他十六岁。
　　……
　　昆吾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封信，是在世俗中的大徒弟寄来的。司玄清不知道，自己平淡的生活将要因为一封信迎来一次转折。
　　这封信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他们那边有个控灵师退休了，希望师父能给推荐一个人选，来补人员空缺。
　　昆吾子一动不动，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到什么好的人选。大徒弟那里，五大世家的人都还在，那退下来的就应该是世俗界的人。难道世俗界的灵力修炼已经退化到了这种程度，连一个年轻的控灵师都找不出来了吗？
　　不知道推荐谁，正发愁呢，就看见自己的二徒弟刚修炼完，开门走进来。好像一下子想到什么，眼睛微微眯起，笑得不怀好意。
　　这不就是人选吗。自打自家二徒弟来到这昆吾山，就没怎么出过山门，最多就是跟着自己去另外四座山看看。
　　他觉得，该让自家二徒弟出去长长见识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师父，很为徒弟着想。
　　……
　　司玄清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师父拿着一封信，双眼无神地坐在椅子上。
　　他有点惊讶，自家师父自己知道。每个周日，都是师父出去浪的时间，有时是去找另外那四位喝茶聊天，有时是去做一些以他现在的修为还触碰不到的事。
　　看看墙上挂的超大号日历，今天是周日没错，怎么还在家里？
　　正想着，就看到自家师父眯着眼，笑得一脸奸诈。
　　司玄清觉得，自己要倒霉。
　　……
　　今天的早饭，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煎蛋，一份蔬菜水果沙拉。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算清淡可口。可是司玄清坐在桌前，怎么也吃不下饭。
　　任谁被其他人像色狼盯美女一样色迷迷地盯着，都会吃不下饭。
　　司玄清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筷子，问道：“师父，您这一大清早，干嘛呀。”
　　昆吾子‘嘿嘿’乐了两声，把信给他看。
　　司玄清先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自家师父一眼，才接过信。
　　寄信人名字是‘辛琅’，司玄清想，是师兄的信。
　　司玄清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师兄，也看过他的照片，但是从来没见过。他只知道师兄一直在世俗生活，除此之外，他对这位师兄的了解就仅限于师父的描述，还有每周都会寄来的信。
　　他把信打开，看了内容，马上就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了。
　　他抬头问道：“师父，您是想让我去找师兄。”
　　肯定句，带着一点不确定。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家师父让他下山了，但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再怎么老成，总归是对外面有所期待的。
　　他只是有点奇怪，从他懂事起，他家师父就不太愿意让他下山，虽让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师父的态度，每每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努力的修炼，提升自己，尽量让自己能够保护自己。现在，他十六岁，已经是聚灵境大圆满的控灵师，临门一脚就能进入舍身境，迈入强者之列。
　　是不是师父觉得自己的修为已经足够出山了呢，司玄清有点高兴。要是让其他人知道，聚灵境大圆满在他这里，才刚刚到了能够出山的程度，大概是要吐出一口老血。
　　所以，昆吾子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个体谅徒弟的好师父？
　　……
　　昆吾子笑着看着司玄清，眼里的情绪极其认真：“是，我希望你能去。”
　　司玄清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没有问为什么。但就算问了，他大概也不会得到什么答案，那么就没有必要去问。
　　要下山了，有什么危险尽管来。
　　有什么真相，他会自己去找寻。
　　他是这么想的。
　　……
　　入夜，天上的繁星闪烁。
　　昆吾山很高，从山顶上看星星，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来一颗。
　　可是这么好看的星星，司玄清没有看到，因为他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昆吾子不在房间里，他在院子里，正望着天。但他也没有看见星星，因为在他面前，天空仿佛破了个洞。洞里的画面是万里之外的地方，瑶碧山，画面里有个美丽的女人，碧瑶子。
　　“所以你今天没有过来，是因为这件事？”碧瑶子抿了一口茶，问道。
　　然后放下茶杯：“你能保证他不被那些人发现吗？”
　　昆吾子在他的院子里看着天空，直视着她的影像，也直视着万里之外的她。
　　“他总是要出去的。”
　　他又认真的想了一下：“而且，我想让他去看看。”
　　看？看什么？
　　看这纷纷扰扰的世俗，看狐岐山的司家旧地，看自己的身世，也是自己的命运。
　　司家灭门到现在，十六年过去了，没有人告诉司玄清他的身世，没有人告诉他，他是谁，他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世界上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始作俑者和他们五座山上的这五个人，就只有当年还活着的二十一个司家人。
　　这十六年，司玄清接触过的最黑暗的东西，也只是世家传言和报纸上的杀人案。
　　所以，昆吾子想让他到世俗去，多经历一些，直到能够承受他该承受的。
　　碧瑶子明白，他是想让他看看，这个世界的恶。
　　他想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复杂的。
　　哪怕为此，需要付出一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