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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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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寒假就过去了,桂杨正式升入大四,正好江淮的母校专业合适排名也靠前,又在江淮现居的Y市。他本就打算读研,想了想便报考了这所学校。
这样两人就不是异地了,就算江淮总会出差,也不像现在这样聚少离多。
过了半年被监督学习的日子,连桂杨和江淮的日常对话都变成了江淮单方面劝他少玩手机多学习。
要不是专业不一样,桂杨觉得江淮完全可能把每天和他的例行通话变成知识竞答。
昼夜不间断学习的半年终于过去了,报名时桂杨选了报考学校所在考点进行初试。
考试那两天他就寄宿在江淮家里,出门有男朋友车接车送,到家有男朋友亲自下厨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子过得无比滋润,直接乐不思蜀,赖在江淮家里不想走,最后被江淮打包丢上飞机送回学校才算完。
过完年桂杨没在家待几天就找了个理由跑去找江淮了,恰逢初试成绩公布,他打着奖励旗号让江淮带他吃了好几顿好的。
过年在家呆那么久都没胖,跟男朋友住了几天脸就肉眼可见地圆了。
显然桂杨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大早上一起来就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拍着自己的脸,一脸愁容。
江淮刷牙的时候看到他这样,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桂杨答:“我胖了,脸都圆了。”
江淮失笑:“那还能怎么办啊,还能把你带到市场上称称卖了?”
“你会吗,毕竟我吃这么多。”桂杨扭头盯着他问。
正刷牙的江淮把嘴里的泡沫吐出去:“哪能啊,吃这么多除了我谁愿意养你啊。”
桂杨又开始对镜哭号:“我不会穿不下小裙子吧呜呜呜,我哭得好大声,简直像个二百斤的lo娘。”
江淮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旧的穿不下我给你买新的。”
“男朋友真好。”桂杨抬手在江淮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转身就走,却因动作不够迅速,又被江淮拉回来亲得满脸泡沫。
不过自从和江淮在一起之后,桂杨倒是再也没愁过买小裙子的事。
起初是逢年过节买一条,后来等江淮摸清了桂杨的喜好,就成了只要柄图和版型好看、适合桂杨,就直接下单买回来。
从此桂杨再也不是个只穿国牌的lo娘。
不禁感叹,有钱真好。
初试毫无悬念通过之后是复试,复试结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桂杨一不做二不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搬去了江淮所在的城市。
考研上岸后的那段时间桂杨每天写写论文、读读书、出去跑着玩玩、撩撩江淮,就这么平淡无波地度过了。
参加复试的人大多实力强劲,其实桂杨当时也有些许讶异自己的考研之路竟如此顺利。
他有次偶然提起自己对此事的疑惑,问江淮是不是进行了暗箱操作。
江淮一脸高深地说:“那会我的确想过通过我的导师,联系你们那个专业的导师,让他在复试的时候对你通融通融。”
“果然是这样。”他想。
生活不易,杨杨叹气。
然后又听到江淮说:“后来我是请我导师吃饭了,但是是以他学生的身份,压根没提这件事,因为我觉得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那我万一真的考不过怎么办?”
