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乱》安月蓝

15、嵨

　　经过大约半小时左右的飞行，直升机进入一块荒芜的平地，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一片无边际的黄色，就像是一大片固体化后，坑坑洼洼起伏不平的沙漠，李季琦一眼便看中了这里，在和驾驶员交换过意见后，他们决定在这里等待敌人的礼物。
　　下了飞机，踏上大地黑列才发现地面比在上面观察时所想象的更为干枯，周围有些隆起的小山坡，平均大约三层楼的高度，每个山坡里都有个自然形成的山洞，或大或小，但每一个看去里面都是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很深，不知道随时会从里面冒出来什么，这样的选择让他们的这场战斗存在了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一定要说这种地形的作用的话，便于躲藏或者耍阴应该算一个，但黑列很清楚自己除非逼不得已，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想走近那看起来诡异无比的洞口。
　　黑列一边检查武器一边匀速的在这龟裂的大地上踱着步，尽可能的将这里的地形特征默记在心中，尽管对方将派出多少人来，或者是派出多少生物来，尚属未知。但他们处于劣势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于李季琦的场地选择方面的随心所欲她也是领教过的，一般结果都是一个麻烦引来一个更大的麻烦，但那大多是处于在和人打“交道”的前提下，而这恰好是她最有信心的部分，只是一旦偏离这个范围，那她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可惜对方恰恰是最有可能不通过“人类”解决问题的组织，更何况在得知他们也是“同行”的前提下，用起禁兽应该更加肆无忌惮了吧。黑列对此总是有些顾虑，她有些不安的回头看刚将直升飞机安顿在没有山洞的两座山山之间的缝隙处的隐蔽位置，正步履凝重的走过来的李季琦。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不停有所顾虑的看着那些深邃的山洞口，嘴巴微微的抿着，比平常稳重了些的同时也褪了些以前总是写满脸颊的鲜明的自信。
　　经过她身边时，他耳语般的声音随风飘进她的耳朵。
　　“这是个赌。”
　　她的心沉了一下。
　　以她对他的理解，他这次果然又是随心所欲的在冒着什么险啊。
　　被他捡回来一条命的代价就是总不停的陪着他玩命吗？
　　也罢，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黑列苦笑了一下，压低声音回头问他，
　　“那么，你不打算向我透露些什么以提高赌赢的几率么？”
　　“这个嘛，”他仰着头，似乎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跑的快点……之类的吧，啊啊，这你当然能做到，都是废话，所以还是不说了。
　　总之，只要你和我都保持住状态，再加上一点点运气，那我们就有把握赢了。”
　　还要加上运气……黑列毫不掩饰的叹了口气，以李季琦的习惯，一件事情的成功即使一半是要靠运气，运气这个因素都不会被他列入成功条件内考虑。这样而言，目前这件事根本就是运气主宰了。
　　“别叹气啊，你要相信我啊！”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嬉皮笑脸，“有个机会大闹一场是很有趣的事情啊。”
　　“好了，先不说这个，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们立刻会下手，万一我们在这里白等一场怎么办。”
　　“我不觉得R.D.公司能神通广大到查到一个一切信息都是伪造的人的详细资料，虽然不厚道，对于所有知道我和禁兽研究关系的非组织成员，我全都很耐心的帮他们洗过脑了，包括那些什么官员，警察之类的，所以当初我要我爸送我的第一只禁兽就是有洗脑功能的禁兽——本来他想给我一只漂亮的人型兽，但你看我身边的美女也不少……好了好了，题外话，”看到黑列那张耐心用尽有点抽筋的不耐烦的面孔，李季琦连忙赔笑，“其次就是毫无疑问他们依然觉得我们知道以北的下落，虽然我认为他们也不会傻到觉得我们一定往以北的藏身之处逃命，但一路跟踪一定会有蛛丝马迹，这对于实在没事干的他们而言是个很合理的逻辑。然后，你看我们现在摆出的这个架势，完全就是不合作态度，他们估计就得用武力拷问了。反正有禁兽在，把我们弄死了它们也可以提取记忆，当然这个手段应该是他们最不愿意选择的，毕竟把禁兽放出来他们还是会有顾虑的吧。”
　　黑列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说什么，一片粗哑的叫声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着某种生物群体运动而扬起的巨大沙尘，远方顿时模糊一片，只看到一片黑色的影子在沙尘中忽隐忽现，随着它们的接近，脚下大地上的缝隙也随着震动不断扩大。
　　“数量不少，种类也繁多，我们还真是被格外重视了啊。”李季琦抽出腰间的双刀，和黑列背对背的摆好架势，对于禁兽熟悉的多的他此刻对于对方的阵容已经心中有数，但他自认为没有告诉她的必要。毕竟，要是知道他们得对付三十多只禁兽，即使是黑列也会觉得非常伤脑筋的吧。
　　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而已，绝对不值得出动这么多战力。不，也许在他定下地形的瞬间，他和黑列的性命就已经被当做顺手解决的任务来处理了。
　　虽然料到R.D.绝对意识的到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但能这么迅速的做出反应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是件好事也说不定。看着渐渐现出轮廓的禁兽群从四面涌来，地面的震动似乎因为对方的数量而比自己计算的时间提早了很多。李季琦笑了。
　　可惜另一边的黑列可没有这么好过。那一浪高于一浪的嘶哑声波极具侵入性的直冲耳膜，弄的她心烦意乱，还来不及看清到底前方有多少只，便开始朝那些影子胡乱射击起来。
　　直到一阵声音更高的吼声从各个山洞中传出，黑列才稍微冷静了下来——或者说，对于这种越来越糟的局面，她已经麻木了。
　　大地在剧烈的摇晃，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要出来。刚才还是小裂缝的地方彻底裂开成硕大的口子，伴随着震动和山石滚动巨响的，是各自将整个山洞撑开从洞口爬出来的几只硕大无比的禁兽。从看见它们在洞口露出半个山洞大小的乌贼鱼形状的巨大脑袋时，就让人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来到巨人国的感觉。等它们完全站起来，在黑列和李季琦的视力所及范围内，所能看到的，只有那黑色的毛茸茸的脚而已，抬头望去，它们大致具有人形，但头一下身体以上的部分是软绵绵滑溜溜的粉红色物体，像果冻一样具有弹性，似乎可以任意伸缩头和身体之间的距离，类似手的部分是两个半透明的长带子，在映照周围景物的同时不停变换着色彩，像是正在放映电影的两个硕大胶带。
　　它们的出现顿时让其它禁兽安静了下来，都将目标从李季琦他们身上转移向了这些大家伙。
　　“好了，抓紧机会快逃！”还没等黑列反应过来，李季琦拉住她就飞速的往直升机藏身的地方狂奔。身后是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惨的嚎声和带有汁液粘浊感的□□被压碎的声音，黑列强忍住瞬间袭上心头的巨大恐惧，更加用尽全力的朝直升机奔跑。
　　当他们两个终于爬上直升机，“那个驾驶员逃走了？！”看见机舱驾驶位置上竟然空空荡荡，黑列不由得对着李季琦着急的大叫起来。李季琦完全没什么大反应，迅速移动到驾驶的位置，一边操作飞机一边说，“我让他走的，你觉得让他看到这种场面他还有心情好好驾驶么？”
　　李季琦开飞机的技术不怎么样，直升机起飞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厉害，其间黑列就在这种晃悠的情况下往刚才奔来的方向看，之前那一大群禁兽已经毫无支架之力，瞬间被秒杀，只剩地面一团团黑色的浆液，和直冲上天的异味。之前的哀嚎就已经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些巨兽像是在交谈一般的低吼。
　　他们从那里跑过来，是多么短的一段时间，竟然已经这样了。黑列想想又有些后怕，他们若是慢了，很有可能也会成为那些肉饼中的一员。
　　突然，那巨兽中的一个似乎发现了他们的直升机，朝他们的方向迈着震动大地的步子而来。此时飞机已经升到了它们的头顶以上，但对拥有“长袖子”的他们而言，要一招将他们甩下来简直易如反掌。
　　“该死！”黑列骂了一句，拿出冲锋枪对准它们的脑袋，正准备按下扳机时，那胶带一样的手已经甩了上来。
　　“别看手！！！”身后李季琦着急的大叫，但已经晚了，黑列定定的看着渐渐靠近的那只手上不断变化着的东西，整个人已经失了神。

