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兔教育失败案例》锦袍仙

35、内宫

　　谢宝树此时的法力不足以支撑高阶的隐身咒，仅能够骗骗一般宫女，但此时聚在内宫之中的绝不会是普通妖精。阿白不擅遮掩气息，谢宝树便留他在原处望风，自己摸着墙脚、在殿中曳地帘幔后无声无息地靠近，蹲在角落偷听他们说话。

　　“……你们这群狐狸到底把夫人关在何处？！快些交待出来，没看见现下城中局面要失控了么？！”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倨傲道：“哼，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王八来盘问王族？！我再说一遍，夫人失踪根本与我们九尾一族毫无关系！而且我们也急着找到她啊！大君的青木玺印还在她手里哪！这么多年她一直不肯点头，我们就算想再另立新君也难啊……”

　　又一男子粗声吼道：“放屁！你们这群孬种狐狸，前些年魔族肆意欺侮上门，你们跟这些王八一起缩着脑袋躲在后面，全靠我妹妹和我冯蛇一族支撑；近些年魔界换了君主，你们眼看局面安定，这才动起争夺君位的脑筋！就凭你们这怂样也配做王族？！今日我云季撂话在此，我妹妹若是安好便罢，若是少根头发，我族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谢宝树虽与西林交情深厚，却是酒肉交情，他飞升时间太短，连天庭内的弯弯道道尚且理不清楚，更别说过问妖界事情。不过现下，他已经大略听了出来，此时聚在内宫中的男子们正是来自妖界三大显赫家族，依次分别是：墨鼋族、九尾狐族和冯蛇族。

　　听他们的意思，云曦竟是失踪了？！

　　“……云季兄息怒，咱们谁有胆子敢擅动夫人？你且快快传令，叫围在宫外的兵士都退回原地！等夫人回来，看见这都城乱作一团，定要动怒！”那墨鼋族男子尽量好声好气道。

　　“放屁！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一会指认是狐狸软禁了我妹妹，一会又说要等她回来，你们嘴里到底有没有准话！莫不是你们两家相互勾结？！”

　　这男子应是云曦的七哥，谢宝树从前并未见过，但这火爆爆的脾气确与云曦如出一辙。

　　墨鼋族男子失去了耐心：“云老七！你岂可轻易侮辱我墨鼋一族！我族一向领受遵循龙神教诲，岂会做下不齿之事！我是想起方才那个夫人身边的长侍姑姑交待的，夫人不在宫中！”

　　云季略略收敛，并未再说；那九尾狐一边却凉凉讽刺道：“得了得了，不就是你们祖上为上古龙族背过墓碑吗？如今世间已没有龙神，你们一族也不再是神籍，别老端着千万年前的旧事，显得自己有多了不得似的！咱们三家从前谁不是神族？但既是如今身在妖界，便该本分做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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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家各自吵得乱糟糟，谢宝树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云曦到底在哪。现下诺城大乱，云曦若不是真的被谁秘密软禁，那便定是不在城中，否则她绝不会坐视不理，定会现身处理乱局。

　　谢宝树想来想去，觉得狐族软禁云曦的可能并不大，毕竟冯蛇族在妖界中战力最强，即便是他们逼迫云曦交出大君玺印，这大君位子没了冯蛇族的支持也坐不久。

　　可是云曦到底在哪呢？

　　此事不及细想，谢宝树第一个念头便是担忧：若魔界得知诺城现状，趁此时前来侵扰，那岂不糟糕。他虽不是妖族，却不忍心看西林多年治理的努力化为泡影，亦不愿意妖界这么一个自由之地起乱、被毁。

　　只是可恨他现下一无法力、二无神籍，根本没办法平息这场已经萌芽的动乱。

　　看来唯有尽快找到云曦才能解决此事。

　　但是现下怎么办？！难道就放着不管么？

　　一筹莫展之际，忽听高高窗边飞进来什么物件，淡淡花香弥漫，响起另外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急报、急报！方才得到消息，那魔君刚刚授意手下，筹谋要趁诺城内乱前来进犯！切请早做防备！”

　　女子说完，只听簌簌几声轻响，殿内花香消散。

　　原来是妖界用来传递消息的传语花，谢宝树从前见西林用过。听这意思，是妖界潜在魔界的细作传来的消息。

　　还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殿内众妖沉默片刻，就听云季愤愤道：“你们倒是说话啊！怎么现在不想着另立新君了？！哼，倒是来个谁带头去抵御那魔君，我云季第一个服他！”

　　没有谁敢接他的话，听得云季重重一拂衣袖，带着手下迈出殿去，边走边骂：“一帮怂货，还不是要靠我冯蛇族独力支撑！速去通知外面，让兵士返回营地待命！”

