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归路》微陈

31、黑夜万梦星（3）

　　赵归鹿醒得很早，晚上也没怎么睡好，醒了好几回，尤其夜里有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小卡片，那时她还没睡熟，“呲啦”一声吓得她心惊胆战。
　　睁开眼，七点都不到，可是又不想再睡，给程南絮发消息，问他起床没有。
　　程南絮回复很快：“起了，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没睡好啊？”
　　“没睡好。”
　　紧接着又是一句：“你快点过来啊，我肚子饿。”
　　“我尽快过去，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吧。”他应该是有事情在忙，赵归鹿想着自己玩会儿手机等他。
　　可能是因为太早了，微信、微博什么都刷不到什么东西，她又去逛淘宝，但没两分钟又退出来，就这样反复刷手机里的app，想找到点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打发时间，可什么也没找到。
　　看一眼时间，才还不到七点半。
　　她扔下手机，起床去上厕所，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地上的卡片。
　　捡起来看，一张穿着清凉的女人照片，旁边还写着“清纯少女，柔情少妇，等君来约……”
　　她挑了挑眉，看照片这质量也不怎么样嘛，于是随手将卡片扔到垃圾桶里。
　　上完厕所，又把卡片捡了回来，放在桌上。
　　等会儿他来了，问问他喜欢哪一种……
　　赵归鹿躺在床上，想着他的反应，狡黠地笑。

　　程南絮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迷迷糊糊要睡着。
　　“我到了，开门吧。”
　　赵归鹿一下子就醒了，从床上跳起来跑到门口，把顶着门的椅子扯到一边，一时没注意差点摔碎了昨晚放在椅子上的水杯。
　　乒乒乓乓一阵响。
　　一打开门，程南絮就问：“什么东西摔了？”
　　“杯子掉地上了，没碎啦。”
　　程南絮进来把手上的早餐拿给她，把横在路边的椅子和躺在地上的水杯摆回原位。
　　“买了豆浆和小笼包，尝尝喜不喜欢。”那家早餐店挺火的，他去的时候人特别多，等了好一会儿才买到。
　　“哇，好香啊！”赵归鹿打开装小笼包的纸袋，一股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程南絮笑笑，他特意没吃早餐就出来了，想陪她一起。
　　“你是不是没吃啊，买了好多。”赵归鹿把东西一一打开了搁在床头柜上，坐回床上。
　　“没有……怎么又回床上？”程南絮搬了椅子去床边坐下。
　　“就一张椅子好不好……”赵归鹿塞了一个在嘴里，差点被里头的汤汁烫掉了舌头：“啊……烫烫烫……”
　　“你小心点……又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啊……”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碗盖让她把东西吐出来，又去接了杯凉水给她。
　　“我饿嘛……”她烫得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吐着舌头，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程南絮笑着把豆浆的盖子打开，免得她再烫着自己。
　　“不过这小笼包真的特别好吃……”她缓过来，又去夹小笼包。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程南絮就很少陪她吃早餐，因为一区和二区离得太远，还有就是他早上起不来。
　　“诶，我给你看个东西。”赵归鹿吃得差不多了，一脸神秘兮兮地笑着看他。
　　“什么？”
　　赵归鹿下床穿好鞋，去桌上拿了那张卡片，递到他面前。
　　“诶，你喜欢哪种？”赵归鹿期待地眨眨眼。
　　赵归鹿差点没把那张卡片怼到他脸上。程南絮只瞥了一眼，就一脸无语地把卡片扔到角落里。
　　“你真的是女孩吗？”程南絮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没回答呢，清纯少女和那什么……少妇，你喜欢哪种……诶，你干嘛……唔……”
　　程南絮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一手捂住她的嘴，真是不治不行了，这种事儿都好意思问？
　　“看来不管管你是要反了啊？”话音刚落，程南絮便把她往床上一扔，随后自己整个身体也压上去。
　　他刚才本就坐在床边和赵归鹿一块儿吃东西，所以那一扔倒没有弄疼她。
　　他两手摁住她的，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就干脆不浪费力气了，只问他干嘛。
　　他不回答，两个人鼻尖挨在一起，呼吸也缠绕着，屋里静悄悄的，听得到“怦怦”的心跳声，有点儿乱，也听不分明是谁的。
　　她把一张情色小卡片都怼到他面前了，竟然还问他干嘛？
　　他的唇贴上来的时候，赵归鹿脑子里还迷迷糊糊想着“不就讨论个个人喜好问题吗，怎么就上升到这个地步了”……
　　他很轻地吻她，贴着她的唇，一点点地厮磨，偶尔轻轻地咬她一下，仍不解恨，唇便往颈侧去。
　　她颈侧皮肤薄，又白，甚至能看得到青色的细小血管，他的唇一贴上去，她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程南絮不知何时，松开了她的手，她便无力地抵在他胸膛处，时而想推开，时而又攥住他的衣服，她脑子都混沌着，做不了决定了，只能贴着他、跟着他、依靠着他。
　　他细细地啄吻，唇继续往下，到了她纤细小巧的锁骨，她平时爱穿v领的衣服，露出锁骨和细长的脖子来，尤其的好看。
　　他屏着呼吸在她锁骨上重重咬了一下，在理智即将全数脱离身体的刹那，抬起了头。
　　两个人都喘着气，呼吸彻底乱成一团，分不出彼此。
　　“傻姑娘，以后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语气严肃，只是脸红着，呼吸也乱着，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赵归鹿这人很知道看眼色，心知肚明了嘴上也就不逞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胆子没来由的大，仍不死心：“为什么不能……”
　　她话音刚落，腰身便被程南絮紧紧箍住，程南絮从没这么用力地抱过她，勒得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挪了位置，腰侧的软肉生疼生疼的。
　　她眼里迅速包了一包泪，疼出来的，推着他胸膛：“疼死了……快松开……”
　　程南絮臂上力道轻了一些，只是仍不肯顺着她，还将人锁在怀里。
　　“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别问，听到没有？”招起他的火来，她又不管，尽是他受罪。
　　他眼里一片灼热，赵归鹿感觉到了什么，总算肯罢休了：“好好好，我不问，你快松开，我上不来气儿了……”
　　他平常锻炼多，手劲儿大得不得了，赵归鹿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没给他碰碎了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快去洗脸，带你出去转转。”他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赶她去洗漱。
　　“哦。”
　　其实赵归鹿有点儿犯懒，甚至不大想出门，就想在屋里躺着玩玩手机什么的。
　　但直觉告诉她，今天不能和程南絮单独待在房里，还是乖乖听话去卫生间收拾了。

