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43、红眼

　　谢宝树苦笑：“星君……星君他知道我仍在世间，你不必对他提起在此处遇见我的事情。”

　　闿阳初时惊讶，很快便想得明白：“是了，星君没有任命新的贪狼司星，自然一直能感应到你。原来他从来便是都知道……”

　　“喂，你回去告诉那个什么星君，赶快另找人去坐了那贪狼星使的位子，咱们才不稀罕！别再偷偷摸摸地感应他！”阿白忽然冷冷地插嘴。

　　任是闿阳宽厚，此时也被他的话激怒了，粗声低吼道：“你这妖精！竟敢对天界北辰不敬？！”

　　谢宝树理解阿白的心情，却不料他说出的话如此不客气，忙不迭训斥道：“你小子怎么如此无礼？！不是前天刚教了你该怎么说话嘛？！这位是天界北辰宫的武曲星使，你快快赔礼道歉！”

　　谁知阿白人大脾气大，梗了脖子，沉声道：“天界有什么了不得？自诩光明，实际也不过一团糟污，辱没神名！”

　　“你——！你岂敢藐视神界？！”闿阳也不是多有耐心的性子，唰地一声，似是抽刀出鞘。

　　谢宝树忙赔上笑脸：“闿阳勿怪、勿怪，你多大年纪他才多大年纪，他和你比还是个孩子，他就是嘴硬不懂礼貌……”

　　“你把他叫孩子？！”闿阳碍着他面子收了刀，哭笑不得：“我看你一直赖在人家背上不下来，才更像孩子吧？你……”

　　忽然他又利索地再次拔刀，声音严肃起来：“你即刻到这边来！”

　　谢宝树还没说话，闿阳断喝道：“你快过来！”

　　昔日曾多次并肩作战，谢宝树知他不会无故作态。听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便用力掰开阿白的手，站到地上，想朝他走过去，却被阿白又拽住了衣袖。

　　闿阳已散发出些许的杀气：“小子，你乖乖放开他，我便不与你为难。”

　　谢宝树这才感觉事情比自己想的严重：闿阳是奉命下来悄然查探的，在魔界地面若是贸然显露杀气，极是容易暴露神将身份；他却连这点也顾不上，显然不仅仅是吓唬而已。

　　不等阿白开口，他便谨慎地问：“闿阳，到底是何事？”

　　能感到闿阳微微地上前一步，刀锋锐气对着自己身旁的阿白：“天枢，这个小子是什么来头？你快且离他远些。”

　　他的声音满是警惕防备，谢宝树这才猜到，一定是他发觉了阿白身上沾染的魔气，所以叫自己过去好施以保护。忙解释道：“闿阳不必紧张，如今阿白也算我的旧相识。他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沾染了魔气，过阵子我会尽力替他医治祛除的……”

　　闿阳丝毫没有懈怠的意思：“只是沾染魔气？他是欺负你看不见在骗你！他眼底分明有血红颜色！恐怕已然变成魔物了吧！”

　　的确，神、妖、凡人或鬼，各色面孔各有不同，有很多相貌奇特，瞳仁也有五花八门的颜色，但还没听说过谁的眼睛是红色的；只有魔界的火焰是深深的猩红，仿佛沉积跳跃的血液。因此见到深红的瞳仁，难免立即令人联想起魔界。

　　谢宝树忙替阿白解释：“因为他是个兔儿啊！他眼睛当然有点泛红的！我现下没什么法力，他要是魔物，早把我给吃干抹净了哈哈哈……”

　　阿白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哆嗦了一下，谢宝树怕他又开口得罪闿阳，忙拍拍他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对闿阳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就是我让他带我来此处的。你且忙你的、忙你的。”

　　闿阳为人极富责任感，生怕他被魔物所害，闻言仍是不肯罢休：“我是怕你被迷了心智！你且让开，让我试他一试便知分晓。”

　　这是要动手的意思。阿白即便是如今法力长进，也断然敌不过北辰宫下神将；他脾气又倔强，很容易便要斗得过火，难免受伤。

　　谢宝树连忙身子一挪挡在阿白前面，母鸡护崽似地乍开双臂拦住闿阳：“哎哎不必试啦，我早已试过，我岂是不谨慎的，你还不相信我么？！你再试，他要和我闹脾气的！”

　　闿阳见他如此固执，将信将疑地收起架势，疑惑道：“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你来此处到底做什么？”

　　谢宝树顺口答道：“这是我从前捡来的侄儿……哎呦——！”

　　脚面一痛，是阿白转到前面毫不留情地踩了他一脚，打断他的话，不容置疑地接着对闿阳道：“他唤我作哥哥，我带他来此处做什么不归你管。一个神将在此处停留太久容易被发觉，你要是在公差就赶紧去忙，妖界不是还等着你们神界支援么。”

