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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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我踏出处刑室的下一秒，我便理解了维科所说的“这是我能做的极限了”究竟意味着何等高尚程度的善举。
巨大的压强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几乎是在瞬间就把我撵进地板，尽管四周没有任何声源，我的听觉神经却仿佛同时承载着数万只怪兽的嘶嚎与数以吨计的钢铁金属摩擦时那种渗进筋脉的酸响。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眼睛都看不清任何东西，身体也被迫贴在地上无法动弹。与其说我还在呼吸，不如说是稀薄的空气自行在灌进我的口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我的眼眶和鼻腔流了出来，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那是血。
奥姆是故意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陆地人承受不了深海的压力。
我的大脑乱成一团，身体也被疼痛和麻木来回撕扯着，每一颗细胞、每一滴血的流淌似乎都在给我的痛苦添砖加瓦。
然而在我快要失去意识时，有什么尖利的东西穿透了我的脖颈、紧接着冰凉的液/体被迅速注/入身体。四肢的钝痛逐渐褪去、视线也随着时间推移恢复清晰。我看到奥姆握着一根金属材质的注射器站在我面前，像是名幼童在观察被自己切断的蚯蚓。
“这是..”我的嗓音嘶哑到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能让你感到好一点的东西，持续时间48小时，在这期间内你的体质基本和亚特兰蒂斯人无异——这原本是为一些亚马逊人准备的，为了巩固联盟我们总得定期走走形式。”
“亚马逊人？”
“不是有一个亚马逊人选择了站在你们人类那边吗？——你们的神奇女侠。”
“你们的神奇女侠”——我立即便明白了他所指的是谁。那位女英雄自露面以来既饱受争议却也人气居高不下，甚至几次把超人从星球日报的版面头条上踢了下去。
要知道我曾有幸从朋友那儿打探到过这家行业标杆的内部消息，他们上到总裁下到劳务派遣工都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超人粉、一类是超人黑粉。神奇女侠能凭借一己之力搅翻大都会根深蒂固了近十年的superhero粉圈亚文化，实属义务浇灌文体两开花。
“啧。”
身为神奇女侠女友粉的我以一句简短的语气词表达了对奥姆的不屑。
“但是我没想到陆地人的身体居然这么脆弱，这还只是在建筑内部，你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奥姆瞥了眼仍然半跪在地上、正拼命擦拭着脸上血迹的我，“若不是附近有储存药剂的地方，你就要被水压撕成碎片了。我很好奇，阿希利娅——”
他一把握住我停滞在半空中的右手，与我那关节乃至指甲缝都塞满了干涸血粒的斑驳手指形成鲜明对比的，他的手则完整地被潜藏在彼此交错咬合的哑银色鳞片之中，无法辨清形状、也感受不到温度。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是被起重机垂吊着，明明他的眼神、微笑、乃至握着我右手的姿势都优雅且得体，不输于任何一位绅士步入舞池前的邀请，但我却很清楚这只手只会把我引向与我所期冀的方向背到而驰的目的地。
“据我所知，绿灯戒指会保护它们的持有者不受外界侵害，其中也包括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为他们提供必要的生存措施——”
他将我的手向他的方向拉近，我也因为惯性身体被迫略微前倾。
若不是有这个家伙是个混账的前车之鉴，若不是因为我此刻身处陌生的亚特兰蒂斯，我几乎都要被这份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情所欺骗了。
但他的问题却令我如坠冰窖。
“告诉我，阿希利娅——为什么你的戒指什么都没做呢？”
维科并没有把绿灯戒指的事情告诉奥姆——在僵持的气氛下我不得不迅速给大脑泼上一桶润滑油——从一开始维科让他留我一条狗命（对此我也一直心怀感激），到替我向奥姆隐瞒了这件对我而言极其不利的事实，傻瓜才会把这些全部归功于他只是天性善良而已。
维科曾提到过“至少要等到这段时间过去”——我突然意识到他一定在谋划着什么，也许他对奥姆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忠心耿耿，而我或许也早已被编排成为了他计划达成的诱因之一。维科是个聪明人，他笃定了我即便推测出了他的小心思也不会泄露给奥姆——他是对的。
【我看这只小龙虾就是缺少一顿社会人的毒打。】绿灯戒义愤填膺。
【我赞成。】我立刻趋炎附势。
【告诉他，你的能源电池在与阿托希塔斯①的战斗中损毁了。】
“我的能源电池在与阿托希塔斯的战斗中损毁了。”我非常配合地开启了复读模式。
【尽管扇区2814②出现了新的绿灯侠，但你的戒指并没有脱离你。】