　　剩下的妖精们悻悻道：“他云老七说的好听，他难道就敢去？！现下魔界的这个大君，连天界也斗他不过，咱们拿什么和他较量？！”

　　“千年前咱们大君便是败在那渐期的手下，可如今这个魔君却是远远高于渐期的厉害角色！他若要来犯，依我看还是尽早投降，免得子民白白流血牺牲……”

　　殿内一片愁云惨雾，众妖惶惶议论着逐一散去。

　　听得他们走远，四下空寂，谢宝树这才长叹一声，站起身来。

　　矮身蹲得太久，腿脚发麻，站立不稳，心里又冒出无数问题，他便向身后的殿内支柱略略靠去，想暂歇片刻理清思路。

　　这一靠过去想是隔着帘幔，不但不硌肩膀，还微带弹性，舒服解乏；他正思虑重重，并未察觉这根柱子的触感异样，只将方才听见的话理过一遍，决定先去寻到那个被提及的长侍姑姑，或许能查问到云曦的去向。

　　他打定主意，决定先不走冤枉路、而是用神识在宫中进行寻找，在周身运转积攒法力，准备静待夜深。妖精们对神识向来并不敏感，且现在宫中虽然空落，但若要贸然开启神识，万一被察觉仍会惊动外界；等到夜深众妖沉眠之际再运转神识，便会安全许多。

　　麻烦的是现下眼盲，神识随之失去视觉，只能根据气息来进行判断，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今诺城大乱，西林困在虚界，云曦不知去向，诺城大族四分五裂，魔物即将压境；而自己，却成了个无用的瞎子。

　　谢宝树心中烦郁难言，不禁抬手恨恨一拳往身旁墙壁上打去，想要以疼痛来发泄挫败之感。

　　但偏就有人不分轻重，要扰乱他心思。

　　一声闷响，拳头打进一只掌心，似打在棉花上，不仅不疼还被卸去了劲力。

　　阿白在耳边笑着揶揄：“阿树你做什么？想空手拆了菁雾宫不成？”

　　谢宝树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是阿白用手掌包住了他这自暴自弃的一拳。

　　身后的柱子似也晃动起来——原来就在方才他往后倚靠时，阿白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及时将一只胳膊垫在柱上，他肩膀恰好一直倚在这只胳膊上，难怪不嫌硌。

　　想到自己这副怂样被阿白尽数看在眼中，谢宝树更加郁闷：“……你什么时候杵在这里的？不是说不会掩藏气息么？”

　　阿白无辜道：“我没藏啊，我见这殿里都走空了你还不出去，就进来寻你。见你在想事情，就没吭声。”

　　但想想这小子还知道心疼他，怕他硌着便用手臂给他当靠垫，这份孝心也算难得，总算叫他在当下火烧眉毛的境况中找到点安慰，哼哼道：“好吧，你倒孝顺，当初没白救下你小子。”

　　听得阿白嘴唇微动，似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气哼哼忍住没说。

　　谢宝树索性坐在地上等夜深，顺便向他了解情况：“这些年你可听说过魔界那边的事情？听说现在的魔界大君已不是渐期、另有其人？”

　　阿白也跟着坐下来：“唔，对，好像是三百年前的事。”

　　谢宝树自言自语：“我方才听他们的话，诺城才刚开始动乱、那边魔界就已知晓，看来也是在城中埋了细作。这个新任魔君不知是何来头，倒挑的好时机，看来是想要吞并妖界……”

　　“什么？魔界要打过来？！”阿白似吓了一跳，嗓门不由高了些，谢宝树忙举手示意他噤声。

　　这小子一贯有股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倔强，自他打小好像就没对什么事情显出害怕过；不过眼下魔界若是入侵，对妖界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也难怪他如此惊慌失态。

　　谢宝树凭着感觉伸手摸到阿白肩膀，宽慰地拍拍：“不用害怕，即便真的魔界进犯，想来天界不会坐视不理。那魔君若是真像他们说的那般厉害，何必等到此时才来进犯，恐怕三百年前就动手了。妖界不会任其宰割，等我找到大君夫人，她定会有应对之法。”

　　他这安慰尽管苍白无力，不过阿白却如从前一般相信，立即点头：“嗯，我跟着阿树你，才不会怕。阿树你可是神、是星使啊。”

　　谢宝树尴尬道：“咳，别提这些，我早已不是神，我如今这样……”

　　“你是谁我不管，”阿白不让他说下去：“反正在我心里，你只是阿树，是天上那颗最亮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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