　　那正在上映着的，是她一辈子都不愿再回忆起的过去。

　　“小婊子，
　　你以为你的身体很值钱么？你从生下来的时候起身上就是脏的！”

　　胶片上，那个永远顶着一头枯黄头发的精瘦中年妇女站在那里，声音依旧一贯的尖声利气。

　　啪。

　　“今晚不许吃饭了，下次再不服管教的话，可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我叫你出来接客是叫你帮我赚钱，不是叫你凶人家，你怎么就是不听，你这个废物！不过，也快了，我很快就不用忍受你了，上次叫你帮忙贩毒的那个老胖子看上你了，愿意出大价钱买你玩上一阵子，哎哟，虽然他是出了名的变态，但我可没想到他对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小母狗也会有兴趣呀，估计被他调教完出来你也就可以帮我赚钱了，这还真是我养你到现在唯一赚到的事情。”

　　不要，

　　不要……

　　不要！！！

　　……

　　李季琦赶紧伸出一只手将黑列一把拉回来，此刻的她全身僵硬，维持瞪着眼睛的状态，脸部肌肉则在不断剧烈的抽搐着，嘴唇不断的在颤抖，似乎在不停央求什么。
　　“快醒醒……”他大力的用单手来回拍击她的双颊。
　　过了一会，黑列才恢复了知觉，慢慢的睁开眼睛，但神情还是有些涣散。

　　“……”

　　她着急的看着他，嘴巴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声音。
　　“嵨魅”的效力还在么，李季琦对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先休息一会，然后往下扫了一眼，那些追兵仍然孜孜不倦的一边追逐着这小小的直升机一边用力的对着他们大吼大叫，看来是很不满到手的猎物脱逃。
　　“既然如此，只有把你们弄出老窝了。”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调整飞行方向，朝吉台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