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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忤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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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妄与阿生狐疑地对视一眼:“父亲?他找我什么事?”
两人匆忙地赶到后花园,见沈老爷和沈夫人正坐在亭子里边喝茶边谈话,看起来气氛挺轻松的,沈妄心下先松了一口气,整整衣冠,走了过去。
“父亲,母亲,妄儿回来了。”沈妄施个礼。
“妄儿,来,坐!”沈夫人笑容可掬地朝沈妄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沈老爷神色毫无波澜,略略沉吟道:“嗯,来了就坐下吧。先喝口茶。”
沈妄捏着手中的青瓷茶盏,有些紧张地看了沈老爷一眼。
“老爷,你瞧你,整天不苟言笑的,妄儿都吓坏了。”沈夫人忙陪笑着,提醒道,“老爷今天不是有事要与妄儿商量么?”
沈老爷意味深长地望向沈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妄的神色愈发不自在了,才缓缓开口说道:“我前几日问过私塾的先生,他说你学问做得尚可,文章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尤其是诗文律赋过人甚远。我只当他是敷衍奉承,你的水平,我自然是清楚的。”
沈妄张张嘴,局促地看着自己那位将褒奖说得跟说教般的父亲,不知他是何意。
“只是,我近日常在思虑,你正值志学之年,自是不能整日吟风弄月、靠诗赋消遣。”
“所以,我想让你进京,若是侥幸考取了功名,将来我沈家世代名门也好传承下去。”
沈妄一愣:“进……进京吗?”
沈妄垂眉,神色一黯,淡淡说道:“父亲,恕难从命。”
沈老爷诧异地看向他。从小到大,自己的这个乖儿子都是逆来顺受、言听计从,哪怕自己待他再严厉、要求再苛刻,也绝不会反驳半句。今日怎么……
沈老爷收起诧异的神情,怒视着一旁垂着眼盯着地的儿子,斥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恕难从命’?难道你想当一辈子公子哥儿、被人骂作纨绔子弟不成?”
沈妄搁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一掀衣摆,在亭前跪下,正色言道:“父亲,并非孩儿不思进取。孩儿知道,父亲是要孩儿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古今多少名士,皆被名禄所累?先人曾云,‘公爵利禄,具为粪土。’孩儿寒窗十年,殚精苦读,怎甘心换来官爵王侯的桎梏?若是如此,那么,孩儿不愿进京。”
沈老爷被他这一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好个志存高远的名门公子!如不是那‘粪土’,你如今哪儿来的荣华富贵可享?不思进取就是不思进取,何必巧言令色、强词诡辩?你要跪,就在这儿跪着,跪到你想明白了为止!”
言罢,沈老爷怒气冲冲地拂袖走了。沈夫人忙去搀扶沈妄,“你个傻小子,何苦顶撞你爹?你父亲正在气头上,待会我去劝劝也就没事了。快起来罢,这石板那么硬,莫把膝盖跪伤了!”
沈妄推开沈夫人的手,淡淡说道:“母亲,不碍事的。父亲说让妄儿跪着,那妄儿便跪着罢。”
“你起来!你爹气冲,你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么?跟他怄气,只会苦了自己!快起来!听娘的话!”
沈妄摇摇头,跪着不动。
“你……唉,罢了,你要跪便跪,我还真管不了你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园子里的人走光了,阿生才跑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拽沈妄起来,“公子,你疯了吧?都一个多时辰了,还不快起来?!”
沈妄的身子晃了晃,抬头看看阿生。
“你看看这天!快下雨了!再不起来一会儿就该淋雨了!”
沈妄有些虚弱地叹了口气:“我爹让我跪着。我若不跪,只怕他更要逼我进京了。”
“阿生,你先回去,一会儿我爹来了,小心连你一起责罚!”
阿生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沈大公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那么犟呢?!行!你要跪是么?那我陪你一起跪,跪到沈老爷来了为止!”
沈妄吃惊地看着身旁也跟着自己耍性子的人。看阿生赌气似的噘着嘴,背脊却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地跪在那里,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好笑。这傻小子!自己跟父亲闹脾气,为的是向父亲表明自己拒不进京的决心,他又跟着白受这苦作甚么?
正欲调侃阿生几句,只见头顶的天愈来愈黑,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会儿的天暗的吓人,亭前的帷幔、丝帘等物一并被吹起到了半空。沈妄身形稍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