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無怨，十年不悔》莫棠離

20、第19章

　　早上，蕭晴正在吃早餐，手裡拿著手機，正在讀一份英文版的財經新聞，因為暑假，兩個閨蜜都還沒起床。
　　蕭晴細嚼慢嚥的一邊看新聞，一邊思考著等會要做的事。這時，卻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驚訝的看著披頭散髮的羅雲諠從房間走出來，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起？”
　　羅雲諠把散在臉上的頭髮撥開，一臉睡意的道：“我好餓……昨天中午就睡了，一直沒吃東西。”
　　蕭晴見她那模樣忍不住笑了。
　　“也就妳能睡那麼久，要不是認識妳那麼多年，我都怕妳睡一睡就死掉。”
　　羅雲諠不客氣的翻了一個大白眼後就去刷牙洗臉了。
　　蕭晴笑笑的放下手機，去廚房給羅雲諠弄早餐去了。早餐做好，羅雲諠也剛好從廁所出來。
　　羅雲諠下巴貼在餐桌上，嘴巴就著盤子一口一口咬著早餐。看著她那即將邁向脊髓側彎的道路，蕭晴用指頭點點桌子。
　　“諠，妳這個學醫的不會不知道這樣會脊髓側彎吧？而且這樣容易消化不良，坐好了吃。”
　　就見羅雲諠像是隻被吊起的木偶，先抬起一邊的肩膀，再抬起另一邊，再來是緩緩的直起身體，最後是腦袋，但上下眼皮卻是粘在一起的。
　　蕭晴也習慣她這麼個吃早餐法，於是繼續看新聞配早餐，吃完後又看了看股市，看了看手頭的股票漲跌，賣了幾個也買了幾個。
　　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奶茶，正打算看看日文版的週刊，羅雲諠突然喚了一聲。
　　“小晴。”
　　蕭晴抬頭看向她。
　　“我開學以後回去X市醫院實習，要去半年……”
　　蕭晴放下手機，眉頭微微蹙起。
　　“那妳自己在外面住嗎？”
　　“嗯，醫院有提供宿舍。”
　　蕭晴憂心的看向她：“妳……活的下去嗎？”
　　羅雲諠更憂心的看著她：“我也不知道啊……”
　　蕭晴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這樣也好，妳不可能一輩子跟我在一起，這樣去體驗體驗生活也不錯。”
　　羅雲諠拉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道：“可是……頤也要去Z市當交換學生。”
　　蕭晴稍微愣了下，隨後捏捏她柔軟的臉頰：“妳們啊……真讓人不放心。”
　　羅雲諠如果有一對耳朵的話，現在應該耷拉著耳朵，像極了一直做錯事的小貓。
　　“原本想要跟頤的時間錯開的……”
　　蕭晴拍拍她的手，輕聲道：“不用擔心我，我的病沒事的。”
　　羅雲諠撅嘴道：“騙人，現在季節交替，是妳最容易發病的時間。”
　　蕭晴無奈的笑了笑：“諠，我們是個體，總是會有分道揚鑣的時候，妳不可能陪我一輩子的。”
　　羅雲諠悶悶不樂的不說話。
　　蕭晴拍拍她的腦袋，把盤子收到廚房，對著流理台裡的倒影嘆了口氣。
　　是啊！人是個體，沒有誰可以依靠誰一輩子……這句話，何嘗不是對她說的。
　　蕭晴……妳這必須依靠著人才能活下去的廢物。
　　等向忻頤起床後，蕭晴發現她們兩人離開的日期是一樣的，情緒有些低落。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她已經很多天沒見到江信佑，心情簡直降到最低點。
　　可是該來的總是要來，過沒幾天學校開學，閨蜜們也走了。
　　蕭晴戴著耳機，望著蔚藍的天空，一個人站在公車站，若是畫成一幅畫會是極美的畫面。美中不足的就是那雙眼眸，永遠裝載著不易發現的悲傷、痛苦。
