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55、余地

　　呦呵，怎么今日阿白的新旧暧昧对象都赶巧聚集在冥界？

　　乌溪儿连连点头：“嗯嗯，就是我呀！没想到竟在此处碰见你！”

　　谢宝树嘴张了半晌，感叹道：“这……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不是夸张，如今的乌溪儿虽不算高挑却清瘦匀称，哪还是从前那个矮胖的冬瓜身材？脸虽还是略显丰腴，但显然比从前那张磨盘脸耐看了许多，算得上是个清秀男子。可惜阿白现下昏迷，看不见小王八如今脱胎换骨般的清秀模样；但谢宝树却坏心眼地觉得如此甚好。

　　对了，记得从前乌大嫂说过，她与乌溪儿的爹年轻时是对金童玉女，如今看来她倒也不是吹嘘。

　　想起故人，谢宝树顺嘴真诚问候：“你娘还好么？你们如今搬到何处了啊？”

　　乌溪儿的笑容却黯淡下去：“我娘百年前就故去了，如今我、我闲暇时便来此处，嗯，转转……谢二叔你们怎么进去的？有什么名帖腰牌吗？”

　　谢宝树当然不能告诉他结界上有洞跳进去即可，想起方才的往生录馆，试探猜测道：“额，你该不会是，想混进冥界去寻卫若澜吧？”

　　乌溪儿脸红了，急急否认：“不是！我要是偷偷混进去被发现，岂不是给他找麻烦？我只是，在此处碰运气，他偶尔会出来办事……”

　　面对这么痴情的小王八，谢宝树想不出怎么开解他。若在从前，谢宝树定会好言相劝他放下卫若澜、对阿白回心转意；如今自己心里有了那点小心思，就只能闭嘴了。

　　甚至他有些暗搓搓的庆幸：幸好小王八后来变心了，不然就这深情劲头用在阿白身上，早把兔崽子勾跑了，哪还有自己什么事。

　　诶？原来自己已经在期盼能和兔崽子发生点什么事么？难道潜意识里已经打算要对自己带大的小兔下手么？呵呵谢二，你还真是只大灰狼啊。

　　哎，可是如今那泥鳅小白脸情敌更是棘手啊。

　　谢宝树心思转了几转，有感而发，长叹一声，既是安慰他又是安慰自己：“情路么，大约都是坎坷的，还是看开点吧。”

　　乌溪儿许是领了他心意，抬头看向他肩膀，却不知为何眼睛发直：“……谢二叔，这是谁啊？”

　　谢宝树“嘁”了一声，抖抖肩膀：“阿白啊，阿白你都不认得啦？！你这小王八有了新欢就把旧爱全然抛在脑后啦，亏得当初我们阿白还为你难过了好久。”

　　乌溪儿一脸懵相：“啊？！你瞎说什么啊？我从前只是阿白哥的小弟，他总是骂我的！——我当然认得你身上背的是他，我是问你后面那位，看起来像是神界的。”

　　谢宝树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头一看，果然方才站在桥那边的北辰星君换来这边栏杆处看风景了。

　　不仅如此，他还时机正好地侧首往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谢宝树想躲也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背着阿白躬身行礼。

　　于是北辰缓缓走了过来，如墨的长发微微随风而动，俊朗面容、清冷眉眼与千年前别无二致。

　　谢宝树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方才在冥界里北辰就已经发现了他，眼下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

　　乌溪儿看见神界的人很是紧张：“谢二叔，那我就先走了哈，咱们以后有缘再叙旧。”说完慌慌张张转身往桥下溜走了。

　　谢宝树猜想北辰此番来冥界是不欲引起注意的，有乌溪儿在场，若宣扬出去反而不好，因此也不留他，只匆匆道了个别。

　　北辰已然走到他面前，脸上仍是一贯的淡然，垂着眼眸，眼神似乎却有些缥缈。

　　北辰虽是天界地位尊崇的战神，但从前每次面对他时，谢宝树并不像对其他大神那样感觉压迫或疏离；大约是因为与他是在凡界行伍中相识相处的缘故，甚至觉得有些淡淡亲切感。

　　但此时，谢宝树后退一步，恭谨地继续行礼：“星君，别来安好。”

　　冥河上的风凉入骨髓，桥上充满新鬼们的烦恼哭泣。

　　在这阴森的气氛中，北辰星君的声音虽低，却仍是清楚穿透至耳中：“天枢。”

　　谢宝树被这一声唤得几乎失神，但还是尽力压下纷乱思绪，抿紧嘴唇简短推辞道：“星君客气，我早已不是天枢了。说来，您的相救之恩，我还未曾拜谢……”

　　北辰没有接他的话，沉默片刻，问道：“你心口的伤，如今好了么？”

