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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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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谓话音刚落,挑云的脸色就渐渐阴沉了下来,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大人不说也无事,想必是很重要的人吧。”
挑云强撑起一丝微笑,说道“算是吧。”接着随手折下身旁的一枝柳条,抛入水中。
柳条在深色的湖水中打了几个旋儿,便沉的无影无踪。挑云自他儿时起就喜欢抛柳条,因为他觉得,这就像将自己的烦恼抛掉。
时间往回倒流,大约是在七年前的一个初冬季节里,南梁与匈奴在关外有一场恶战,形势堪忧,南梁节节退败,身为骠骑将军的香挑云正为此头疼不已。
当时的匈奴王叫做呼齐彻,凶悍无比,带领的三万匈奴士兵犹如狼虎,六万将南梁人打得哭爹喊娘。骠骑将军在战场上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嗓子干哑咳血,却只保住了一半的人,匈奴毫无退让之势。
副将劝他身体要紧,他当时年轻气盛,恨不得亲自将呼齐彻五马分尸,根本不听劝,日夜兼程,这也就为他之后埋下了病根。
直到一日咳出了一口血,这才罢休,在帐中休息时也扔不放心不下战场上的局势,瞒着属下快马加鞭,来到了与战场一河之隔的将军丘上观望。
那时已是午夜十分,曾让无数匈奴人毛骨悚然的皓月白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腰间挎着的那把做功精细的配剑——是出征前皇帝赏赐的,和马鞍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月光拂过他长卷的睫毛,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满是坚定,好叫一个意气风发郎。
他在一颗垂柳边下了马,还未来得及折下了一枝柳条抛入河中,却突然听见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挑云下意识的握紧剑鞘,轻声漫步的走了过去,慢慢拨开了草丛······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人在仰卧着,白净的脸上粘满了泥土,发丝上结着血块,看上去命不久矣,却还有微弱的呼吸。
挑云在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将他慢慢扶起,才发现他黑色的衣袍上挂着一个玉佩——想必是个富家小公子,半路上被匈奴人截住了。他将他轻轻放在马上,往营地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月色还不够明亮吧,挑云并没有注意到这少年发丝间的一根根小辫子,和他正在喃昵着什么。
这少年人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浑身上下被人用利器划满了深浅长短不一的口子,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全身既没一块好肉,十分骇人。营地人替他洗了澡,包扎了伤口,挑云让人暂时将安置在自己帐中照看。
少年昏睡了整整三天,第三天夜里,挑云忽被一阵咳嗽声惊起。
他忙起身来到少年床边,就见他微弱喘息着,吐出一口口热气来,清俊的脸庞上泛起一片红晕来。挑云将他扶起,伸手探向他白净的额头——果然,发热了。
这塞外边关之处,上哪里给他找药?物资已经十分紧凑,只能勉强拿得出止疼草和止血膏。
挑云心一趁,脱掉了外套的一件白色长衫,只着一层底衣,翻进了帐后的储水的大缸中,初冬的寒风伴着刺骨的冰水袭击着他的躯体,让人牙口打颤。过了几刻后,挑云忙又起身跑回帐中,将那少年人拥入怀中····
一次、两次、三次·····,挑云不知道在那口装满冷水的大缸中浸了多少次,直到破晓时分,少年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明亮的眸,双眼皮下缀着长长的的睫毛,高耸的鼻梁上还挂着点点水珠,病弱中仍能显出几分俊俏来。
他眸中怔怔,带着疑惑和不解,和挑云的眼神相对了一刻,随即立刻从他冰冷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独坐榻中,挑云此时已经精疲力尽,一串串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在地上,卷起了一块块泥土。
少年警惕得看着帐中的一切,虽然年少,但眉眼间透露着一股难以遮掩的戾气。 挑云见他醒了,勉强挤出一个哄孩子的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可在附近的城中?”
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不记得了。挑云只当他受过什么刺激,忘记了很多东西,也不追问,思索了一阵说道
“那我以后叫你平陵可好?”
少年点了点头,轻声问道。
“你呢?”
挑云笑了笑,说道
“你叫香哥哥就好。”
挑云第二日就生了病,想来是那夜冻着了,他午夜时分才回到了帐中,在桌前一边看战报,一边小声咳嗽着。平陵想来已经睡下了,他的榻在大帐的一侧,被一道帘子隔开。
挑云缓缓起身撩开了帘子,平陵听见了响动,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挑云坐在榻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好了很多,几根发丝缠上了他的手腕,挑云伸手解开,平陵却拦下了他的手,竟活生生的将那缕发丝扯了下来,折了三折,双手递到了挑云手中。
挑云不解其意,也没有过问,将他缓缓扶着躺下,掖了掖被子,紧握着那缕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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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是几日后的一天,挑云依旧如往常一样处理公务,前方的局势一日比一日差,匈奴就像发了疯的野狼一样不可阻挡。他从军至今都是战无不胜,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虽不慌神,但心中亦有些沉浮,到底是年轻人。
平陵好了许多,早已从他帐中搬了出去,这天不知有什么事情,找到了挑云帐前。
卫兵来报“骠骑将军,那位小公子找您。”
“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