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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洵美双姝偕鸾鸯(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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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少林深山别院,芳笙如约而来,小凤却远远坐在一旁,只几个女弟子侍奉在侧。
手持未开的折扇,芳笙那一身紫棠长衫绣有莲黼,更显她身形修长,纤素欲折,她正轻抚忍冬玉带,那是来时小凤亲手为她系上的。
今日在场这些,多是门派中的得意弟子,掌门传人,瞧此光景,不免心道:虽是初春,却也没有用折扇之理,盛闻虽凶,眼见为实,这人也不过如此。
是以皆在鄙夷罗芳笙装模作样。
见聂小凤也在,大方暗中吩咐戒备,寺内上下早有准备,皆严阵以待,又早早将一封密函发出,这才向前施礼道:“阿弥陀佛,今日请罗施主前来,乃以禅会友之意。”竟把经文之事忘了一般。
芳笙也回了一礼,笑言中却意旨其他:“近月来贵寺重义守信,趁此机会,芳笙也好称咏一番。”她看似语出赞誉,少林寺还算信守诺言,未在明面上相助三帮四派,实是在讽弄,觉生背信弃义之行,以及暗嗤今日这些人的意图。
大方面上一赧,心中道了一声罪过,又难免硬着头皮解释一二:“阿弥陀佛,施主稍安勿躁,的确是师叔近来身上不好,待他大愈后,必定亲至冥岳。”
芳笙暗地里嘲道:今日之后,我不信他不去。却在面上轻笑:“觉生大师德高望重,佛门清净之地,更是不容诳语,芳笙又岂敢多心呢。”
大方愈加无地自容,只好言及正事:“罗施主,四位师叔祖就在禅院之内,连老衲也不能轻易打扰,还请施主一人前往。”
芳笙倒连连摆扇:“不忙不忙,在此之前,先下个注才是。”又回身朝“众僧”朗声道:“承蒙各位看的起,来此苦修之地,观一难见之战,这样罢,还请诸位英雄好汉做个见证,芳笙这有黄金若干,索性今日做个东道,一赔一百,压我四场全胜,若还愿给我面子的,便来玩上几局,大家乐上一乐,倒也可解无战可观之乏闷。”
大方立时横杖斥道:“罗施主,佛门圣地,岂容你如此亵渎,罪过,罪过。”
芳笙掩扇,凤眸收笑以诫:“记得观音心经有云: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和尚,你着相了。”又警道:“借禅为名,实以武切磋,早就与佛法南辕北辙了。”
大方未及辩驳,竟有一女子娇声喝道:“姓罗的,我不与你赌钱,只与你赌命,若你输了,你这条命可就归我了!”
这样一句不怎么有趣的妄语,芳笙也只凛然一笑:“我这条命,是要和夫人白头偕老的,可比祝姑娘你的贵重多了。”
此女正是上清道人的掌上明珠,青城派的飞鹰女侠。
“你,你,你少年有成,曾经何等意气,何等英豪,如今,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觉话中之意失了自己身份,她又抱臂讥笑道:“她对你也不过如此嘛!”
在场有见过的,有听过的,皆知那二人当的上一句鹣鲽情深,因而才会狼狈为奸,飞鹰女侠之言,更让他们难免忖度起来:如今这两人连坐都不坐到一起,若说生了什么嫌隙,依冥岳岳主为人,自不会陪罗芳笙一同前来,再看那罗芳笙气定神闲,而飞鹰女侠的话,竟未触怒到聂小凤,她也不往这边看上半眼,只吩咐身边那几个人摆下赌局,其后依旧声色未动,可见这两人定是有所预谋!如此,他们更为戒备不提。
芳笙正想:她又不是我的凰儿,叫我如何情意绵绵。唯有此事,是装不得的!却冷然开口道:“佛门圣地,若你当真血溅三尺,只怕这些和尚,都不敢和我参禅悟道了。”
这位祝姑娘虽一向娇蛮跋扈,却也知大局为重,来时她父亲已再三叮嘱,不可坏了大事,她将细碎银牙咬了又咬,只好忍气吞声一回:“罗芳笙,等你我再见时,本女侠一定取了你的性命!”说着,便要奔回内院,找她那些师兄弟们发泄滔滔怒火:青城派上下,有哪个不捧着她顺着她,那些师兄弟和下人们,哪个见了她不是魂都丢了,连和她说上半句话都觉得受宠若惊,旁的门派里,那些青年才俊,有几个不暗暗思慕她的,偏偏这个罗芳笙最是可恨,白生了那副无人可比的好相貌,却最是眼瞎心瞎没眼光的!以往对他,自己都那么纡尊降贵了,他竟然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如今他还是这样,哼,有朝一日若他犯在手里,定叫他好看!