　　因为程南絮下午四点必须得回去，他俩不敢去远的地方，只在附近转悠。
　　赵归鹿和程南絮在玩这事儿上，观点出奇的一致，都觉得，出去旅游看多少风景、转几个景点，都是虚的，吃好睡好最重要。
　　主要是因为赵归鹿这人体力是真的差，一般出去旅游到了第三天，她就恨不得能长在床上，又累又困，只要一挨着枕头，立马就能睡着，还怎么都叫不醒的那种。
　　程南絮本身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唯一上心一点儿的也就是吃了，到了一个新城市，最喜欢的就是吃点当地特色的东西，别的没什么大追求。
　　所以，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出去玩的时候谁也不埋怨谁，倒也和谐得很。
　　在c市三天，可以说是吃了三天，而且c市本身没什么景点，他俩就到处找吃的，别的不敢说，当地特色尝了个遍，也挺愉快的。
　　到了要走的时候，程南絮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还无知无觉，笑嘻嘻地跟在他身边，看他把自己扔的满屋都是的零零碎碎东西，一样样收进包里。
　　“我就纳闷了，就住了三天，你怎么就能扔得这么乱？”得亏程南絮没有洁癖，不然估计早分手了。
　　“乱中有序好嘛，我自己找得着。”她特喜欢看程南絮给她收拾东西的样子，除了妈妈，还没有人像这样一边嫌弃她乱，一边任劳任怨地帮她收拾。
　　她还觉得自己折腾得不够乱呢，这样程南絮就能多弄一会儿，但她没好意思说，怕程南絮气得打她。
　　但她统共没带过来多少东西，程南絮动作又利索，没一会儿就都收拾好了，仔细检查没有遗漏之后，就背着包带她下去办退房。
　　两个人牵着手去地铁站的时候，赵归鹿还在兴奋地、绘声绘色地跟他讲才从班级群里听来的八卦。
　　直到和程南絮到了他那站，她才总算反应过来，马上就要和他分开了。
　　赵归鹿缠了他一上午，非不肯让他送，还强烈要求要送他回去，因为这样就可以省去程南絮一个人往回赶的时间，能和他多待半个小时呢。
　　——半个小时对她多么珍贵啊，虽然没有翻山越岭，也没有千辛万苦，但是能见到他、能抱到他，她就一分钟都不愿意浪费。
　　程南絮心疼她，无奈怎么都说不动，她还哭了一鼻子，只好妥协。
　　三点二十。
　　她拉着程南絮去地铁站里头的大石头上坐下，可怜兮兮地求他：“四十的时候你再走好不好？”
　　她看着他的脸，三天根本没看够似的，没一会儿眼泪又涌上来。
　　程南絮本来在笑，因为怕她会哭，就想逗逗她，可到底是没有作用。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他把她往怀里带，这个地铁站向来没什么人，可即便现在是人山人海也好，他也要拥住他的小姑娘。
　　她眼泪却止不住，汹涌澎湃，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他向来不懂怎么安慰她，从前寒暑假分离的时候就是，到如今，他又添了一份歉疚，更是除了心疼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她一直在哭，偶尔抬起头来，也是去看他腕上的表——还剩十分钟，看一眼，又继续埋进他怀里哭。
　　程南絮胸前衣裳已经湿了，他觉得自己一颗心也像被她的泪水泡了个透似的，酸胀得不行。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啊。”你这样哭，我心都要碎了。
　　“我……我忍不住……”她脸上遍布泪痕，像大雨夜里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最后一遍抬起他手腕的时候，她终于擦擦了脸，对他说：“好了……你回去吧。”因为哭得太久，嗓子干涩，又止不住啜泣，无比的可怜。
　　程南絮从没见她这样，简直懂事得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还是要给他留出二十分钟来，确保他能够在门禁之前到。
　　——他说过从地铁站过去只需要十分钟，可她不放心，还是要他早一点回去。
　　程南絮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她眼睛那一圈，连眉骨那儿都红着，是哭得狠了。
　　他喉头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地铁来了，他执意要她上车，再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自己的背影走，真的太混账了。
　　可她上了车眼泪也止不住，隔着车窗玻璃，一边流泪一边冲他挥手。
　　地铁走的时候，他站在空空荡荡的地铁站里，心也像空了似的，地下穿堂的风也在他胸膛里呼啸了一遭。
　　其实他如今连承诺都不敢，害怕有一天她累了，想要走，却因为他的承诺而不忍心。
　　心里头千千万万遍发愿，希望她能等他，可她哭成这样，他就真的说不出口。
　　程南絮头一回看不清前路了，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对她好。
　　下一班地铁快要进站的时候，程南絮往出站口走。
　　——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她吧，她想怎么样都可以。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