　　舉起手機想記錄下這個畫面，剛按下拍攝鍵，敏感的人兒很快的看向了他，先是驚訝的張大眼睛嘴巴微啟，看清來者後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青菜，你什麼時候有偷拍的嗜好了？”
　　蕭晴拿下一邊的耳機，溫和的看著他。
　　不知是氣候變遷，還是太久沒說話的關係，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有著說不出的迷人。
　　江信佑上前摸摸她的額頭，沒發燒可蕭晴的體溫本就比一般人還低，發燒的標準自然要比一般人還要低一些。
　　“感冒了？”想起羅雲諠在臨行前，對著他叨叨擾擾的唸了十幾分鐘讓他照顧好蕭晴，讓他幫忙看著蕭晴吃飯睡覺什麼的。
　　可是，他們已經大三，走很多報告需要忙，他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蕭晴，而且最近再忙著寫程式，見到蕭晴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蕭晴緩緩的搖搖頭。
　　要是仔細觀察，應該會發現蕭晴的動作跟語速似乎慢了些，可這該要多在乎這個人才能夠做到？
　　一如往常，江信佑跟蕭晴講講最近發生的趣事，蕭晴也笑著聽他講。
　　一切，都很正常……吧？
　　江信佑覺得奇怪，但也說不出哪裡怪，到了學校，把自己最近需要寫程式不能跟她一起吃飯的事情提了一下，蕭晴也笑著接受，並無不妥。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非常的不妥。
　　兩人分道揚鑣後，蕭晴攤開手心。潔白的指甲帶著血色，掌心出現了四道彎月般的傷口，而且正往外冒著血。
　　蕭晴以前學古箏所以有留指甲的習慣，雖說不需要真指甲，就是單純覺得這樣好看。現在，她拿這副指甲來平復心情，以……疼痛來讓自己冷靜。
　　出神之際，一隻大手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蕭晴下意識的扣住對方的手指想要反制對方，可卻聽到那人道。
　　“是我。”
　　蕭晴扭頭一看，是左季銘，這才放開了手，但是對方依舊抓住她的手不放。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她，那是絕對可以掙脫的，不幸的是，之前生病體力還沒練回來，最近狀態不好，吃的少睡不好，這力氣只能對付一些三角貓，要是遇上練家子那勝算可是只有百分之零點幾。
　　感覺到腕上的力量，蕭晴皺起眉頭看向左季銘，輕輕的道：“疼……”
　　左季銘這才回過神來，那白皙的皮膚上已經出現了紅痕，還是自己弄的，他愧疚的道：“對不起……”
　　蕭晴笑了。
　　“你又有什麼錯呢？”
　　她的笑有些悲戚，有些哀涼，這樣的她讓人想擁入懷中細心呵護。
　　左季銘沉默了一會，輕輕執起她的手。
　　“我去醫務室幫妳包紮好嗎？”
　　蕭晴沒有拒絕。

　　＊

　　已經做好會被包成粽子的覺悟，沒想到左季銘包的卻是意外的好看。
　　舉起堪稱是藝術品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看來你很常受傷啊！”
　　左季銘拉過她的手，熟練的塗抹著化瘀藥，動作輕柔細緻，彷彿在做一件工藝品似的。
　　左季銘笑了笑，“以前剛學武術都是被壓著打，大了就比較沒這回事。”
　　蕭晴不敢置信的道：“哇塞，這張臉也有人下的去手？真是太天殺了！”
　　左季銘看向她，“妳覺得……我好看？”
　　蕭晴盯著他看，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隨後得出一個結論。
　　“你屬於……耐看型。”
　　左季銘噴笑，這話也就她說的出來。從前，那些女生對他不是趨之若鶩，也就到她這裡就是單純的耐看而已。
　　到這他就有些好奇了，“那妳喜歡哪種男生？”
　　蕭晴彎著眼睛回答：“不要太帥，不需要太優秀，可以不會打掃洗衣煮飯，但要一心一意對我好。”