芳笙唯送一句:“祝姑娘多虑了,你我不会有再见之时。”说着,便独自一人,轻身落至院中。
此四位禅师,须发皆白,却都是中年人的面貌,自芳笙进来,皆不发一言。法号慈音的这位,年龄居长,手中有一琴,长三尺三寸三分,取三世诸佛,多罗三藐三菩提之形,宽三寸,具三科之体,琴上六弦,乃六识之意。
芳笙心中一笑:“尽是着相,真是越参禅越回去了。”
合着的折扇被她轻轻一挥,却像是拂摆了四五次,只听远处阁楼的大鼓上,如春雨弹过,奏出了五个匀音缓律,却皆破空回旋之声,正是喻为五蕴不空,她盈身而上,足尖点于柔条,如浮碧空,昔者飞燕掌上起舞,便是芳笙此时风采。
那大和尚便一拨琴弦,禅音袅袅,松声细细,其后《定心咒》渐起,芳笙便踏枝成舞,点叶奏曲,随心所欲,意为境由心生,又焉能定心清性?未了,他手中已琴断弦惊,慈音也不甚在意,仍闭目坐定,一旁的慈方随即睁开双眼,在胸前画了一道棋盘,天圆地方,盖以其暗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皆在胸前那一点灵光。
此时芳笙略分神一闻,墙外空空荡荡,众人早已散去,满寺更无大方声息,她暗笑道:“你们误行调虎离山之计,就休怪他人开门揖盗,瓮中捉鳖。”
冥岳主峰上,红萼正向座上小凤回禀:“如师父所料,上官天鹏带领三帮四派的人马,兵分四路,将这里重重包围了。”
小凤抚过芳笙为她画的小滑头,轻笑道:“这就叫做自视过高,他们来的越快,下场就会越惨。”
原来这一局,小凤耐心十足,布了许久。先在少林伏击三帮四派,只为激起他们怒火,之后让少狮大会草草收场,更令他们怒不可遏,误以为冥岳近期有所动作,她又命弟子大量制造迷药,引来了一直藏身暗处的大仇人史谋盾,故意让他盗走假的地形图,再将心思不定的上官炜,送到史谋盾身边,让这二人互相猜疑,上官炜果如小凤所想一般,将假图一事告知了上官天鹏,还处处阻挠三帮四派的人马汇合,不让他们前来送死,但上官炜身上的迷心丹,会按照时辰发作,且一次比一次厉害,看到那副生死不得的惨状,必令上官天鹏他们怒发冲冠,加之这一个月来,积下的怒火,种种合在一处,定烧的他们誓要攻上冥岳,至此送死之心已牢不可破。对上官炜的摇摆不定,小凤又只当不知,还派云梦莲前去接应他,只在临行前,命梦莲假作失手,先将上官炜带路而来的人马,引到毒气洞中一举歼灭,至于其余三路,小凤早就准备好别的招待他们了,因而又有何可虑,小凤只嫌他们来的不够快罢了。
而这次攻上冥岳,三帮四派也自有筹谋,少林出面下张帖子,好将与少林有旧的罗芳笙调离冥岳,将他和聂小凤分而对之,或在要紧处,可以罗芳笙为质,若那二人同赴少林,冥岳正好无首,三帮四派可趁此伏击,拿下魔教就会易如反掌,但此计也并非万无一失,为坐镇后方,与前方里应外合,也为不令罗芳笙起疑,他们又商量好,将门中一些主持大局的长老同继任弟子伪装一番后,扮作僧人观战,更与大方禅师一起,设下了重重陷阱,只等聂小凤在此现身,便一举除之。虽说那飞鹰女侠方才非要现身人前,但她素来目中无人,行事刁蛮,与罗芳笙又有些旧怨,因而在此观战也算说得过去,不至于打草惊蛇。
但他们却忘了,冥岳岳主如非心有城府,深谋远虑,又焉何凭借一己之力,重建教派?至于芳笙,可是曾在营中任谋士之职,还同庙堂殿陛虚与周旋多年,不落下风,她在熟知排兵布阵外,更深谙人心。是以这二人早已料敌在先,索性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等三帮四派那些人醒悟过来时,便是在冥岳黑牢之中了。