“你还问上瘾了。”江淮无奈,摸摸对方的头:“其实你很优秀,别想太多,我一直都相信你。”
此生幸得他一人,足矣。
“知我者,江淮也。”桂杨又拿头蹭蹭江淮道。
“嗯,当然了,知子莫如父。”
研究生三年,桂杨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在学校的宿舍,只是偶尔出去玩的晚了才会去江淮家借宿。
拿到硕士学位后桂杨又开始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毕业那天他兴高采烈地把东西全搬去了江淮家,两人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
江淮家离学校很近,步行需要五分钟的路程,但每天江淮都会开车把他送到学校门口再去上班。
为什么?因为桂杨自己懒得走路呗。
同居后江淮也不再天南海北地出差,有时去江淮父母家蹭顿饭,生活里充满平淡又安定的美好。
桂杨突然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这话说得其实没错。
但与此同时,桂杨总觉得这一切会在某天突然离他而去。
因为他没有和家里出柜的勇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瞒到什么时候。
他知道江淮一直没有问过他家里的事,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包容和保护他,但早在两人确定关系后不久江淮就带他见了自己的父母,而他一直畏首畏尾不做行动,这种不对等,让他觉得对江淮有所亏欠,使他心里梗了一根刺。
拔出刺的过程或许会很痛,但只有忍痛剔除了倒刺,伤口才有可能愈合,如果任其扎在肉中,溃烂的面积只会越来越大,而倒刺越来越深,拔出来的难度将更大。道理他都懂,可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他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出柜,至少他从未做过心理准备。
那是历史长河中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一天,天气很好。
桂杨提前放假,准备假期第二天启程,回家看望父母。
假期第一天,他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说自己想吃家门口那家店里卖的蒸饺,硬拉着江淮出门吃早饭。
吃就吃吧,还非让江淮喂他。桂杨坐在早餐店临街小板凳上,手里啥也不拿等着被投喂,一口一个皮薄馅大肉质鲜美的蒸饺,愉悦到眯眼。
等吃饱喝足他和江淮并肩往家走,突然感觉早餐店不远处立着的两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定睛一看,貌似是他爸妈,瞬间就把他吓得魂都没了。
“一定是我昨天太兴奋了没睡好,出现幻觉了。”桂杨如是想到。
还没等桂杨下完心理暗示蒙蔽自己的双目,江淮就侧头问他道:“那对夫妻你认识?”
桂杨敛起笑意,问道:“何出此言?”
江淮有些无奈:“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看啊,你感觉不到吗?”
说完,便看到桂杨点了点头,接着理了理衣衫,表情严肃地向那对夫妻走去,那架势活像是要去慷慨赴死。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还未走近,江淮就听到桂杨如是说道。
“突然就想来了。”桂母苍白地笑笑,又说道:“旁边这位是你朋友吗,你不打算介绍一下?”
听到这话,桂杨一时间有些呆愣,倒是江淮反应迅速,接了桂母的话茬,上前说了声“叔叔阿姨好”。
桂父点头,脸色铁青。
看到桂父桂母极差的脸色和称不上热络的态度,两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些许不安——太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了。
打完招呼四人在原地站了会儿,谁都没开口说话。
桂杨终于忍不住了,和他父母说道:“你们今天准备去哪玩吗,Y市景点挺多的,我对这边不太熟,我这朋友是本地人,要不我俩带您俩逛逛?”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甭逛了,你俩先来我们住的酒店吧,我有事要说。”桂母不悦道。
她说完就拉着桂父先走了,把另外不知所措的俩人留在原地。
兴许是桂母走了一会没看见人,就给桂杨发了条微信,把她住的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发了过去。
江淮拖着不情不愿的桂杨好不容易到达房间门口,正欲敲门,却被桂杨从后面一把揪住了领口,把他勒得不由自主后仰了一下。
回头看了桂杨一眼,拉住他的手腕,江淮打算和他一起进去,结果直接被桂杨握着拿开了,只听他说:“没事,我爸妈不打人。”
江淮感觉自己都要气笑了“这不是打人不打人的问题,这件事得咱俩一起去说清楚。”
“你可别,我自己去他们兴许念着我当了他们二十多年儿子打的轻点,你去就是给火上浇油,到时候不仅把我爸妈气着,再把你打死了,我找谁哭去。”桂杨着急道。
“你爸妈不是不打人吗。”江淮显然没找对重点。
“是不打人,但你去了就不一定了。”桂杨正色道。
就这样,桂杨只身一人进了他爸妈房间,留江淮在门口看大门。
江淮好惨一男的。
见只有桂杨一人,桂母讽刺道:“怎么,您那位朋友不来了?”