　　谢宝树心想，您那一剑捅得巧妙又凶狠啊，我差点就好不了了。嘴上却恭敬道：“多谢您挂念，已然无碍了。”

　　北辰再次沉默了。

　　过往恩怨，如今如同浮云过眼。谢宝树想着得赶紧从这要命的尴尬里脱身，硬生生笑道：“若是没什么事情，容我先告辞……”

　　与此同时北辰也恰巧开口了：“你的妖精朋友……”

　　谢宝树及时闭嘴，北辰便继续道：“方才你的朋友沾染的魔气……”

　　谢宝树紧张地兜紧阿白后退：“星君您且慢动手！”

　　不过北辰并未有动作，并且看的是方才乌溪儿跑走的方向：“你那朋友身上的魔气并非自身所生，本君若看的不错，应是他自愿承接了别人的魔气。”

　　乌溪儿？他身上也有魔气？怎么从前翠岗村的小妖精们一个两个的都和魔界扯上关系了？！

　　北辰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你关照他些吧，若是自身没有入魔的邪念，承接别人的魔气会与自身灵力相克，不但时刻疼痛难熬，还会危及自身性命。”

　　见谢宝树一脸诧异，北辰补充解释道：“他身上的魔气之所以不明显，是因为他至今手上没未折过他人性命。你可奉劝你那朋友，若是他日后真的杀生沾血，那便再无可逆转的余地，只能彻底堕入魔道了。”

　　谢宝树下意识地将阿白往上托了托。如此说来，阿白也是这样？那么目前还是有救治可能的？

　　他几乎就要张口求北辰给阿白祛除魔气，背上一直老实趴着的兔崽子忽然搂紧了他脖子，在昏迷中呢喃：“阿树，我好冷，咱们还一起睡吧，你身上暖和……”

　　谢宝树：“……”

　　兔崽子连昏过去都不省心啊！再说从前都是你用兔子形状趁我睡着爬到我床上的吧！为什么说得像是咱俩高高兴兴一床睡过一样！

　　北辰闻言眼帘微抬，目光复杂。

　　谢宝树正组织语言准备解释，兔崽子的梦话又适时地开始了，软软鼻音哼哼唧唧：“唔，阿树你别摸我那里，好痒……”

　　谢宝树彻底石化：“……”

　　那里是哪里啊喂？！谢宝树恨不能把他从背上甩下来摇醒、理论个清楚。

　　不过这兔崽子说的是在凡界客栈里、自己试探他时乱摸他原身的事情，倒也不算瞎编。

　　北辰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谢宝树果断放弃了解释，利落地拱手告别：“这孩子犯病着凉说胡话，我赶紧得带他回去休息，恕不能久留。星君您——”他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妥当说辞，只好简单道：“星君您多保重。”

　　“天枢——”北辰星君忽地提高声音，似乎有话没有说完，一瞬间想抬手做什么动作，最终还是没动：“——你也多保重。”

　　谢宝树转身落荒而逃。

　　本以为阿白还会再冒出什么胡话来，但这兔崽子却从此安生下来，除了偶尔无意识地哼哼几声，再没其他话。

　　倒是谢宝树回头瞅瞅他这任揉任捏的软软模样，陡然生出些坏主意来，晃晃背上的兔子，试探着问：“小阿白我问你，到底是谁让你进入魔道的啊？”

　　阿白浑浑噩噩间答道：“是……我自己啊。”

　　谢宝树心中一沉，原来兔崽子真的是自愿选择黑暗魔道的？！扪心自问，难道真是自己没教育好他？

　　谢宝树镇静下来继续套话：“你为何不想医治？是因为你喜欢做魔物？”

　　阿白嘟囔道：“治不好的……不喜欢，阿树他不喜欢……”

　　谢宝树正背了他传送到秋泽镇边缘，长街依旧热闹混乱、各色人在其间等嬉笑怒骂，与当年带他来此时一模一样，恍若昨日重现；喧闹中没听清阿白的话：“……什么？”

　　阿白在他耳后磨蹭着，反反复复念叨：“不喜欢……阿树，嫌弃我了，他一直讨厌魔界……不会要我了……冷……”

　　谢宝树闻言不由停下脚步，感觉整个后背都僵直了。要不是正站在大街上，他真想即刻把小兔儿放下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保证一番，此时只能侧过脸努力用下巴碰碰他头顶，笑道：“别瞎想，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回小院去，咱们还像从前那样相伴过日子。

　　也许还是上次在客栈里对阿白下手太狠，虽然他嘴里说着要走、后来仍是固执地跑回来，但那次自己对魔界的绝情态度应是令他留下了阴影，所以潜意识里总觉得被嫌弃。

　　谢宝树一时很觉心疼，不忍再问下去，阿白便又沉沉昏迷，直到他们返回冷离原的泥匠小店也没再吭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