如今小凤胜券在握,她将手中这张小滑头细致收于袖中,方要出去观赏一番初春丽景。
红萼一览新的战况,喜道:“师父神机妙算,上官炜他们那路人马,已溃不成军。”
小凤只微一颔首,坐在了廊中,倏忽间心生感慨:这便又过去了一年,她本以为自己再无一个亲人,也无人再真心待她,年复年,日复日,只能在冥岳中孤身一人,喜怒哀乐,冷暖寒暑,唯有自知,而今有这样一个人,和她分担喜怒哀乐,与她共度冷暖寒暑,更随时与她互相牵挂,上天也总算有眼了!思及此,小凤不禁柔柔一笑:阿萝,我想你了。
红萼此时倒有些不解道:“师父,您为何让湘君,去赴少林之约,只为引三帮四派上钩?明明假图加上迷心丹,就已事半功倍。”
若以往,小凤必会斥责红萼愚钝,但她今日心情大好,兼之芳笙有些欣赏红萼的忠勇,而她亦想让冥岳上下知道,她待芳笙之心,便柔声道:“这些虽足以引来那群废物,但她行事素来谨慎,即便她不去,我也非要她赴这个约不可,她为了我,已经做了太多了,那群废物里,好歹也有些,担着一个她旧友的名头,我不会让她对相识出手,更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听他们多嘴多舌,对她胡乱指责,今日我双手定会染满仇人鲜血,以告慰我娘在天之灵,而这番嗜杀场景,我绝不想给她看到,她的心在我这里,已比什么都重。”须臾,她扬袖而起,笑命道:“红萼,我们该去欣赏那群笼中之鸟了。”
此时她立于牌楼之上,背手俯视群雄,正是睥睨天下的冥岳岳主,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三帮之首的白鹤帮主,为救方兆南,正不慎落入了机关之中,颇为狼狈,他随即恨声恼道:“聂小凤,你这妖妇早有图谋!”
“你们自己将刀送到了我手中,我若不用,不是辜负了你们这一番苦心?”美目又将这些残兵轻蔑扫过,小凤还是给了他们最后,也是唯一一次机会:“我只问一句话,降还是不降。”
此次是上官天鹏暂代群首,在接到方丈密函后,他便号令群雄兵分四路包围冥岳,谁知踏入陷阱的竟是他们,形势分外不利,他方想寻令大家脱身之法,却闻得这样一句,顿时七窍生烟,虽将成阶下之囚,他仍硬声喝道:“聂小凤,你太目中无人了,我们就是死,也不会屈从魔教的!”
小凤丝毫未动气,只是嘴角扬讽:“我眼中可从来没把你们当人。”又轻哼一声,笑道:“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我就省事多了。”随后落座,三言两句,对大徒弟下了死命:“红萼,传令下去,降就留,不降就杀!”
再说芳笙这边,琴之后又胜了弈局,如今这书也不在话下。她一向认为,弈之道,在于勾心斗角,早已脱离禅修,书之道,行云流水,笔走游龙,虽求静之心与禅定相通,但凡事涉及“求”字,又如何能空?她已在心中计较了一番:这四个慈字辈的小和尚一同修炼多年,四人之间必有一种极深的默契,我不可因连胜而松懈大意,以防他们乘间伺隙。
因而在这书上,她便不急取胜了,收起随身湘管,只以扇作笔,起奔腾之势,入对面暗藏之锋,渐渐使此局胶着起来,她亦想试试这四位,到底有几分修为。
芳笙举重若轻,小凤这里亦形势大好,三帮四派即将束手就擒,却忽而有人来报:“启禀岳主,不知是谁,将机关总阀给停了。”
小凤略微一想,顿时心中怒道:“绛雪!”