　　许是见到他们之间这般相处的情形，闿阳终于不再怀疑，言归正传，便道：“天枢，我的确有任在身，先不多说。你……你且多加保重；若是你想联络咱们这几个兄弟，你知道怎么做。”

　　谢宝树忍住脚疼，拱手相送。

　　待闿阳又回到草木丛中，隐匿气息无声离去，谢宝树才嘶地一声蹲下捂脚：“——你小子疯啦？！随便就敢踩我？我看你莫不是真要成魔！”

　　阿白也蹲下伸手过来想给他揉，被他恼火地拍开，便攥了他胳膊，一边往身上背、一边气鼓鼓道：“反正，我一直都不许你把我当孩子看，更不许你再说什么侄儿叔叔的！你今日在凡界还叫我‘哥’来着，你想赖也赖不掉！”

　　谢宝树还未开始教训他，却听得他自己先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既然阿树你方才在那神将面前维护我，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

　　他自顾自地笑，连着肩膀也微微抖动。谢宝树趴在他背上，不由地被他笑意感染，要训他的话便全抛在脑后，半晌，只咕哝道：“高兴你还踩老子？！你傻我又不傻，难道让你跟天庭神将对打不成！”

　　从前这小子就不肯认自己做长辈，现在自己这落魄倒霉样，也确实没法再厚着脸皮逼他认自己做家长，罢了罢了。

　　阿白健步如飞地走起来。谢宝树还想着这小子是踩了自己一脚来了精神，却很快察觉四周隐隐聚来的无形压迫，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隔得不远不近正往此处窥视。

　　魔物对于神界气息极是敏感，果然方才闿阳在此处停留太久，又是说话又是拔刀，天庭气息虽是遮掩却难免泄露，已引得远处魔物纷纷注意。趁他们尚未赶来，必须尽快离开。

　　阿白边走边嘁了一声，牢骚道：“这些神界的，一来就没好事！他居然还想让你再联络他们，真是好笑！”

　　闿阳临走时的话，谢宝树明明听见却未做回应。

　　为作战时便于协同，北辰宫下诸将不管相隔多远，都有专属的传音声道，只要开启便可以对其他人说话；从前他诈死躲藏，自然是一直关闭这个声道的。但是如今，北辰星君把他从虚界唤回，今日又与闿阳早魔界相遇，他的现状是瞒不过北辰宫的所有人了；那么，时隔一千年后，要重新开启这个声道吗？

　　这个念头只在心头稍稍打了个转，即刻滑落下去。

　　距离那段横冲直撞的峥嵘岁月，已是千年之隔；那个无知无畏的先锋神将，如今瞎着眼睛、瘦骨嶙峋。

　　他的热血，千年前就都已在落昼台上流尽了。

　　已是意兴萧索，还开启那个属于北辰宫的声道作甚么？

　　阿白久久不见他说话，忐忑起来：“阿树你别误会，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从前也是神界的……阿树，你、你如今仍是想回神界的么？所以你不想得罪那神将？”

　　谢宝树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身后一声闷响，遥遥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石子纷纷轱辘般滚动。脚步声交替单一，听起来是一个身形巨大的魔物正往此处赶来。

　　“这条路寻常是没有大家伙经过的。”阿白的声音明显烦躁起来：“嘁，果然还是方才那个神将的气味太大！他倒是走得快，引来的麻烦要咱们受着！”

　　他说着，脚下开始加力奔跑，谢宝树被颠得一歪，忙搂紧了他脖子。

　　阿白一声不吭，方才还开心地傻笑，此时却又像是发泄愤懑一般地朝上坡跑着；仿佛凡界的六月天气，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忽而又乌云密布。谢宝树闹不明白这小子的情绪变化，现下亦是情况危急，便尽量趴伏在他肩膀稳住自己，好配合他跑快些。

　　似是感到猎物在逃窜，那巨大魔物的脚步声也加快了，吼叫声越发接近，地面也震得愈发厉害。

　　谢宝树难免紧张，忙提醒阿白：“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回去，下次再来试试。”

　　但他心里也清楚，今日这魔物在这条小径上有所发现，很可能以后便会经常光顾，下次再来便会更加危险。

　　转眼间他们已经冲刺到陡峭路段，好几个艰险处几乎要与地面竖直。阿白一手兜住他，另一手支撑身体，在山石间灵活攀爬，速度却丝毫不减。虽是气喘吁吁，他却倔强地不肯放弃，回头叮嘱：“阿树你千万抓紧我，咱们离山顶不远了，翻过那边就到。你尽管相信我，咱们才不会被这蠢东西抓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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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白鲸 小天使的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