桂杨垂眸:“我没让他来。”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和你那朋友到底什么关系?”桂母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先别着急说,想清楚再开口。”
“恋人关系。”桂杨抬起头,紧紧盯着他妈的眼睛说道。
“我让你想清楚再说!”桂母突然拔高了音量。
“妈,是我把您骗了,我不喜欢女的。”一句还嫌不够,他又说一句,火上浇油,“那条裙子也不是女朋友的,是我自己的。”
桂母大口大口喘着气,面皮紧绷,脸色苍白,移开眼不愿看他。
“反正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就差一本结婚证了。您倒是提醒我了,改明等放假我们就去瑞士领证,您也甭担心那么多了。”
“你还想和他结婚?是不是过几天你还会跑来跟我说你想给他生孩子?”桂母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
“要是可以也不是不行。我这要是硬往直了掰肯定也是祸害别人家闺女,您就算不心疼我好歹心疼心疼别人家的闺女啊,女孩子金贵,禁不起这么一来一回折腾。”
“噢,到时候说出去你儿子是gay还找同妻,戳的不是您的脊梁骨?”
“对象是男是女是我自己的事,他们说我恶心也好,有病也罢,我都自己担着,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江淮和我一起扛,刚才他还非要和我一起来被我拦着了,您也甭说他不负责。但我有自己喜欢的男的您还要逼我,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让我找个女的结婚,到时候传出去就是您缺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桂杨和江淮呆一起几年嘴巴变得毒了许多,说出这话句句锥心刺骨,把他妈堵得好半天接不上话。
“那你想过万一你俩分手了你以后怎么办吗?”桂母歇斯底里地问道。
桂杨挑眉:“您这假设就不成立!”
他低头,又说道:“妈,我们都知道这条路难走,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恰好对方也喜欢自己,那我铁定不能轻易放手。是,我们是可能没有自己的孩子了,但有了孩子还离婚的夫妻不在少数。而且还那么多不要孩子的丁克家庭呢,孩子或许能使婚姻变得牢靠,但却不是保险栓。再说了,就算孩子成了维系这个家庭的纽带,在不和谐家庭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孩子真的幸福吗?我希望您也能为那些无辜的人考虑考虑。”
“您和我爸当年不被家里支持,不是也磕磕绊绊这么多年走下来了吗,怎么,不相信你们的儿子也可以?”
“我们当年是不被支持,那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你们呢,性别就先弄错了,连谈婚论嫁的资格都没有啊……”桂母的声音越压越低,像是被逐渐扼住了声带。
桂杨抬头,着急道:“可我们深爱对方啊,我们……”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自己妈妈的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妈……算我求您……”他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桂母叹了口气说:“我儿子才不会因为这种事低声下气地求我,你走吧,我就当我二十七年前没疼过那一回。”
桂母看桂杨还欲上前,又轻飘飘丢下一句:“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事到此为止吧,我现在也犯不着跟一个陌生人生气。”
桂杨瘫坐在地上,顿觉遍体生寒。
桂母从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又掏出纸巾在脸上擦了擦,道:“老桂,咱们出门逛逛Y市去。”
接着就率先起身拎着包走了,开门后一眼也没瞧门口杵在那的人型门框。
但她那会就注意到了,她儿子找的这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一脸贵人相,就是这两片薄唇,凉薄。
她离去时脊背挺直,步伐坚定,高跟鞋的细跟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了自己心上。
剔骨削肉,恩义尽断,这是她自找的。
她不是思想迂腐的家长,她能接受同性情侣像普通情侣一样在大街上牵手、拥抱、接吻,独独她儿子不行。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行,但在她这就是不行,可能只是因为那是她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她也没想到,本来开开心心来Y市,想去儿子的学校给他一个惊喜,惊喜没给成,她儿子反而将她一军,差点把她吓得两腿一蹬离了人世去。
桂父桂母离开后江淮走进屋内,蹲下身将坐在地上出神的桂杨圈进怀里。
桂杨侧身抱紧江淮,把头埋进他怀里:“江淮,是不是我们做错了。”
江淮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你们谁都没错,别多想了。”
桂杨垂眸:“那你说,他们会接受咱们吗?”
“这一天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