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情书》一只飞鸿

17、第十七章

　　夏末此时正在去往岩城的路上，岩城是妈妈的老家，夏末自从和爸妈搬到鹭城后，每逢寒暑假都会到岩城和外公外婆以及舅舅姨姨们还有几个表哥团聚。与以往轻松愉快地氛围不同，这次，夏末和爸妈的情绪都十分低落，因为，他们是回去看望重病的外公的。
　　时间因沉默的气氛被拉得格外长，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让夏末觉得像是过了一整天。下了车，坐上舅舅的摩托车，一行人往外公家赶去。进了客厅，夏末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在客厅聚齐了，或坐或站，大姨帮着接过行李，拉着夏妈妈和夏末，让她们进到房间里看看外公。夏末小心翼翼走到房间，房间是昏暗的，拉着窗帘，夏末看到外公躺在床上，腹部隆起很大，外公虚弱着，听到声音，他侧头看过来，看到夏末和妈妈，他苍白着脸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随即又无力躺下。如果说之前妈妈对夏末说外公病情的时候，夏末还是懵懂觉得外公得了很严重的病，并无其他更悲伤的感情。但看到外公如此虚弱憔悴的样子，夏末第一次认识到，原来癌症这么可怕，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瘦的脱了形，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一般。夏妈妈看了一眼夏末，把她往外推了推：“看过外公就出去吧，到外面玩会。这边有我们大人就行了。”夏末看了看外公，看着他虚弱的脸，她点点头，乖巧得走了出去。
　　外公家外面是连片的荷塘，冬天已经没有荷叶了，只剩满池的淤泥，夏末靠着墙边蹲下，玩着地上的石子发呆，心里是空茫茫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里面传来高亢的哭声，夏末惊了一下，站起身，往里面跑，看到爸爸妈妈和一众亲戚都悲伤痛哭，意识到外公是真的走了。她往房间里忘了一眼，看到外公被白布盖着的身体，露出两只光着的脚，正待再看两眼时，夏妈妈推着夏末往外走：“小孩子就不要在这里了，这里大人处理。”夏末只得出去，看到爸爸正在墙边，她从未见过爸爸这样嚎啕痛哭的时候，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随着爸妈第一次到岩城，外公是如此的开心，经常带着她到街角的小卖部买鱼皮花生吃，被外婆发现后会对外公一顿数落，不过下次外公还是会偷偷带着夏末去买；还想起第一次学用岩城话唱儿歌，外公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的开心表情。一桩桩往事突然涌入夏末脑海，那些温暖的，无忧的时光，那些童年的记忆，随着外公的离去，一并被染上了悲伤的颜色。夏末终于禁不住，痛哭了起来。
　　接下去就是丧事的一系列准备，这些都无需夏末参加。分配给夏末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五六岁的表弟。夏末牵着表弟，看着大人们白天出门忙碌，有时一直到晚上睡觉时都不见人影。到了出殡那天，夏末作为外孙女无需送葬，她穿着白麻衣服头戴白花站在人群里，看着舅舅披麻戴孝捧着灵位排着队走在送葬队伍前头，随着鞭炮声响起，人们洒落纸钱，送葬队伍缓缓远去了。夏末抬头看着天，阴沉沉的，鞭炮燃烧后的硫磺味弥散在空气中，夏末清晰得感知到了什么是死亡。
　　从那以后，外公的那光裸的脚总是会在黑夜时不时被夏末回想起，一开始她觉得有些害怕，但是后来她觉得，外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护佑她的，所以，之后再面对黑暗，她便不再害怕。
　　一辰：
　　寒假过得好吗？我的寒假是在岩城过的，我妈妈是岩城人。
　　首先，先祝贺你演出成功，你可是要为音乐奋斗终身的人啊，所以这点小紧张怕什么。以后你一定会登上更大的舞台的！
　　你说被表白了？有人喜欢是很好的事情啊，不过，确实如你所说，在高中应该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而且，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的！至于伤害，毕竟我们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所以，当有些伤害不可避免的时候，就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寒假里，我外公去世了，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一个亲人的离开，到现在脑子里也是懵的，好像有点慢半拍的样子。这感觉有点像心口有一柄钝刀，并不是剧痛的感觉，但时不时会让人感受到闷闷的痛苦。其实想想，人世间总是免不了离别的，在离别的时候，别人能忆起你的几点好，就已经是成功的了吧。所以，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被你拒绝的那个女生的感受，如果因为担心她怪你而违背本心的交往，更让她觉得痛苦吧。我相信她会明白你的温柔的。
　　就说这么多吧。
　　夏末
　　2001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