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光》缘木风泠

16、第 16 章

　　顾小庭走到一处没人的巷子时终于停了下来，他摸摸兜想掏出一根烟，这才想起烟被邵文清搜走了，尴尬地咳了一声。
　　洛锦歌已经恢复了理智，只是沉默地看着顾小庭，等着他开口。
　　“你看到了，”顾小庭说，“我和邵文清在一起了。她很漂亮，也很温柔，我很喜欢她。”
　　“然后呢？”洛锦歌问他，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是啊，然后呢？顾小庭也想不到，索性就不开口了。
　　“然后你就要丢弃我吗？像丢掉一个垃圾一样？”洛锦歌的悲痛一下涌上来，他从来没这样难过过。
　　顾小庭从进这个小巷精神就一直紧绷着，看到洛锦歌这么伤心，他的心里也酸涩起来，洛锦歌对他那么好那么好……
　　洛锦歌一把扯过顾小庭的胳膊把人整个圈在怀里，他抱得太紧，顾小庭几乎喘不过气来了。洛锦歌还是说出了最让顾小庭恐惧的那句话，他说：“顾小庭，我喜欢你。”
　　洛锦歌说了很多，有些语无伦次。
　　他说，顾小庭，你喜欢别人了，我怎么办？
　　他说，我就一会儿不看你，你就要跟别人跑了吗？
　　他说，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
　　他说，顾小庭，我不好吗？
　　他说，宝宝……
　　顾小庭第一次知道洛锦歌对他的感情原来那么深，他一直以为洛锦歌大概是吃错药要不就错把兄弟情当成爱情了，可现在看来，并不是的。他是真的喜欢他，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种感情让顾小庭很困惑，他不能理解洛锦歌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种异常的感情，他长得并不女性化，性格也很糙，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生，洛锦歌到底看上他哪点了呢？
　　顾小庭狠下心推开洛锦歌，看着洛锦歌受伤的眼睛，他的心居然也有了一点点刺痛：“洛锦歌，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我知道。”洛锦歌说，眼红地看着他。
　　“我们不可能，这太奇怪了，我喜欢女生，喜欢柔软香甜的身体，而不是……”顾小庭咬住了下唇，不再说了。
　　“那我怎么办呢，顾小庭？我谁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你！”洛锦歌眼睛瞪大了看着他，里面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执拗。
　　“可我不是同性恋，你喜欢我也没有用！”顾小庭心里烦躁，试图说服洛锦歌，“你不觉得……这种感情很奇怪吗？”
　　洛锦歌看着顾小庭，他的目光已经告诉了顾小庭一切。
　　“我控制不了。”洛锦歌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很令人心碎。
　　顾小庭的心里一阵难受，可他不能说什么安慰洛锦歌的话，那只会让他心存幻想：“对不起，洛锦歌，我接受不了。”
　　顾小庭说完只想落荒而逃，洛锦歌却拽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要再躲着我了。”
　　顾小庭没回答，挣脱洛锦歌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洛锦歌看着自己那双空落落的手，一阵心痛，他扶着墙慢慢地蹲下身，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顾小庭没有走远，刚走出洛锦歌的视线，他就一拳砸在了路边的石墙上，指骨破了皮，一点一点渗出血来。
　　不知道为什么，顾小庭有点想哭。这种明明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他却好像失恋了一样伤心难过的感情让顾小庭有些不知所措。
　　洛锦歌对他那么好，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无论男生还是女生，一定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疼自己宠自己的吧。如果洛锦歌是个女生，顾小庭二话不说和他在一起，他们之间也不会这么难了。可关键就是，洛锦歌和他一样是个男生，而顾小庭又从心底觉得怪异。
　　晚上，顾小庭不出意料地失眠了，脑袋里填满了洛锦歌红着眼睛的委屈模样。顾小庭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洛锦歌喜欢他也跟他没关系，他没义务去回应洛锦歌的感情，但心里的愧疚却仍然越来越深，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不如答应洛锦歌算了，说不定洛锦歌也只是好奇，发现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意思就放手了呢。
　　早上顾悦看着脸色苍白眼圈青黑的顾小庭从房间里晃出来，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妈，我没事，就是没睡好。”顾小庭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然后晃进洗漱间，看着镜子里面如鬼色的人，也暗自唾弃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顾悦实在担心顾小庭，想让他在家歇一天，别去上课了。但顾小庭有点怕洛锦歌多想，以为他有多烦他，所以还是坚持去了学校。
　　洛锦歌见顾小庭进来，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难受的样子，只是很平静地起身让座，让顾小庭过去。
　　一整天洛锦歌很认真地听课，记笔记，做习题，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情，就连中午邵文清来班级找顾小庭一起吃饭也没引起洛锦歌的情绪波动，他就只是不和顾小庭说话了。
　　顾小庭过得战战兢兢，就连他前桌彭玲玲都发觉了他俩之间的低气压，特意写了张小纸条问他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顾小庭没跟彭玲玲解释什么，只是要她不要管他和洛锦歌的事情。
　　放学的时候，顾小庭和洛锦歌都默契地没有走，等到没有人了，顾小庭才异常疲累地开口：“洛锦歌，你回你原来的班级吧，我们已经没办法好好相处了。”
　　“我不！”洛锦歌的手都抖了，他低着头说，“你当我犯贱好了，我就是舍不得离开你。”