　　左季銘聽了後忍不住問：“那如果有很帥、很優秀、會打掃洗衣煮飯、又一心一意對妳好的人出現，妳會喜歡上他嗎？”
　　蕭晴想了想，“或許在十三歲那年我會。”
　　“為什麼？”
　　蕭晴歪著頭看著他，髮絲隨著她的動作滑落，極美的畫面卻透漏著不一樣的聲音。
　　“你……問的太多了。”
　　那靈動的雙眼此刻存滿了殺氣，粉嫩的雙唇勾起了諷刺的微笑。
　　左季銘被她氣勢的轉變給弄的一愣，過一會才反應過來。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醫務室的阿姨上完洗手間回來，見蕭晴的手包的很完美便樂呵的道：“同學，妳這男朋友真不錯，是個有福氣的。”
　　左季銘剛想糊弄過去，蕭晴開口了。
　　“阿姨，這是我學長，不是男朋友。”
　　阿姨尷尬的笑了笑就去忙別的事了。
　　蕭晴晃了晃因為坐在床上碰不著地的腳，眼睛直視前面的地板，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的跳下床，手搭在左季銘肩上。
　　“阿銘，你有翹過課嗎？”
　　左季銘瑤瑤頭，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好，那你今天有機會了！”
　　“姐帶你翹！課！”
　　左季銘眨眨眼，茫然。

　　＊

　　看著青山綠水，聽著蟲鳴鳥叫，左季銘懵了。
　　“妳翹課……來爬山？”
　　蕭晴用力的點了點頭。
　　“是啊！”
　　左季銘無語，大學生翹課來爬山，這也沒誰了。
　　蕭晴在山腳下的雜貨店買了兩瓶茶，遞了一瓶給左季銘後兩人就啟程上山。
　　路上，左季銘給蕭晴摘了隻芒草，蕭晴拿著柔軟的草晃啊晃玩的不亦樂乎，還放在手彎間當作拂塵開始了她的小劇場。
　　“咳咳，前面那個年輕人。”
　　左季銘無語的抽抽嘴角，但還是十分配合的拱手作揖。
　　“不知道長有何指教？”
　　“貧道見你有幾分眼緣，便為你卜上一掛。”蕭晴故意壓低聲音，使得嗓音有種中老年人的滄桑及沉穩，不得不說還有些維妙維肖。只見她纖細的指頭隨便的掐了幾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貧道剛剛卜了一掛，你等會兒將會有個聰明絕頂、美若天仙、善解人意的姑娘與你同行……”
　　還沒等她說完，左季銘忍不住笑場了。
　　蕭晴不悅的拿芒草撓他癢癢，“笑笑笑，有啥好笑的。”
　　左季銘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對著蕭晴討饒，“唉唉唉！我錯了我錯了，求女俠饒命啊！”
　　蕭晴得意的收回“凶器”，繼續甩著手上的草往上走去。
　　左季銘安靜地走在她身後，看著那挺直著腰桿的纖細身影，讓人忍不住想要將這人擁在懷中細細呵護。這人明明有足夠的資本可以撒嬌、任性，可她卻依舊逼著自己去面對世界的壓力，就算忍著再苦也不讓滿口的鮮血溢出嘴角，在沒人的地方默默將血吞入腹中。
　　這樣的人兒，讓他心疼。
　　蕭晴往上走看到有個平面的位置放著一個石桌跟幾個石椅，桌椅上落滿了樹枝樹葉，拿手上的芒草將椅子揮了揮，待乾淨些才滿意的坐下。見左季銘走上來，蕭晴隨意的在旁邊的椅子上揮幾下，很是敷衍。
　　左季銘調笑道：“喂喂，能不這麼隨便嗎？”
　　蕭晴撇撇嘴，理直氣壯的道：“我能幫你清椅子就該感恩戴德了，還嫌。”
　　左季銘呵呵：“那我還真是謝謝妳啊！”
　　蕭晴嘿嘿：“不用謝！”
　　左季銘：“……”
　　看著渺小的高樓大廈，耳邊是悅耳的蟲鳴鳥叫，蕭晴有了想睡覺的衝動，於是拿出紙巾擦擦桌面趴下了，懶洋洋地對著左季銘道：“我睡一會兒，半小時候叫我。”
　　頭枕到手臂沒多久，意識就逐漸模糊，恍惚中好像聽到左季銘回應她，又好像看到那個曾經給她溫暖的人笑著給她披上外套，那溫暖的溫度是多麼的真實。
