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仄仄平》云烟云云

1、不是他（一）

　　“生辰快乐，俞海星。”
　　这是宋辞飞清早醒来默念的第一句话。她苦笑，快七年了，她，还是忘不了他。
　　立冬，这个快要被人遗忘的日子，却被她深深铭记，转眼便是七年。只因，这一天，是他的生辰。一直觉得立冬这一天很温暖，她知道，温暖的不是天气，而是她的心情。尽管这七年，她和俞海星没有任何联络，可她依然牵挂着他，而正是这种习以为常的牵挂，让她踏实，让她温暖.。
　　即使身在南方，立冬这一天，也添了些许寒气。可这并不能改变她暖暖的心境。原来有一个人可以想念，也是一种福气。
　　辞飞有些恍惚地洗漱完毕，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走至窗前，见窗玻璃上早已划满雨滴，窗外雨雾朦胧，她笑了笑，呵，去年的这天，也飘着细雨呢。
　　“蓝蓝的白云天/悠悠水边流/玉手扬鞭马儿走/月上柳梢头”手机铃响，打乱了辞飞的思绪。
　　“浩正啊，什么事？”辞飞有点惊讶，“今天不是周末吗？”每个工作日，成浩正总是在这个时候打来，喊她下楼，接她一起上班，只是顺路而已，只是朋友而已。尽管辞飞知道不会这么巧，人家成浩正是本省最高学府的电子信息工程硕士，毕业后放弃了与IT名企签约的机会，回到这座小城的一家中型环保公司工作，不可能只是因为他说的“和你一样，喜欢这座小城”而已，从小一起长大，成浩正给予她的体贴，早就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怀，辞飞不是看不出成浩正对她的感情，只是他不说，她也不好捅破这层纸，毕竟，她很珍惜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段缘分和互相支持的这份情谊。
　　“嗯，你醒啦，有没有打扰到你啊？今天是周末没错啦，不过想请你帮个忙。”成浩正的声音带着点期待。
　　辞飞抿了一口水：“我起来了好一会了呢，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啊，能有机会帮大名鼎鼎的成总经理的忙还不容易呢！”辞飞调侃道，她和成浩正说话向来随意，不必有任何顾虑，二十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啊。
　　“哈，又寻我开心！”成浩正也笑了，“还不是我们公司和林式集团有个联谊舞会，非得携伴嘛，你看我，身边连个相好的都没有，就只能找上你了啊？”
　　“啊？这事儿啊？”辞飞哭笑不得，竟想起小说里写的：当个女伴，然后被众人误以为是一对儿，再后来发展一下就真成对儿了…她不禁为自己恶俗的联想而羞愧，可又着实不想干这样抛头露脸的活儿，突然想到成浩正他公司策划部有个挺有气质的女孩，辞飞和她有过几次接触，那个女孩好像叫小珊什么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看着似乎对成浩正挺中意，而且人也不错，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你们公司那个小珊不是蛮好的嘛，怎么不喊她？你也知道，这种事儿，我避之不及的啊！”
　　成浩正的语气微微透着点失落：“就知道你不大乐意的，那算了吧。我自然不会找小珊啦，你看我们公司有好几个女职员，我单单找小珊算什么啊，联谊的话公司成员都到场呢，我这总经理总不能让员工有杂话说吧。”
　　辞飞听出了成浩正轻快语气里透着的失落，她知道，成浩正宁肯自己失望，也绝不会勉强她，他从来不让她做她不想干的事儿。她一时间有些不忍：“呵，还是你想得周到，堂堂总经理，可别闹出啥绯闻来啊！我方才是开玩笑的啦，你难得喊我帮忙，我怎么会拒绝？荣幸，我能当一回你的女伴！”辞飞干脆地答道。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是成浩正难掩的欢喜：“好，那今晚7点我来接你，舞会定在畅岛酒店一楼宴会厅，你傍晚的时候稍微准备准备，有什么需要call我。对了，缺礼服吗？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
　　“不用了，我这儿有件，不破费了。”辞飞想到衣柜里还有件黑色的小礼服，那是她在大三系庆晚会的时候应“着礼服参加”的要求花了一个月饭钱忍痛买的，记得那时她心痛了好久呢，她向来节约，自然不会因这次再去放血，尽管她晓得成浩正绝不会让她付钱，她还是见不得这种奢侈的事儿。
　　成浩正知道辞飞勤俭，也就不执意拉她出去了：“那好吧，你休息会儿啊，难得周末也不睡个懒觉，晚些见！”
　　“嗯好，拜！”辞飞挂断电话，又有些失神，是啊，我从来都爱睡懒觉的呢，周末更是舍不得离开被窝的，今天早早地醒来，只怕也是因为你吧，俞海星，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个你自己总会忘记的日子，总得有人，替你记着吧。