　　顾小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洛锦歌，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请求。”洛锦歌抬起头看着顾小庭，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炙热的火焰。
　　顾小庭也看着洛锦歌：“那种事情我不会答应你的……”
　　“我的请求很简单，”洛锦歌抢着说，“你每天给我一个拥抱就好，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我们还是没能走到一起，我就彻底离开你。”
　　顾小庭垂下眼睛，笑了一声：“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洛锦歌伸开双臂把顾小庭抱在怀里，头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顾小庭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将手放在了洛锦歌的后背上。
　　邵文清在四班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个人没有出声，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晚上，顾小庭在歌厅见到李宇飞，发现他好像也挺忧郁的，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这是？”
　　“你和邵文清还好吗？”李宇飞问他。
　　“好啊，”顾小庭有点莫名其妙，“你问她干嘛？”
　　“没什么。”李宇飞压下心底的苦涩，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顾小庭跟邵文清在一起总比跟洛锦歌在一起要好得多。
　　“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奇怪，”顾小庭上下打量着李宇飞，“你是不是失恋了？”
　　李宇飞瞪了顾小庭一眼：“乱说什么呢，我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失恋？”
　　“这就对了嘛，”顾小庭手搭到李宇飞肩膀上，笑着说，“这样说话才像飞鱼！”
　　李宇飞暂时都不想跟顾小庭讲话了。
　　邵文清对见到顾小庭和洛锦歌的事只字未提，她知道顾小庭并不喜欢她，跟她在一起不过是拒绝洛锦歌的一个借口，自然也不会傻到拿这件事去跟他闹。她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好顾小庭女朋友的角色，在他需要她时及时适时地出现，这样，顾小庭就找不到机会甩开她了。顾小庭不喜欢她没关系，她喜欢他就够了。
　　顾小庭觉得自己答应洛锦歌每天给他一个拥抱的事简直脑子有病，就为了兑现这个承诺，他必须每天到学校报到，都不能愉快地翘课了。
　　到了第五天，顾小庭就坚持不下去了，故意没去学校，洛锦歌直接追到了他家楼下。
　　顾小庭看到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洛锦歌，一阵惊悚，差点拔腿就跑，但总算还是稳住了，没做出这种丢人的事。
　　洛锦歌一步一步走近顾小庭，然后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定定地看着顾小庭，然后伸开了胳膊。
　　顾小庭猜测这意思是要他自己抱上去，本来就理亏，这会儿对洛锦歌的要求他根本拒绝不了，顾小庭就主动走上前搂住了洛锦歌的腰。
　　洛锦歌搂住顾小庭，然后收紧。顾小庭想着抱完了该松开了，脖颈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洛锦歌居然咬他！
　　顾小庭又惊又吓，挣扎着想推开洛锦歌，但洛锦歌搂得太紧，他根本使不上劲，只能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啊！操！洛锦歌！你属狗的吗？……松开我！操！操！操！疼！疼！别咬了！老子他妈的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疼！疼！……”
　　洛锦歌不咬了，顾小庭刚松了口气，脖颈处突然滑过一个温热湿软的物什，洛锦歌在用舌头一点一点舔舐顾小庭伤口处渗出的血珠。
　　顾小庭僵住了，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脖颈处被洛锦歌舔得酥酥麻麻，又一路蔓延到脊椎尾，差点站都站不稳了。
　　好一阵顾小庭才反应过来推开洛锦歌，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羞恼地冲他发火：“洛锦歌，你咬我干什么？”
　　“惩罚。”洛锦歌舔了舔嘴唇，他的唇角还残留着星点红色血迹，这动作做起来自然地带了三分情色的靡丽。
　　“操！”顾小庭心里又浮现出那个念头，如果洛锦歌是女生该多好啊，他现在指不定就扑上去了。但洛锦歌不是个女生，顾小庭就只能被气得咬牙切齿：“老子怕了你了，不就还剩二十天多天吗？老子忍了。”
　　洛锦歌看顾小庭疼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不禁心疼起来，但他不后悔这样做，他早就想在顾小庭身上留下他的记号了，所以这次才咬那么狠。
　　洛锦歌想走上前安慰顾小庭，顾小庭却被吓得往后蹦了一步：“操！洛锦歌你够了啊！咬一下还不算完？你是魔鬼吗？”
　　“我只是想给你上药。”洛锦歌苦涩地说，看上去特别可怜和委屈。
　　顾小庭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操！洛锦歌，咱讲讲道理，是我被咬了，老子还没哭呢，你委屈个什么劲啊？”
　　洛锦歌就是看着他不说话，眼眶微微泛红，如果是个女生，这小模样一定十分惹人怜爱，但就算是个男生，看上去……其实也挺招人的……
　　顾小庭对自己居然对洛锦歌起了色心羞愤欲死，不断在心里骂自己，完了顾小庭，你堕落了。
　　洛锦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白瓷瓶递给顾小庭：“就算不让我帮你涂，你自己也要涂的吧，这个药很好，两天伤口差不多就能长好了。”
　　“稀罕，老子才不要你的东西。”顾小庭说得不屑，坚持丢人不能丢骨气。
　　“你要是不要，”洛锦歌顿了顿，接着说，“我就在你另一边脖子上再咬一口，正好对称。”
　　顾小庭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说：“我操！洛锦歌，你怎么比我还流氓呢，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了。”
　　“要不要？”洛锦歌固执地举着瓶子问。
　　顾小庭劈手夺过药瓶：“怕了你了。”
　　洛锦歌笑了笑：“顾小庭，明天见。”
　　顾小庭没答，一只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朝他扬了扬拳头，然后扭头上楼了。