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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珀英脑子里百转千回,逐渐收起怒气,拢了拢头发,将官帽带上,说道:“珀英妄言了,还请厂公莫要怪罪,接下来的事,您全权做主便好。”

      “乔掌使果然通透聪慧,本官甚是欣赏。”

      “大人宽厚,下官也甚是佩服。”

      谢谦忽然抚掌大笑,那样子像听了什么开怀的事,郎朗笑声传到了门外,众人定然就会知道他们相谈甚欢了。

      珀英最后悻悻而归,在谢谦面前被死死压制,她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老大,你一路哭丧着脸,怎么了?皇宫烧就烧了,又不花咱们的银钱。”

      乌鸦是她的另一个副手,是乔家收养的一个孤儿,跟珀英一同长大,乌鸦和黄蜂性子不同,嘻嘻哈哈,吊儿郎当,好似永不知疲惫一样很爱唠叨。珀英也信他,可是有时候还真不敢交给他什么大事,生怕他搞砸了。

      此时嘴里也不知道嚼着什么,嘎嘣嘎嘣,每一下都让珀英的脑子跟着弹一弹,只好无奈的让他闭上嘴消停一会儿。

      “我怎么能不说话,老大,你难道是让我去死么?大殿着火,你怎么也跟着火气这么大。”

      “你别胡乱攀扯行么!”

      “那你倒是说说到底哪儿遇上了不痛快,我空有一身本事,也是时候为你显露出来了,若是那些官差不服你,我便悄悄的潜进他们府邸,哼,好生教训一番。”

      下了衙,三人走在街上,黄蜂见他每一句靠谱抬脚就踹了过去,没好气道:“你就是个傻子。”

      乌鸦撇了撇嘴,忽然正经了些,走过去看着珀英道:“老大,那死太监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可我们在外头听动静谈的不错,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

      珀英揉了揉额角,终究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与虎谋皮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她说完,乌鸦反而噗嗤一下笑出声,“乔老大,他算什么虎,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废物,仗着那点权势就张狂的不得了。我可听说皇帝如今对缇事厂态度微妙,说不准哪天一不留神就翻了船呢。”

      珀英对上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时间不好接话,正好遇上一个面摊子,便拍了几个铜钱请他们二人吃面。

      正等着,过来五六个百姓,一边议论一边坐下来喝茶。

      其中一人问道:“宫里头又出什么事了,缇事厂那些阉官刚才又乌泱泱的在城里抓人。”

      另一人啧啧出声,压低了身子说道:“听说昨儿个天雷把皇宫大殿都劈了,大火烧的那叫一个旺!半边天都红透了,真是老天开眼……”

      “哎呦呦可别乱说话,被人听了去又要惹上杀头的祸!”

      那几人纷纷附和不敢再多说,珀英将筷子涮干净递给黄蜂他们,三人沉默的吃了几口,珀英正打算问黄蜂他母亲的事。

      轰隆隆一阵马蹄声从他们身侧的街道穿过,抬头一看,果然是缇事厂百骑绝尘而去。

      面碗上一层灰土,珀英“啪”的一声摔下筷子,骂了一声:“混账玩意儿!”

      看到那些人张狂而过,珀英他们哪还有闲情吃饭,在那又听了几句闲话就回了。

      三人住的地方只差了一条巷子,黄蜂和乌鸦两个都是孤身一人,珀英就托人替他们在自家附近赁了一个院子。

      而珀英则跟着乔夫人和一户家奴住在一处三进的四合院子里,母亲手上似乎有些嫁妆,在她入了朝后就花大钱又把家里布置了一番,倒也干净敞亮。

      乌鸦在巷口看了看里头的红漆大门,笑道:“乔伯母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想她做的羊肉汤了,配上酥软的芝麻饼简直是人间美味。”

      “你想吃,我也可以做。”

      “乔老大,您这打架斗殴无人能敌,可是灶台前做饭的本事真真是不敢恭维,那饼子咬的硌牙,扔出都能当暗器使了。”

      珀英眼睛眯起抬脚就要踹人,乌鸦怪叫一声拉着黄蜂就跑了。

      这两人一闹,珀英也摇摇头无奈的笑了,她松了松肩头往家里走去。

      那条巷子很深,珀英家在最里头那一户,她缓缓放慢脚步,在手指搭在铜锁上的时候忽然抽出剑指向巷口。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颗摇曳的小树,她不禁松了口气,或许是太过于紧绷了。

      她推开门喊了一声“李婶”,又习惯性的敲了敲门边的一颗柿子树,可院内一片寂静,她眸子一沉冷冷的看向庭院方向。

      缓步过了垂花门她便大步朝那个木质的小花厅走去,果然李婶战战兢兢的立在廊柱后头正盯着葡萄架下的谢谦,他伸手摘了一颗塞到嘴里,姿态悠然,好像在自家院子!

      李婶一看到她就连忙跑过来,小声道:“英子,那人……”

      珀英朝她摆摆手,自己冷着脸上前没好气道:“厂公身份尊贵,但进旁人家总该和主人打声招呼吧?”

      珀英心里有气可她更想知道此人到这里的目的……

      天都暗了,他孤身一人前来,想做什么?

      她说完谢谦并没有接话而是指了指石桌上的木盒,说道:“酒菜都热着也还算清淡,乔掌使累了一天一夜真该多吃些补补身子。”

      “大人越墙而入难不成是来送酒菜的!”

      谢谦点点头,拎着一串葡萄坐在石凳上,又朝着珀英招手,让她落座。随后竟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四菜一汤,齐齐摆开。

      珀英越发看不懂此人手段,见他神态自在仿若坐在自家庭院里的样子,便大跨步上前坐在他对面。

      什么意思,在饭菜下毒,再逼她吃?