“扇区2814出现了新的绿灯侠，但是我的戒指并没有脱离我，我猜这是守护者的意思。就像你说的，奥姆，哪怕在和平时期，维持一定数量的军/队也是必须手段，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你一人。”
【我发现你还挺上道，唬起人来一板一眼的，放在一千年前，你说不定就有资格替奥姆加冕了③。】绿灯戒似乎对我的狐假虎威非常满意。
【少打岔，我可不想被你拿去和那帮满脸横肉的老头子相提并论，接下来我该说什么？】
【跟他说，荒原狼只是个开始，你们将要面临的威胁比他还要强大千百倍——达克赛德、赛尼斯托军团——还有无尽的黑夜④。】
“荒原狼只是一个开始，我们将要面临的威胁比他还要强大千百倍...”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他们若是敢来冒犯亚特兰蒂斯，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奥姆轻描淡写地打断了我的列举。
【噫，年轻气盛。】
【喔，勇气可嘉。】
我与绿灯戒不约而同地发表了感慨。
“那你还真是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我干脆接着他的手使力让自己重新站了起来，后遗症所致使的强烈失衡感让我差点一个踉跄撞在他胸口上——幸亏没有，不然我一定会宁愿当场撞墙自杀。
“我天生就是军队的领袖，”他松开我的手，示意我跟上他，“亚特兰蒂斯有一项古老的传统，在处死战俘之前，我们会让他们环绕一圈亚特兰蒂斯——我们不允许这帮败者在没有见识到亚特兰蒂斯的伟大之前轻易死去，相反地，他们会被赐予满怀着恐惧和敬畏走上处刑台的荣幸。”
“你想听我的意见吗？”
“为什么不呢？”他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呃，我尊重你们的传统，毕竟我是个多元文化主义者。鉴于您是国王陛下，我表达意见的时候会稍微礼貌一点，不了，谢谢，我不需要，去/你妈的荣幸。”
【草。】
我姑且认为这句是赞赏意味好了。
“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觉得我是要处死你吗？”奥姆的神色迷茫了起来，我从其中甚至看到了无辜、不解和难以置信。我的上帝啊。
“你的确这么打算过。”我尝试着让自己的语气更加一针见血些，但效果似乎并不如我预想的那般好。
“那是九天以前，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会活下去，阿希利娅，作为遗留物，也作为见证者。你会亲眼看到我用三叉戟刺穿我那个野种哥哥的心脏，你也会亲眼看见海水吞没陆地、吞掉那些可憎的政/府、捕鱼船和工厂——对，还有工厂，你们的特产真是恶心之至，但海水会净化它们，并且下降仁慈于陆地。”
“你说什么..你想要吞没陆地？！”
我原本以为奥姆只是憎恨陆地人而已。我一直将他视作种族主义者，却从未考虑过他也是激进分子的可能性。他将我贬斥为低贱、肮脏的存在，我都能一笑置之，因为我们并不高尚、因为陆地的确有愧于海洋，但至少这点——对我的家园发动战争这点，我无法接受。
“你不必害怕，我理解你的恐惧，阿希利娅。这个结局对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孤独，但是你只需要站在我的身边看着这一切结束就好。”
“你会被阻止的，”我迎上他的目光——
我尊重他想要保护大海的愿景、也尊重他作为国王履行义务的责任心，但只有这点我必须全盘否定——
“你会失败。我们有超人，我们有神奇女侠，我们也有闪电侠和沙赞——我们还有除去我们共同厌恶的败类以外所剩余的那些勇敢高尚的普通人类。陆地很广阔，奥姆，那上面也有船长和水手，而你看到的只有一个阴暗的角落而已。”
“我猜你认为你会激怒我，事实上我并没有因此生气。在鼓足了勇气说出这番话以后，我能想象你有多害怕，但不得不说，你这份故作坚强的模样真令人着迷，”奥姆自顾自地取下手甲，并将它们随意丢弃在一边，“关于这个话题，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深.入探讨，但至少不应该在今晚，这太坏气氛了不是吗？”
他重新走回到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手——
“那换个说法，我，奥姆·马略斯，奥瓦克斯王之子，以亚特兰蒂斯国王的身份与名义向你发出邀请——阿希利娅·斯托克，作为客人和参观者，来领略亚特兰蒂斯的美丽吧，我相信作为艺术家的你是断然不会拒绝这份邀请的。”
他了解我。
尽管身兼种族歧视者、战/争狂热粉和妄想杀/人狂的病症，但奥姆的确具备成为一名国王所必须具备的品质——那便是挖掘出一个人最渴望的东西。而他找到了我的。
“荣幸之至，国王陛下。”我提起裙摆，装模作样地回了他一个简单的舞会礼仪。
“既然接受了我的邀请，为什么不握住我的手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奥姆的手，在此之前它们一直都被包裹在厚厚的甲胄之下。事实是它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既非遍布伤痕、也没有畸凸的指关节——只是很普通的男性的手而已，不过分纤细，也不至于粗犷。我难以想象、但的确就是这样的手握着能够呼风唤雨的三叉戟，现在又即将去行使向陆地发动战争的权利。
“您不介意的话。”
不论奥姆的目的是什么，都与今晚无关。
我决定暂且这么告诫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