　　“辞飞！”辞飞刚下楼，就看见成浩正在等她。他见她出来，忙下车为她开车门。
　　“浩正，我自己来就可以啦，你和我在一起不用太绅士的啊！”
　　“是啊，我也在考虑要不要偷个闲呢，反正你也不是什么淑女嘛！”成浩正竟开始贫了，这足够说明他今儿个心情相当好。
　　“谁说的啊，我觉得我还蛮淑女的呢，哈哈！”辞飞大笑，突然又觉得不对：“好像淑女不会这么放肆地笑吧？”
　　“是啊，所以你要装也装不像哪！”成浩正边说边坐进驾驶座。
　　“嗯，不装了吧，还是做自己比较轻松。不过今天晚上还是得假淑女一下的，总不能给你丢脸吧！”辞飞说着脱下了披在礼服外的外套，车内打了空调，用不着穿那么累赘。
　　成浩正侧过脸看她，竟再也挪不开眼。她今天化了个淡妆，原本清秀的脸愈加吸引人了，她原本就长得白皙通透，双目清明，五官算不上顶美，却很是干净，绝非妖娆。她的黑色礼服依旧很贴身，尽管不是什么名牌，也不是什么新款，却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领口较低，露出美丽修长的脖颈。她素来不爱穿得这样正式，因为这样让她有种拘谨的感觉，不过她爱干净，一旦穿了，就得整得体面些。
　　辞飞见成浩正久久地凝视她，眼神里闪着她读不懂的光芒，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成浩正，你愣着干吗呀，出发吧，这样穿还不行啊？”
　　成浩正恍惚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一时竟有些狼狈：“行，这样穿，呃，很好。”他怎么会说不行，这样令他震惊的美丽，这样令他失措的装扮，这样令他失神的容颜！
　　他顿了顿，很快地平复自己起伏的心，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从中取出一条项链。尽管是雨天，尽管没有阳光，辞飞还是感觉到了它的耀眼，竟是一条铂金钻石项链，坠子呈雪花状，中间镶着一小颗钻石，晶莹剔透，闪着璀璨的光华。饶是辞飞不识货，也晓得这链子价格不菲。
　　“喏，这个给你，挺配你这身装扮。”成浩正没有太多花哨的言辞，看似在给一件丝毫不值钱的玩意儿，没人晓得，他心底竟有点儿害怕，怕她拒绝，怕她说不要。
　　而辞飞倒真的是被吓着了：“浩正，这个是借我戴的吧？”
　　“不，是特意给你买的。”成浩正认真地答道，“来，转过一点，我给你戴上。”
　　“等等，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我不能收的，你留着，以后送给，送给旁人。”辞飞一时不知如何拒绝。
　　“怎么，你帮我忙我谢你都不行啊，你还真越来越跩了呢！是不是嫌我没有谢你的诚意啊？”成浩正故作调侃地说。果然，她还是那么急着与自己划清界限，急着拒绝，成浩正的心里泛上苦意。
　　其实辞飞也知道，自己不收，浩正会难过，可…，唉，真是败给他了，说什么帮忙的回谢，简直一派胡言，要是帮这样简单的忙还有这等贵重的谢礼，怕是早就轮不上自己了吧！呵，这个成浩正，还真幽默：“嗯，那就给我戴上吧，我要是不拒绝一下怎么会知道你有没有这诚意呢，看，上当了吧，戴上了后悔就来不及喽！还有，谢啦，项链真的很漂亮！”辞飞其实真的不大敢接受浩正的礼物。因为他，不是他。只是每回想拒绝，总怕看见他脸上失落的表情，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她，不想总让他失望。有时候辞飞也会想，也许是自己错了，这样的暧昧不清也许会把两人的感情搞得愈加理不清，可是，谁又能断言一剑斩情丝痛苦会少些呢？
　　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人敢判对错。
　　至少当成浩正给宋辞飞戴上这条雪花钻链时，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