　　夢境中閃過無數的片段，很零碎。她試著將碎片拼湊起來，可卻抓也抓不住，唯有幾個碎片看得還算清楚，她捉住碎片看著裡面的畫面。
　　兩個穿著制服的學生拎著書包翻過高牆，男孩長的十分好看，女孩雖說好看，但那張蒼白無血色的面容看起來身體不是很好。男孩扶著女孩，那無微不至的關心讓她感到很是熟悉。
　　她想起來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翹課，不管過了多久她都無法忘記當時的場景。
　　穿着制服的她背著沉重的書包，好似壓力般令她無法喘息。突然，肩上的重量不見了，回頭一看那個人笑著背上她的書包。
　　溫柔的告訴她，“如果累了，我替妳抗。”
　　多久沒人這麼跟她說了……
　　一路上，他背著她的書包，他沒有喊累也沒有不高興，反而在她渴的時候遞上水，累的時候拉著她的手。
　　他帶著她翻牆、帶著她從教官身後跑過、帶著她躲開監視器、帶著她翻出圍牆。出了學校，他陪著她走從來沒走過的路、陪著她坐不再是為了去學校而搭的公車、陪著她爬多年不曾爬過的山。
　　因為生病過後而不再像以前那般有活力，爬不到一半就累的直喘氣，那一路拉著她的手沒有放開，儘管他的汗已經浸濕了整件衣衫，呼吸也明顯的加重，他沒有喊累，沒有……放手。
　　到了休息的地方，因為平日並沒有人，他不嫌髒的用手為她拭去椅子上的落葉灰塵，自己則是隨意的吹掉落葉坐在她身邊。拿了紙巾給她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還用手幫她搧風。
　　在她記憶中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也許有只是她忘了，記事後大部分的時間幾乎都在父母爭吵冷戰中度過，她已經忘記那種溫暖的感覺了。
　　唯一的溫暖就是極少回來的哥哥，但這稍縱即逝的溫暖卻比一直冷眼相待的父母還殘忍，就好比身處在一片冰冷的山洞中，好不容易出現了一隻手拉住你，在感覺到陽光溫暖後，那隻抓著你的手猛的放開，再回神就又回到冰冷的山洞。
　　最後，依舊是孤身一人。
　　一個溫暖包覆住她冰冷的雙手，抬眼對上的是那雙溫柔的雙眼，似乎在他面前可以拋下所有面具，大聲的告訴他“我累了、難受了”，得到的回應不只是輕蔑、冷眼，而且滿滿的包容、體諒。
　　他拿著一根草，耐心的解釋。
　　“這叫芒草，代表著生命力，雖然細細一根但卻柔中帶勁。”他猛的揮出，毛毛的草尖上多出了一朵花。
　　他將花遞給蕭晴，輕聲道：“一朵花需要經過許多波折才能綻放，但他最美的時刻並不是綻放，而是他用盡一生去展現他的美，在落地的那一刻……他會是最美的那朵花。”
　　蕭晴用顫抖的手握著花莖，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淚水不受控制奪眶而出。
　　視線模糊的還是能依稀的看見他臉上溫和包容的笑，但眼裡透露的卻是說不出的心疼。想要傾訴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麼她依舊覺得我不好？我不像哥哥那樣聰明，也不像蕭玥那樣情緒外露，可是……我也是會痛的啊！我也是會難過的啊！我也很努力想成為他們期望的孩子啊！我真的努力了……”越說越委屈，最後忍不住哭出聲來。
　　一雙有力的雙臂將她攬進懷中，再她耳邊輕語。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一直看著蕭晴的左季銘發現夢中的蕭晴一直皺著眉頭，於是輕輕的搖搖她想將她喚醒，可發現她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聲音很小，必須仔細聽才聽得出她在講什麼。
　　她說……
　　“阿珩，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