虽然方兆南对她冷漠无情,但梅绛雪不能眼看着他送死,既然劝不住,她便潜回冥岳,助他和三帮四派逃离此地。
小凤早已站在她身后,忽发冷声,从贝齿间挤出一般:“真的是你。”又强掩下痛心,斥道:“我说过,走了就别再回来,你当初可半步不曾回头。你和方兆南的事,我也不想再管,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我!”
其实小凤依旧偏心这个三弟子,被她这样忤逆,只是看她低头不语的模样,话里便已软了三分:“你本可置身事外的。”
梅绛雪双眸顿时满生哀怨,说出的话,已不知是对师父,还是对生下她的母亲:“可他已置身其中,我不能看着他死,师父,您饶他这一回罢,我保证,他绝不敢再同您作对了!”
小凤看不了她这不争气的模样,一时急怒,倒真想将她训醒:“连你说怀了他的骨肉,他也置之不理,任你自生自灭,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你不杀他是你没用,为了他,你还要向我求情,绛雪,我真是白教了你这么多年!”
她此时竟倔强了起来:“无论怎样,是我先骗了他,互不相欠罢了。师父,若有人要杀湘君,你会置身事外么?怕是那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师父做不到的事,为何要来强求我!”
“方兆南怎配和阿萝相提并论!”不欲再因她耽误正事,眼下小凤更不想再看到她:“你先在这里好好反省罢!”说罢一掌将她扫入暗牢,等拿下三帮四派,再行处置。
四场比试,如今剩一,芳笙仅以竹叶,吹了一曲《波旬引》,慈色竟画出了一副《魔王三女图》,而四人面上依旧无喜无悲,无嗔无怒,万籁俱寂间,禅寺上空飞过一只神血飞鸦,芳笙情知小凤已大获全胜,正催自己回去呢。
她遂合扇而笑:“诸位佛法不通,我可不会留在此地,陪着你们胡闹了。”
听此一言,四人齐齐发功,却忽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所谓请教说法,只是一句托词,琴棋书画相会,仅为缠住芳笙,少林本意是趁芳笙连胜四局,志得意满之时,四位禅师好突然发难,用他们研习了半生的阵法,将她一辈子困在此地,芳笙深知他们心思,也不和他们计较,更不会多费一丝功夫,早已制人在先:今日手持折扇,一为凤竹乃她与小凤二人合绘,再就是最宜飞散轻烟。
她唇边哂笑:“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芳笙从不会为难少林中人,这些小小粉末,只是让人浑身发痒,若忍不住去抓时,虽有一时之快,其后百爪挠心,疼中带痒,痒中愈疼,堕入无尽魔域,正是考验高僧定性的妙物,诚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罗某多谢诸位今日相邀,告辞,不送。”心内更是善解人意道:既然觉生托病,就如他所愿,这寺内上下也同甘共苦罢。
四人虽着了她的道,其实觉她深有慧根,总算一齐开口留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她只盯着扇上凤竹,一笑置之:“人间皆为苦海,又何处是岸,只须与一人同舟共济罢了。”
方要去寻同来的“小凤”,却被一位旧识,在半路拦了下来。
见他目露不悦,这位傅姑娘巧笑道:“湘君哥哥何以对小妹避之蛇蝎,小妹不过是来道喜罢了。”又带了一丝委屈:“我方才故意买了你输,连礼钱都送了,还不信我么?”