      她四平八稳的坐着,一双眼就没离开对面的谢谦,那人丝毫不以为意,还慢条斯理的倒了酒递过来。

      “我不喝酒。”

      “上好的竹叶青,在树下埋了十年,今日是你我联手公事的第一日,特意拿来庆祝的,乔掌使竟这么不给面子?”

      她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白瓷酒碗,却没没有接,依旧冷声质问:“厂公有话不妨直说,珀英本是个粗人,胸无点墨,参不透您的大智慧。”

      “乔掌使太自谦了,当初你可是那么多学子中间名列三甲的人物,文采斐然,英气勃发,多少男子都不如你那般神采飞扬呢。”

      他还倔强的举着酒碗,珀英冷笑了一声夺过来便一口干了,抹了抹嘴,说道:“我乔珀英说话一向算数,断然不会在你后头……”

      “我知道。今日,我只是过来同你吃饭。”

      行,吃就吃!我在自家院子里还真怕了你不成!

      珀英内心冷声说了一句,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就真的吃起来来,一口下肚,味道居然很好。她先前那碗面被灰尘扫荡,她也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桌上的菜出奇的合胃口,

      两荤两素,竟还有她爱吃的糖醋鱼,小排骨是十分入味,她吃的快甚至于有些粗鲁,喝汤咀嚼都故意发出声音,很快盘子便见了底。谢谦坐在对面,偶尔抿一口酒,多数时候就是静静的看着她大吃大喝。

      这顿饭虽然来的突兀,可珀英吃的尽兴,末了抽出绢帕擦擦嘴,谢道:“真是多谢厂公大人款待,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我这就要就寝了。”

      谢谦大约也没想到她是个饭桶,看了看光洁的空盘忽然笑了起来,又听她说吃完睡觉,便近乎宠溺的说道:“饭后睡觉容易积食,连小娃娃都知道,你竟然还不注意,真是……”

      他摇着摇摇头,起身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随后扭头看着她说道:“这次贪墨案的涉事名单已经放在你书房桌上,明日一早缇骑便会捉拿要犯,三日内诛杀。”

      “三日?贪墨一事牵连的人……”

      她本想说贪墨这么大的案子查都不查就要抓人,也太敷衍了事了。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谢谦走到她跟前,微微歪头,语气温和道:“乔掌使,五日后各地藩王会来京城拜贺,此事还是早些处理为好。”

      珀英皱眉,“招藩王来京?这是何时决定的事。”

      谢谦抬手从她肩上取下一片叶子,说:“就在你下衙回家的路上。”

      藩王入京都是有名目的,现在既非皇帝寿辰,又没什么国庆大典,皇帝以何理由招他们入京?

      许是猜到珀英的想法,谢谦又说道:“你掌管督造司已有三年,应知道各地藩王处境,有些封地税收充足,百姓安乐,并不比京城差。”

      就差明言藩王比皇帝的库房都要满……

      所以,谢谦意思是,皇帝想借着机会向藩王要钱修造大殿。

      可贪墨一事就这么遮掩过去了?谢谦口中要杀的涉案官员,恐怕不过是那些个无甚依仗的人吧。

      珀英很清楚皇帝这个人的性情,多疑,深沉,狭窄,对督造司的态度忽冷忽热使得朝臣都摸不着头脑,也让督造司的人更为谨慎。所以此次令藩王入京的消息她之前毫不知情,倒是一点都不怨的。

      她斟酌片刻后说道:“厂公希望督造司怎么做?”

      “名册中有几个人是本官替乔掌使挑选的,只一日的时间,那些人的所有资料都要到本官手上,相信督造司定能做到,后日卯时一到缇事厂与督造司会在诏狱审案,处决那些罪大恶极之徒。”

      “圣上可知厂公这些安排?”

      谢谦笑了笑,“这就是圣上的意思。”

      言罢便转身朝垂花门方向走去,家中狸猫跳上墙头一直盯着门外,过了会儿回来顺着珀英的腿爬到她肩头。

      李婶是个矮矮胖胖的老人家,红扑扑的脸,平日总是笑咪咪,今天许是被吓到了,嘴角耷拉着一直叹气。

      看到谢谦离开,拎着扫把小跑过来抓着珀英的手担忧道:“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了书房,墙上的那些铃铛也没响,我是出来扫院子,才看到他从书房出来,真是奇怪……”

      珀英拍拍她的肩,“来就来了,你没事就好。”

      “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怕什么,倒是你,是不是朝里又出事了,要打仗了么?”

      珀英拉着她的手,将她送回屋子,“太平着呢,不打仗。”

      李婶的丈夫儿子都是先皇在世那会儿被征入军队死去的,受够了打仗的苦,很怕珀英被调去打仗,听她说没事才算放心,回了屋子。

      珀英看着她的背影却叹息一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盼着那些藩王入京能安生些,皇朝如今内局不稳,臣子异心,这些人来也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她快步进了书房,果然在书案上发现谢谦说的那本册子。

      第一页上便是十几个朱笔写的人名。

      珀英仔细看了一遍,又琢磨一番,顿时觉得这个谢谦手段实在厉害。

      他选的这几人多数是严党势力,含内官监,营缮司,锦衣卫,六部的数位官员甚至还有一个缇事厂的小头领。

      他这次让珀英细查的几个人在严党中都有不小分量,但仔细来看,他确实没有动严党在内阁的势力,真正掌握大权的人他又不动声色的保下了。

      真是谁都不得罪,这或许就是他年纪轻轻能在缇事厂担任厂公的原因了。

      珀英叩了叩书案,起身到书架里头找出一个旧木匣,上头已抚摸的光滑,她拿到书案边盯着看了很久,才缓缓打开。

      只是,空空的木匣却让她惊的叫出声。

      谁拿走里头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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