这番模样如落在外人眼中,只怕心早就化了。
芳笙却丝毫不理,世间还无人拦得住她,抬足就走时,却听这姑娘咯咯娇笑:“还是老样子!罗大哥,月前小妹已比武招亲,招来的,正是你那傻侄子啊。”
这二人竟有如此因缘际会,芳笙也的确有些意外,继而腹诽道:好你个傻小子,成亲这样大事,都不和我这长辈说的,害我方才心生误解,竟在侄媳面前有失分寸,待我下次见到你,定要如往常一般,好生教导一番。
见他听进去了,傅虹璇正色道:“湘君虽好,可这世间,又不止湘君一人最好,在你心中,无人能比得冥岳岳主,我又为何不去寻一个,如此待我之人呢?我玉箫仙子,又比谁差了!”
芳笙向来不理过多纠缠之人,此言令她真心笑了起来:“你今日这番见识,倒是我以往看错了,向你赔罪。”
她双手羞涩一摆,倒谈起了正事:“家兄已决定投靠冥岳,湘君也知道,他那人把脸上看的极重,因而千求万求,求的小妹我来做说客,小妹也只请罗大哥代为周全:实为投靠,名为结盟,还望给我天龙帮,留一二分薄面。”她素信芳笙为人,因而将正事道完后,她又细心为自己夫君辩解起来:“至于阿峰和我的婚事,怪只怪湘君哥哥你,向来神龙不见首尾,阿峰好容易找到出门在外的赵姑娘时,也是他素来害羞,便没好意思直说,那位琼儿妹妹不知内情,只告诉他,你有一件大事要办,轻易打扰不得,阿峰又是敬你惯了的,他想:如若非要去惊动你,误了你的大事,怕过后你这位小叔叔,又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方式历练他,是我同他商量,不如等你哪天闲了,我和他专门摆桌喜筵,单请你和嫂嫂,不知小妹此议,罗大哥以为如何呢?”
从她话锋一转时,芳笙就一直在心中偷笑:果然是一对好夫妻,这就护起短来了。又一眼瞥到那个傻小子,竟躲在一旁,小心翼翼望向这边,其后又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夫人,还只当她看不见呢,算了,新婚燕尔,就给他几分面子,饶他这次了。这样想着,她笑道:“我本不该错过这件大喜事,你们顾及我不说,如今还来真心相请,小袁同我这个‘叔叔’又一向不错,我这当长辈的,也应做些什么才是,不如待我回去,和夫人说一声后,在我那饮中苑,同夫人款待你们二人一番,倒也无需拘泥什么,只随意聚上一聚,你觉得如何?”她亦心内暗想:如此,也好商谈天龙帮之事,一举两得。
见她点头应下,芳笙又笑侃道:“快去罢,有人该等急了,都在那里顿足长叹了。”
闻言她玉面一红,素来大方的人,竟娇羞不已,连忙告辞了。
“年轻人们不知轻重,真把我当作了冥岳岳主,就那么几个破烂陷阱,还想拦住我!”一挥衣袖,做回了闫道恺,他又对芳笙可怜兮兮道:“阿湘你倒好,只顾陪着那四个小和尚玩。”见芳笙脸上颇为无奈,他又冷笑道:“少林寺那个小方丈,也敢对我老人家不敬了。”
芳笙反而玉立一礼:“多谢姑姑,不止今日之事。”
原来闫道恺正是追魂楼主江阆,嘴上说着不管闲事,却百般捏造身份,既看顾哥哥的唯一传人,亦在完成哥哥的憾事。
这二人因各有心绪,于此事上一向心照不宣,谁也不将这哑谜说破,而在酒楼中,二人心中执着之事已各自放下,隐曲自该明直了。见芳笙如此,她却将头扭了过去:“你别多想,我一向认钱不认人,我老人家肯这样,是你那副画物超所值罢了。”当即纵雁翎功而去,话中隐有不舍,叮嘱道:“湘儿,保重,照顾好她。”
待她身影不见,紫燕停在了芳笙身旁,打个响鼻,芳笙翻身跃马,虽较往日更为汹涌澎湃,但她如平常一般,压下那接连上行的寒气,她心里只想快些见到小凤。而小凤正在冥岳入口相待,眉分嫩柳,眸绽夭桃,欲与芳笙挽手前行,共赏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